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御行漂亮的長指挑開封面,映入眼瞼的是一副副精美的插畫,人物素描,並不像封面的小萌娃那樣顯得卡通。這是真實的人。
插畫裡的小女孩,大概十歲左右,彷徨的站在路邊,看着湍急的洪水,眉目憂愁。然後走來一個身着白襯衣牛仔褲的大男孩,輕輕托起了她的腰身,放在自己右側肩頭,舉着她,毫不遲疑地趟進了洪水裡。
葉念桐仔細觀察厲御行的神情,如果那半年的時光,他將她強行從記憶裡剜去,不容易恢復記憶。但是十四年前,他還不認識她,應該不會忘記她,他看了這些插畫。會不會想起點什麼來?
室內的燈光打在他的面頰上,讓原本英俊的輪廓看起來莫測高深,平日裡深邃的黑眸也更加深不見底,讓她瞧不出半點端倪來。
葉念桐心裡惶然,說:“這個是我們初遇時,我憑着記憶畫下來的,你有沒有想起什麼來?”
厲御行怔怔地翻着插畫,關於初遇,她畫了兩頁。看完之後,他依然很迷惘的,這麼真實的場景,他似乎能聽到洪水奔騰不休的聲音,可,他沒有關於插畫裡的記憶。
這兩天。他找人調查過,十四年前他出入境的記錄,因爲時間太遠。查到記錄需要時間。回來之前,他再次去找過joy。但是沒有用,joy說。人的記憶,就算是強行忘記,也會有記憶碎片,將這段記憶強行植入人的大腦,就會引起共鳴。但是他對這段記憶,沒有共鳴。
他問joy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他解釋說,有可能葉念桐記錯人了。
不,她怎麼可能記錯人了?十四年的惦記以及深愛,若是記錯人了,她該多麼失望?
是他,他中途一定回來過一趟,回來與她相遇,讓她情深的惦記了十四年。巨系共扛。
厲御行沒說話,葉念桐着急了,她湊過去,看着他的眼睛,“御行,你說話啊,想不起來也沒關係,我們慢慢來就好。”
“我……”厲御行苦澀的開口,不想告訴她,他沒有這部分的記憶。
葉念桐明白,他沒有想起來。她垂下眸,這一剎那,說不失望是假的,她苦澀的笑了笑,“沒關係,御行,沒關係。”
厲御行偏頭看着她,大手伸過去,他的手指慢慢纏繞進她的長髮,葉念桐擡起頭,她的身影清晰地倒影在他的黑眸裡,這雙炙熱的黑眸此時蒙着一層迷離的霧靄,像是能將人的靈魂都吸進去。
厲御行將落寞的小女人慢慢圈進懷中,兩人的身體如此契合,填充了彼此之間的空隙。
他貼在他耳畔,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桐桐,不要難過,我會努力想起,這段屬於我們最美的邂逅。”
可,如果這不是我們之間的初次邂逅,到那時,你我又將如何?
葉念桐靠在他懷裡,輕輕的“嗯”了一聲,“御行,不要勉強自己,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譜寫回憶,就算忘記了也沒關係,只要我記得,就足矣!”
厲御行緊密的擁抱,已經讓她透不過氣來,他挫敗極了,爲什麼所有的記憶,都只有她記得,那麼對她而言的他,又算什麼呢?
葉念桐呼吸吃緊,雖然不捨,終究還是推了推他,從他懷裡鑽了出來,她揉了揉臉頰,讓自己的情緒恢復正常,她莞爾,催促:“快看後面。”
厲御行看着她的笑臉,心中隱約不安。
他垂下眸,繼續翻頁,十四年前的剪貼本,保管的再好,紙頁也透着一股潮氣,發黃的紙張,襯得他的手指更是修長漂亮,他一頁頁的翻過去,有一頁是他跟a大同學跟美國的辯論賽,除了這一則新聞,之後都是他從英國回來,正式接任厲氏總裁的新聞。
可想而知,在這長達七年之間,她根本沒有他的消息。
不一會兒,他又翻回去,目光落在他和同學與美國的精彩辯論賽上,那張照片上,除了他,還有一個人,“那次的辯論賽,韓沉也參加了。”
“是嗎?”葉念桐湊過去,果然瞧見與厲御行隔着一個同學而站的韓沉,簡單的白襯衣牛仔褲,清俊不凡。記者拍照片時,爲了將兩國的隊員都拍下來,取鏡頭取得遠,所以晃眼看過去,還很難辨出誰是誰。
若不是厲御行提醒,她還沒有發現韓沉也在其中。
“你們當時一起參加的辯論賽?”葉念桐覺得這世界真是神奇,原來當時她收藏這張照片時,韓沉也在裡面,這算不算是不解的緣分?
