葉念桐剛走,她擱在茶几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厲御行看了一眼,將腕間的西裝外套掛在落地衣架上。轉身,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機接通,“你好,我是厲御行。”
韓沉怔了一下,將手機拿離耳邊,確定自己沒有撥錯號碼,他才繼續道:“桐桐不在?”
“你有事跟我說也一樣,我現在是她的代言人。”厲御行大掌滑入西裝口袋裡,緩步走向落地窗。巨大的落地窗上,倒映着他的影子,不甚清晰,他依然看見男人的眉頭,皺起深深的溝壑。
“……”韓沉怎麼會聽不出他話裡的挑釁,他說:“那麻煩你轉告她。我給她打了電話。”
意識到對方要掛電話,厲御行連忙道:“等一下,我還有話要說。”
韓沉心裡想,無論厲御行在外人面前有多麼高傲冷漠,其實在他眼裡,就是一個幼稚的孩子。他沒有掛電話,淡淡道:“洗耳恭聽。”
厲御行頓了頓,慢悠悠道:“韓沉,謝謝你將桐桐還給我。我今天向她求婚了,她答應跟我復婚,等我們舉行婚禮時,請你一定要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像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的刺入心臟,韓沉以爲自己已經做到了不在乎。此刻在厲御行雲淡風輕的聲音裡,卻潰不成軍。他什麼也沒說,掛了電話。
通話中斷。厲御行將手機拿離,脣邊的笑意逐漸加深。他嘀咕了一句,“真沒禮貌。”心情卻是無比愉悅。
韓沉站在長廊上。他掛了電話,突然覺得心裡堵得慌,他從褲兜裡摸出一盒煙,抖出一根,含在嘴裡,打火機幽藍的光芒輕閃,他點燃了煙,吸了一口,吐出繾綣的煙霧來,背影蒼涼而蕭瑟。
莫遠從檢驗室裡出來,走到他身旁,看他借煙消愁,他心裡很不是滋味,“你上次說要在g市紮根,就是爲了她?”
他不用指名道姓,韓沉也知道他說的是誰。韓沉看着遠方,目光放空,“嗯,我原本以爲,我可以成爲她的整個世界。可到底,還是抵不過一個他。”
“老大,喜歡就不折手段的搶過來,女人不喜歡溫柔的男人,用強就對了。先弄上牀……”莫遠都爲了自家兄弟着急,這年頭,男女之間的感情就如快餐一樣,先弄到手,再慢慢談情,談得來就在一起,談不爲就找下家。
“莫遠!”韓沉聲音裡隱含警告,打斷他的話,“她是我用真心對待的女人,下次不要讓我聽見你這樣說話。”
莫遠表情訕訕的,他撓了撓頭,“我不是爲你着急嘛。”
“我懂。”韓沉點了點頭,沒再說話,繼續抽菸。
莫遠瞧着他,嘆息一聲,“老大,我說你各方面條件都不比厲御行差,還比厲御行早認識葉念桐,就算不是十四年前,五年前也比他早,你怎麼就沒有先下手爲強呢?”
五年前,葉念桐去警校旁讀犯罪心理學,當時韓沉看到葉念桐這個名字時,就立即答應去警校當教官。那時候他挺不解,韓沉好好的怎麼跑去受這份罪?後來才知道,他在那裡遇到了故人。
韓沉沒有回答,當初爲什麼沒有先下手爲強?是因爲她還太小,19歲,他想等着她慢慢長大。他以爲他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在一起,卻獨獨漏算了,還有人比他出手更快。
如今,是悔之晚矣,亦是抱憾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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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念桐從洗手間裡出來,看到厲御行站在窗前抽菸,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她放緩腳步過去,伸手拿走他指尖的煙,輕嗔道:“不是說好了要戒菸嗎?怎麼又開始抽了?”
厲御行偏頭,凝視着她的眼睛,“糖沒了。”
“啊?”他話題轉換得太快,她怔了一下,纔想起,當時她讓他戒菸,有給他買糖,讓他想抽菸的時候,就吃顆糖。“哦,那一會兒我去買。”
“可是現在煙癮犯了。”厲御行盯着她的紅脣,曖昧不清道。
葉念桐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她說:“那我現在就去買。”
厲御行抓住她的手腕,輕輕摩挲着她的腕口,低聲道:“何必捨近求遠?”話音未落,他摻雜着尼古丁的灼熱氣息撲面而來,噴灑在她的脣上,癢酥酥的,下一秒,他的薄脣含住了她的。
新鮮的菸草氣息,從他的脣齒間哺渡到她的口腔裡,澀澀的,麻麻的,她有點喘不上氣來,但是他特別熱情,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御行……”
“嗯?”悱惻纏綿的尾音輕揚,帶着慵懶的魅惑,直撩人心。葉念桐已然忘記,她想說什麼。最後他放開她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內衣的暗釦,不知何時已經被他解了。
葉念桐:“……”
不過是一個吻,就差點擦槍走火,她窘迫的背過身去,顫抖的擡手想要扣上暗釦。但是她穿着裙子,又是當着他的面,越想趕緊扣好,越是慌亂,最後反而扣不好。
厲御行上前兩步,拉開她的手,慢條斯理的給她扣好,在她背胛骨上印下一吻,感覺到她在他薄脣下輕顫,他莞爾,“剛纔韓沉給你打了電話,我幫你接了,你給他回個電話吧。”
葉念桐一懵,一支手機出現在她面前,厲御行已然幫她撥通。
她擡頭看着他,他朝她微微一笑,完全不介意的模樣,可葉念桐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她接過手機,那端已經通了,“喂?”
