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樓下的噴泉池旁,厲御行雙手插在褲兜裡,陽光下。噴泉噴向天空,水霧傾瀉下來,半空中形成了一道彩虹。
季媛媛慢慢走過來,在他身側站定,她偏頭,看着他俊臉,下頜繃得緊緊的,由此可見,他正極力控制自己的怒氣。跟在他身邊四年,他什麼表情是不高興了,什麼表情是開心了,她還是看得出來。
她從沒覺得。自己是這麼的可悲,因爲這個男人的喜怒哀樂,從來都不是因爲她。
厲御行看着噴泉中心,那一簇簇水花向空中射去,然向飛散開來,他淡淡道:“昨晚,你說的話,我後來認真想了想,媛媛,這四年,你在我身邊照顧我,我很感激。這份感激,在我知道四年前我們的訂婚。原來是以傷害我最愛的女人的情況下舉行的,我依然沒有厭惡你憎恨你。我想,即便我不愛你,但是也不能抹殺你這四年守在我身邊,對我付出的那份感情。”
季媛媛莫名心驚。四年來,厲御行從來沒有推心置腹的跟她說過這樣的話,她心驚的同時,眼中亦熱淚滾滾,彷彿他說中了她的傷心事。
“御行,我要的不多,我只想陪在你身邊,哪怕你不愛我,也沒有關係。”季媛媛哽咽道。以前,她對男人的要求很高,要愛她疼她。遇到厲御行後,她什麼要求都沒有了,只想陪在他身邊,跟他一起坐看雲捲雲舒,白頭偕老。
但是現在,這麼簡單的願望,他都滿足不了她。
厲御行收回目光,側身看着身旁漂亮時尚的女人,她眼神哀悽,神色悲涼。有一瞬間,他不忍。但是想到繼續糾纏下去,他們三個人都不會幸福,他狠了狠心。繼續道:“媛媛,你應該明白,我跟桐桐重逢的那一刻起,就註定我和她的緣分沒有斷。一顆心裝不下兩個人,一段婚姻裡也容納不下第三個人。所以不要再糾纏了,解除婚約吧。”
季媛媛知道,他跟她說這番話的最終目的,就是拋棄她。她咬着脣,“爲什麼要我放棄?爲什麼你不讓她放棄?御行,我愛你啊,我說了,你不愛我,我沒關係的,只要我愛你就夠了,爲什麼一定要逼我?”
季媛媛的聲音都在顫,爲什麼這麼難?四年,她等了四年,盼了四年,最終還是給別人做了嫁衣裳,她怎麼會甘心?
“你爲什麼一定要這麼固執?”厲御行絕不想傷害她,他要逼她放手,不是沒有手段。不過是念在她照顧他四年的情份上,不願意傷害她。
“那麼你爲什麼也這麼固執?非要她不可?”季媛媛大聲質問。“你非要她不可也沒關係,我說過,我成全你們。讓桐桐搬進厲宅,跟你住在一起,我不會干涉你們,我只是想要一個名分而已,爲什麼還是這麼難?”
厲御行勉強壓下去的火氣,像遇到了火星,騰一下燃燒起來,他說:“不可能,婚姻我不能給你。如果你執意糾纏下去,那麼我也不會再顧及會不會傷到你,我會按我的方式來。”
厲御行說完,轉身就走。
季媛媛追了兩步,看着他絕決的背影,頓時淚流滿面,她說:“御行,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心狠?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到底要怎樣,你才能看到我對你的一片真心?”