“嗯,這張照片,你是從哪裡找來的?”厲御行問道。
葉念桐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是在雜物間裡找到的,爺爺喜歡將有用的報紙收起來,以備以後不時之需。有一次我闖進雜物間找東西,然後翻出來,我一眼就認出你來了。”
“我22歲參加的這場辯論賽,因爲是第一次參加國際性的大賽,所以記得很清楚。”厲御行看着她,22歲,距離他跟她相遇,已經兩年後。她12歲,她的記憶如果出了錯,應該要怎麼辦?
厲御行不敢想,只能等待周特助給他答案。
“我找到這張報紙時,已經是好幾年後了……”葉念桐看着報紙,家裡的傭人很少去碰爺爺的東西,就算這些報紙沒用了,他們也會搬到雜物間去存放着,不敢隨意處理。
她不記得什麼時候找到這張報紙的,反正她找到這張報紙後沒過多久,就知道他是厲家的大少爺。
厲御行蹙眉,看到這張報紙的幾年後,她的記憶真的能信任嗎?厲御行表示懷疑,卻不敢輕易將自己的懷疑說出口,他寧願相信,是他的記憶出了錯,她沒有認錯人!
厲御行甚至沒有勇氣去看插畫,他翻到後面,除了從報紙上剪下來的,關於他的新聞,便什麼都沒有了。不過他觀察入微,看到有幾頁被撕碎了。
他好奇的問她:“這裡面寫的什麼,怎麼撕了?”
葉念桐瞪了他一眼,氣鼓鼓道:“誰知道,反正不是我撕的。”那幾頁寫了些什麼呢?好像是她搬進厲宅後的日記,厲御行第一次抱她,厲御行第一次吻她,厲御行第一次給她穿鞋,厲御行第一次摸她的胸……
所有的第一次,都在那短短的幾頁日記裡,可是已經被撕了,這是她的遺憾,還是他的?
厲御行很遺憾,也很好奇,那被撕掉的幾頁紙裡,到底記錄了些什麼,是關於他的,還是關於他們的?“跟我說說吧,我想聽。”
葉念桐心裡還有些不情不願,不過看到他渴望的表情,她的心就軟了,她將枕頭拿起來,墊在身後,她靠在牀頭,向他訴說那一段隱秘的心事。
夜深人靜,樓下時而傳來慢慢歡快的笑聲,厲御行聽着葉念桐講他們的過去,她聲音柔和,在安靜的空間裡響起,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厲御行惟願永遠停留在這一刻,也許就不會發生之後,那麼多的事情。
最後,葉念桐講累了,她窩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厲御行垂眸,看着懷裡嬌小的女人,他的薄脣,輕輕印上她的額頭、眼瞼、鼻子以及紅脣,貪戀般,捨不得放開。直到她不滿的嚶嚀了一聲,他才如夢初醒。
將她放回枕頭上,她不安的在枕頭上蹭了蹭,找到舒服的位置,又沉沉睡去。
他一手支着下巴,側臥在牀上,看着她的模樣,愛憐不已。輕颳了刮她圓潤的鼻子,過了許久,他才起身,將空調被搭在她身上,他轉身下樓。
慢慢在樓下玩積木,可能玩累了,他趴在茶几上,小腦袋像雞啄米一樣往下掉。他心裡柔軟,放輕腳步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他抱起來。
慢慢警醒了一下,看到厲御行時,他語意模糊的喊了一聲,“拔拔,我不困,我喜歡消防員積木……”
心裡像是竄過一股電流,厲御行心情激昂,他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低聲安撫:“爸爸帶來去睡覺,明天醒了,爸爸陪你一起玩。”
“嗯。”慢慢往他懷裡鑽了鑽,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厲御行啞然失笑,這母子倆的動作還真是出奇的一致。他抱着慢慢去了客房,將孩子放在牀上脫了鞋襪,他轉身,去衛浴間接了熱水過來,擰了熱毛巾,給慢慢擦臉上的汗,手上的污漬。
弄妥後,他坐在牀邊陪了慢慢一會兒,他看着慢慢這張繼承了他與葉念桐優點的小臉,血濃於水,他們都有這麼大一個兒子了,他還在擔心什麼呢?
