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爲什麼呢?錢宜多要讓這解毒的過程也是生不如死?因爲,錢宜多不甘心——要解毒,他要付出太多的元氣與精力,乃至還要用自己的血做藥引子解咒(可怕的簪子……/////),雖然不多吧,可畢竟還是要犧牲自己的血啊!憑什麼,他在這邊解的那麼辛苦,而那個人卻因此越變越好呢?所以,他要讓中毒者和他一起痛苦,而且,如非必要,他是不會解毒的!

這回,實在是失算,怎麼也沒想到那傢伙會是四王爺。他聽小印說過,這四王爺其實人不壞,是皇上派來照顧他的人馬之一。哎……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啊……錢宜多邊用匕首割着自己的手腕,邊鬱悶,搞什麼,小印那傢伙會有這樣的叔叔!一點都不象嘛!待血流滿碗底後,錢宜多咬牙撕了塊衣服上的布,隨便包紮一下——等會,讓凌日給我好好扎扎~想到凌日,他就心中甜甜的……他呀,起先好像被李雁的慘狀給嚇壞了!真是的,心太軟就是不行!真不明白他是怎麼做生意的——以前聽壞蛋爹爹說過,要做大生意,就得會不擇手段的呀。不過,自己還不就是愛他的善良?呵呵……

錢宜多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從中拿出一粒小丸子,再塞上放回去。他將丸子放在盛着他的血的碗中,然後從頭上拔下兩根簪子——天下人,只知道他有根簪子劇毒無比,卻不知道,另兩根看着平凡的簪子也是解毒必備工具之一——用它們將丸子壓碎,和血磨在一起。攪拌了好一會後,錢宜多收起簪子,在衣袖上隨便擦了一下便插回髮髻上。

拿着碗走回牀前,錢宜多彎腰扶起經過他運功逼毒後臉色已經有稍稍好轉的李雁:“來,把這個喝了,你就會好了。”之所以把衆人遣開,其實是爲了替李雁保留點形象,當一個人陷入瘋狂,一心求死時,那可真的是很難看的。

“……”李雁終於有了點屬於自己的意識,看着扶着自己笑得溫柔的錢宜多,有些後怕。我不該,惹你的。他默默的張口,喝下錢宜多餵給他的藥。

“你既然是小印的叔叔,怎麼會不知道我呢?又怎麼會還在杭州,而不是隨着他離開呢?”錢宜多嘆氣,“你不該惹我的——雖然你本身不壞,可是,卻不該這樣表現。如果,你遇到象我這樣你根本就鬥不過的人,怎麼辦?”錢宜多教訓李雁的口氣,好像他纔是他的前輩,“畢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怎麼敢保證自己一定強過所有的‘孩子’。” 錢宜多知道小印這個四叔的特別“癖好”,所以爲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就儘量避免和他碰面。罷了罷了,他連小印都沒有見過,又怎麼會認得我?

“……”李雁不敢說話,自己一向以爲孩子都是天真可愛的,不象宮中那些令他憋悶的人事物。所以,特別喜歡孩子。現在看來,他真的錯的離譜——天真可愛,根本就和年齡無關,而是和那個人的經歷,以及他本身的心靈氣質有關的。很多東西,只要擁有,是人無論如何都掩不去的;而一旦缺少,則是人無論如何假裝都裝不出來的。就象眼前的孩子,他的懂事,他的冷酷,他的特有的細心……爲什麼呢?就算中過他給予的那麼深刻而殘忍的毒,卻偏偏,移不開自己的眼,原本只是喜歡他的心,竟然有了更深刻的感情在侵入。李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其實是個受虐狂啊?//////

正這麼想着,突如其來的痛苦開始向他的四肢百骸襲來,正想咬牙忍耐,卻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四肢被用由被單撕成的帶子綁在牀柱上,嘴裡也被塞着布。不解的眼,盯着錢宜多,一心求救。

“忍忍吧,等會會更痛的——如果你連這個都挨不過,不如放棄。”嘴上說着殘忍的話,錢宜多的手卻輕輕的給李雁擦着額上的汗,“只要你捱過去了,以後,普通的毒就都傷不了你了。這對身爲王爺的你而言,倒是一件好事呢。”本來,打算讓小印過來,用他的笛音替李雁緩解痛苦的,但是想來他們不知已經到哪了,說不定趕到後他已經好了。還有,小印也許根本就不願意過來,自己又何必煩他?所以,就這樣吧。至於那個金槳,哼哼,等我解完毒,再來收拾你——居然魯莽的把李雁就這麼帶過來,害得凌日嚇了一跳!(他要是知道,金槳揹着他,說了他那麼多壞話…………//////)