厲御行前行的腳步頓住,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他閉上眼睛,他不能猶豫,必須快刀斬亂麻。這兩個女人,如果他註定要辜負一個,那麼只能是她。
“對不起,你愛上我這樣心狠的男人,就是你最大的悲劇。”
“好,我明白了,我真的已經明白了。”季媛媛踉蹌着後退了兩步,她看到面前的噴泉池,她站上去,不知道這池裡的水能不能淹死人,但是此刻她就是想跳下去,看看他會不會轉身來救她。
厲御行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身後突然傳來“撲通”一聲,他前行的腳步突然停下,猛地轉過身去,剛纔季媛媛站立的地方,哪裡還有人影,他快步走回去,就看到季媛媛趴在池底,一動不動,頭部有殷紅的顏色從水中冒出來。
他心跳都快停止了,顧不得噴泉池裡積着青苔滑,他跳進噴泉池裡,將季媛媛抱起來,幾步走出噴泉池,他將她放在地上,看她雙眼緊閉,臉色慘白,額頭上撞了一個洞,瞬間流了滿臉的血,極爲恐怖。
厲御行大聲喊醫生,醫生護士很快跑了過來,先給季媛媛急救。
“噗”季媛媛一口水吐了出來,人也幽幽轉醒,她看着面前好多人圍着她,她急忙坐起來,起得太急,她頭暈眼花。感覺到額上一股暖流流下來,她伸手摸了摸,然後拿下手來,看到手上鮮紅的血液,她嚇得不輕,“我怎麼了?”
剛纔,她只是爲了賭厲御行會不會回來救她,結果她跳下去時,踩到青苔,直挺挺的栽到池裡,她連尖叫一聲都來不及,就磕在池底的石頭上,暈厥過去。
此刻她全身溼淋淋的坐在地上,夏天衣料輕薄,衣服溼透粘在她身上,她身體曲線畢露,她雙手摟着胸,防備地盯着衆人。
厲御行就蹲在她旁邊,見她沒事了,他吩咐醫生帶她去包紮。
護士扶着她站起來,她看見厲御行離開的背影,她大聲道:“御行,你心裡還是關心我的,對不對?”
厲御行連腳步都沒有停一下,大步離開。
季媛媛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住院大樓裡,她暗暗在心裡發誓,御行,你對我有感情的,我們只是需要時間,再多一點時間,你終究會愛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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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念桐聽護士說有人跳噴泉池想要自殺時,不知爲何,就想到了季媛媛。她走出病房,就看到厲御行褲子溼了半截,鞋子全溼透了,他白色襯衣上溼漉漉的,還染着血跡。她頓時明白,真的是季媛媛自殺了。
她擡頭望着厲御行,剛要問什麼,他卻二話不說,將她擁進懷裡,“桐桐,什麼都不要問,沒事的。”
葉念桐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握緊成拳。季媛媛以死相逼,是她始料未及的。就算她跳進噴泉池裡是在作秀,但是對厲御行的心裡上,造成的衝擊也一定不小。
他感覺到壓力了嗎?
“御行,我們會幸福嗎?”背上這樣的人情鉅債,他們會幸福嗎?如果季媛媛最後真的自殺了,他們的幸福只會背上一個十字架,這樣的幸福太沉重了。
“會的,相信我。”厲御行緊緊地抱着她,需要她給他力量,絕決的走下去。
葉念桐心裡輕輕嘆息,小手緩緩爬上他的背,無聲的抱緊他,讓他知道,不管他做什麼決定,她都支持他,都會義無反顧的站在他身邊。團尤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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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忱早上看到報紙,心情就開始煩躁,送顧惜去酒店時,他一直剋制着自己的情緒。顧惜說有事要跟他談,他心裡竟然開始害怕,怕她跟他說她還愛着季昀,讓他放手。
那一刻,他竟然想到了逃避,下意識撒謊,說自己很忙。將她送到酒店,他甚至再見都不敢跟她說,開車駛離。
他剛到公司,手機就響起來,他看着來電顯示,小惜兩個字像是會跳舞一樣,在屏幕上晃動。可是他不敢接她的電話,他們剛剛纔分開,接了電話,她會說什麼?