許久,他離開客房,回到主臥室。估計是穿着裙子,睡得不舒服,葉念桐踢了被子,大腿露出來,隱約能看到裡面的黑色蕾絲花邊。
這一幕,格外刺激眼球,一股熱氣直衝了上來,厲御行很困難才移開了視線。他去衣櫥裡找睡衣,這兩日,張媽已經叫百貨公司的人過來,將葉念桐的衣服補齊,套裝、禮服、睡衣什麼的,一應俱全。
他手指落在睡衣上,又想起那日她穿着他的白襯衣步下樓時的風情萬種,大抵男人都愛看到自己的女人,穿着自己的白襯衣時的性感模樣,他的手收回來,走到專門放置襯衣的衣架旁,拿了一件真絲白襯衣,大步走出更衣室。
給葉念桐換好衣服,那對憋了四年,剛剛開葷的男人來說,簡直是酷刑。他抹了抹額上的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反應,他淡淡道:“你興奮也沒用,她睡着了,不能吵醒她。”
“……”
厲御行去浴室裡衝了個冷水澡,他從衛浴間裡出來,一邊擦着潮溼的頭髮,一邊走到牀邊,葉念桐又踢了被子,襯衣捲到腰上,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蠻腰。
他覺得剛纔被冷水衝下去的渴望,再度捲土重來。他申吟了一聲,捂着眼瞼,這磨人的小妖精!
他將毛巾搭在肩上,彎腰將空調被從她腿下抽出來,然後重新蓋在她身上。結果剛轉身,她就又踢了薄被。他恨得牙癢癢,再度給她蓋上。他還沒起身,她就又踢了。
厲御行:“……再踢被子,今晚就別睡了。”
睡夢中的葉念桐,彷彿也懂得看形勢,這一次乖乖的躺在那裡,再也沒有動彈過了。
厲御行:“……”
他拿起毛巾,擦着溼發,轉身朝落地窗玻璃走去,心情,被她剛纔的動作撩撥得有些上火,又不想再去衝冷水,索性自己慢慢平復。
身後,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厲御行在落地窗玻璃上看見了,他走回到牀頭櫃旁,拿起手機,掃了一眼來電顯示,他看了一眼牀上睡得正沉的葉念桐,怕吵到她,他轉身走出主臥室。
來到走廊上,感應燈亮了起來,他往書房走去,“說吧。”
“厲總,十四年前的出境記錄找到了,我已經發到您的郵箱,您查收一下。”周特助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厲御行“嗯”了一聲,“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周特助受寵若驚,差點回一句“爲人民服務”,後來又覺得不對,連忙道:“不辛苦,那我不打擾您休息了。”
聽出他聲音裡有着比平時的暗啞,周特助還擔心,他的電話是不是打破了他的什麼好事,趕緊掛了電話。
厲御行捏着手機,步進書房。電腦是開機的,屏幕鎖上了,他輸了一組密碼,系統彈出一段音樂,屏幕打開。厲御行快速輸入郵箱賬號密碼,登錄進去。
他的手擱在鼠標上,半晌都沒有勇氣點進去,這一刻,他突然緊張起來,甚至有些不敢面對。真相,有些時候往往是殘忍的,他害怕,那年夏天,他是一直待在國外的。
猶豫半晌,他幾次鼓起勇氣,想要點開,卻發現動動手指頭這麼簡單的動作,竟難如登天。過了許久,他才下定決心點開,文件彈了出來。
十四年前的夏天,他的出入境記錄,他一條一條往下看,突然鬆了口氣,那年夏天,他去國外後,中途有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