葉念桐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聲音不像平常那麼清亮,反而帶着剛剛被疼愛後的沙啞。
可對於她的一切都特別留心的韓沉,又怎麼聽不出來?他只覺得剛纔的尼古丁,還在嘴裡沒散開,苦不堪言,厲御行,是故意的吧?
“鑑定報告出來了,你什麼時候過來拿?”韓沉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公事公辦,不帶一點私人情緒。可是緊繃的神情,還是泄露了他心裡的想法。
莫遠在旁邊看着,又是一嘆。
葉念桐突然被擁進一副溫暖的懷裡,她偏頭看去,厲御行下巴擱在她肩頭,聽她跟韓沉說話。她有些不自在,這男人有時候其實挺幼稚的。
比方說剛纔,吻了她,才讓她給韓沉打電話。
“好,韓沉,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鑑定結果是什麼?”鑑定結果對她很重要,若是確定那是爺爺的血,那麼爺爺生病死亡的結論就要推翻,爺爺是怎麼死的,誰是殺害爺爺的兇手,這些都還要繼續調查。
韓沉蹙了蹙眉,“你過來拿就知道了。”
明明一句話的事情,他卻要讓她跑這一趟,其實也不過是想見她一面,哪怕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說,看看她,就好。
葉念桐還要再說什麼,電話已經被掛斷。她瞪着手機,韓沉最近對她的態度,似乎很不耐煩。她本來不想麻煩他的,但是這件事,在江寧市,只有韓沉可以幫她。
“鑑定結果出來了?”厲御行看着她凝重的側臉,輕聲問道。
“嗯,出來了,一會兒我要去警局一趟。”葉念桐點了點頭,心裡莫名慌張起來,她轉身,抓着厲御行的襯衣,捏皺了也不自知,“御行,我有點害怕。”
“害怕什麼?”厲御行垂眸看着她,溫聲道。
“我不知道,總感覺真相不知道要將我們推向何處,我怕現在的平靜,只是一種假相。”大概是因爲經歷過離別,所以當心頭有了不祥的預感,她便惶惑起來。
厲御行伸手將她圈入懷裡,下巴輕抵着她的額頭,柔聲安撫,“別怕,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我們不忘初心,只要我們不動搖,就什麼也不怕了。”
“嗯。”葉念桐點了點頭,她怕的是,爺爺的死,會牽扯出多少豪門恩怨,擔心她現在觸到的,只是冰山的一角,更擔心,他們終究逃不過命中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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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念桐離開厲氏,開車去警局。到達警局,她原本是想給韓沉打電話,又怕麻煩他,便自己去檢驗科。領路的是一個萌妹子,好奇的打量了她幾眼,說:“我在韓隊的錢包裡見過你。”
葉念桐一怔,她記得韓沉的錢包裡,有一張他們兩人拍的照片,什麼時候拍的,她不記得了,姿勢貼得有點近,好像是她被灌醉酒,他送她回家時拍的。
後來他執意放在錢包裡,說是應付警隊裡那些難纏的辣妹警官的倒追。
當時她還打趣他,“行情這麼好,不如趁機把自己銷出去?”
韓沉爲這句話,有好幾天不理她。當時她太過沒心沒肺吧,他不打電話給她,她也覺得沒什麼。現在想起來,才覺得自己當時的無知,有多麼殘忍。
也許這一輩子,她欠韓沉的,還不清了。
“韓隊跟寶貝似的,看都不讓人看,我們一直以爲,你們會在一起的,可惜……”萌妹子話說了半句,又打住,正直的軍人,雖然也會八卦,但是八卦是有限度的,點到即止,便可。
葉念桐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能沒有表情的聽着,心裡卻翻江倒海。人這一生,要遇到一個人,在你落難時,毫不遲疑的站在你身邊,陪着你保護你,在你幸福時,悄無聲息的離開,遠遠的看着你祝福你,很難很難,她,偏偏就遇到了。巨來鳥圾。
萌妹子領着她到了檢驗科,她以爲她會在那裡看見韓沉,但是韓沉不在,莫遠在。
比起上次的敵意,這次莫遠的反應平靜了很多。人民警察,情緒自控力,都是一流的。
萌妹子完成任務離開,莫遠示意她稍等一下,然後去拿鑑定結果。她站在滿是儀器的檢驗室裡,雙手交握在一起,掌心被汗濡溼,她,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