他猶豫了許久,才接起電話,顧惜略帶忐忑的聲音響起,接着就傳來那邊的爭吵聲,季昀?他們現在在一起?他倏地捏緊了手機,下一秒,手機裡傳來季昀的聲音,“葉忱,顧惜是我的女人,我警告你,離她遠點。”
他壓抑了一早上的怒火,不管不顧的衝上來,燒得他喉嚨都乾涸了,他打回去,那端傳來客服冷冰冰的聲音,提示他對方已經關機。
他氣得不輕,轉身就往公司外走去。
平常三十分鐘的路程,他開了二十分鐘,就到了顧惜工作的酒店,他摔上車門,怒氣騰騰的步進了酒店。最近他經常來接顧惜下班,有時候來得早,會在大堂裡坐一會兒,所以酒店裡的員工,都認識他。
見他來者不善,就想到早上報紙上的緋聞,只怕是來找顧惜算賬的。
看戲的人熱血沸騰,準備看一場男女撕逼戰,而與顧惜交好的員工,則暗暗爲顧惜捏了一把冷汗。更有季昀的狗腿,在葉忱走進酒店時,就立即打電話通知季昀。
季昀正站在落地窗前,想起顧惜說的那句“葉忱是我的男人”,他心肺都要氣炸了。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這個時候,葉忱卻撞上門來找死。
“讓他在大堂等着。”季昀氣得想摔了電話,轉念一想,又說:“叫顧惜到我辦公室來。”
掛了電話,他眯着眼睛,顧惜,這四年你讓我有多痛,我就會讓你加倍的痛。當初是你先來招惹我的,那麼我就絕不允許你半途而廢。
就算是用卑劣的手段,我也要將你奪回來。
顧惜的手機剛被季昀摔壞,這個手機她用了四年了,這幾年什麼智能、2g、3g手機盛行,換手機比換衣服還頻繁的時代,她卻一直用着自己的舊手機,捨不得換。
別人拿蘋果的時候,她還是拿着這個手機,不是沒錢,而是覺得錢不應該花在這些東西上。有那份錢,不如帶兩個孩子多去趟遊樂園,多去趟海洋公園。
現在摔壞了,她不是不心疼。
她是一個念舊的人。
她捧着手機碎殼,現在諾基亞已經被吞併了,手機壞了,連修都沒地方可修。她不知道季昀還記不記得,這個手機,還是當時他送她的生日禮物,她嫌貴重不肯收,他就編着法兒的讓她收下。
如今摔碎了,倒也好,省得她再一心兩用,覺得虧欠他良多。
將手機碎殼扔進垃圾桶,她頭也不回的走出更衣室,剛走出去,經理就跑過來,讓她去老闆辦公室。她蹙了蹙眉頭,他還要做什麼?
她不去,經理就求爹爹告奶奶的,說她不去,他的工作就不保,他上有老下有小,balabala,沒完沒了。
這位經理對她還不錯,顧惜最後還是去了。她來到辦公室外面,敲了三下門,然後推門而入。季昀坐在大班椅上,西裝筆挺,斜眼睨着她,“坐。”
顧惜沒有坐,她望着他,“季總,我是來辭職的。”
以前,她不敢輕易提辭職,有時候被酒醉的客人輕薄,她再委屈也堅持下去了,是因爲她身後沒有靠山。她失業了,桐桐養家會更艱難。
但是現在不一樣,她身後有葉忱,她一兩個月不上班,也不用愁沒吃沒喝沒錢花。偶爾,她也想靠靠自己的男人,讓他覺得他肩負重任。
所以季昀的行爲,讓她徹底下定決心,離開這裡,回去讓葉忱養她幾天。
季昀眯緊雙眸,顧惜要辭職,在他意料之中。他起身,走到她身邊,說:“先過去坐坐,剛纔是我太沖動,砸壞了你的手機,我賠你。”
說着,他從褲兜裡掏出一個棕色真皮錢包,從裡面抽了一沓錢塞進她手裡,“這些錢夠不夠?”
顧惜不肯要,“季總,不需要,我有錢會自己去買個新的。”
“顧惜,你跟我客氣什麼?”季昀心裡微微動怒。
“我媽媽告訴我,別人的東西不要拿,錢,你自己收好,辭呈我會盡快打上來給你,請你務必簽字。”顧惜轉身就走,她的步伐還沒有邁出去,她的手腕就被季昀拽住。
一個天眩地轉,她撞進了季昀懷裡,他牢牢的摟着她,脣俯了下去,瘋狂的咬她的脣,大手揪着她的白色襯衣,用力往兩邊一撕。
與此同時,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推開,站在門邊的,赫然便是葉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