“宜多……”李凌日想着關於錢宜多的種種,才發現,他已經在自己的心中生根、發芽,長成一顆難以忽視的大樹了。因爲,即使知道對方的性格是那麼的可怕,曾經做過那些讓他光靠想象,就冷汗直流的事,還是放不下他。還是會爲他因爲母親早逝而流的眼淚心疼,爲他驕傲如小貓一樣當街宣佈他是自己的情人而讓感動溢滿心房,會爲他的吻而心跳加速……他的霸道,他的孩子氣,他的笑容,他的眼淚,都能控制他的心跳。

原本,只要宜多能夠爲他有所改變,只要宜多保證他以後不會再那麼“殘忍”,他可能還是會繼續愛着他,護着他,娶他爲妻,與他共度一生的。偏偏,宜多無法再讓他毫無保留的“信任”了——爲什麼,他不告訴我,他是男子的事實呢?爲什麼,他要打那令世人誤會的耳洞?一個人壞,並沒有什麼——只要他值得人信任,那麼他就有改變的可能。可是,宜多卻讓他無法繼續信任下去了!

當然,現在對他而言,信不信任,已經無所謂了。因爲,宜多是男的!父母親早逝,自己到現在還未成婚,不代表他就忘了自己身爲長子的責任。爲自己的家族延續香火,對他而言是義不容辭的。再說了,他也不能自私的讓李家陷入被衆人指點、笑話的局面。他是無所謂,可他不能讓自己最疼愛的弟弟妹妹遭遇這樣的事啊!所以,即使很喜歡,不,很愛錢宜多,李凌日在經過幾日他自認爲十分理智與完全的思考後,決定放手。讓他,回拈花島吧——他也說過,他們家除他以外,都是女兒(終於想起來這句話了////,可惜……哎……),他爹也一定捨不得他的!

整整兩天兩夜,李雁倒也堅強,總算是熬了過來。錢宜多也因此消瘦不少——第一次,他給人解完毒後,心情是這麼的好~因爲,他可以對凌日撒嬌,對他說:“看,我多辛苦啊!我都是給你面子纔給他解毒的,你要好好照顧我哦!”然後,好好享受他對自己的照顧。嘿嘿~錢宜多體力消耗得差不多的,卻是蹦蹦跳跳出房門的——這幾天,連飯都是由丫鬟送到房間裡用的,都沒有出門。一定,一定一出門就可以看到凌日了~他一定一臉擔心的站在門口,等着迎接我——好像我閉關修煉,剛出關一樣!哈哈!錢宜多臉上的笑容,在跨出門檻的那一刻,凝固。

凌日呢?爲什麼沒有來接我?哦,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太忙了!哎,這傢伙,終於學乖了嘛!忙就不用特地來接我了——我很好,也不用他來接,我要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了~看都不看房門口站着的金槳,錢宜多轉身就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

待錢宜多一走,金槳就立刻進到房間裡——這麼多天了,自己都沒有見到王爺,不知道那傢伙又是如何折磨王爺的。哎,可憐的王爺呀……可憐的雁……

“李雁,你沒事吧?”金槳擔心的看着還躺在牀上,臉色蒼白的李雁。

“沒事。”李雁虛弱的笑笑。

“你呀你,以後……”

“我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我想象的那麼純真可愛,甚至還有很多是我不該碰也惹不起的。以後,我會收斂自己的作爲的。”李雁打斷金槳,一口氣講了不少的話,卻也不嫌累,“宜多已經念過我了,你就放了我吧。”

“錢宜多?”金槳有些不相信。

“恩,他和我說的。”李雁高興的點點頭,“其實宜多他是個好人!”

“好人?好人會用那麼狠的毒?好人會看着你中毒那麼深,卻沒有半點反應。”

“他和我不認識,認識也是沒好印象,爲什麼要爲我中毒難過?”李雁卻表示理解,“好人就不能用狠的毒了?就算只是爲了自保?”

“……你又知道了。”他可真是佩服李雁高超的“識人”能力——就象他一直以爲自己是“好人”一樣,其實,朝裡的人都知道,他金槳絕對不是什麼爛好人!只有李雁這樣的傢伙,纔會傻傻的去招惹他,也只有李雁這傢伙,可以讓自己甘心一直扮好人。只是,真的很不爽,他居然認爲那樣歹毒的錢宜多,也是一個好人!曾經一直以爲自己雖然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但好歹是特別的……因爲這點而滿足過的心,突然有點空……

“當然!”李雁的眼中,閃着自信滿滿的光芒,這讓金槳很無奈——罷了罷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物剋一物吧。

“凌日。”錢宜多很想去看看凌日,他到底都在忙些什麼,可他實在是沒有力氣那麼做了——在跨進自己房間門檻的那一刻,他就暈倒在地,昏睡了過去。早知道,就好好照顧自己了。錢宜多在昏睡過去前想到,太過依賴一個人,就是不好,會讓自己變得很沒用……

“宜多!宜多!”李凌日找了許多的事做,忙了半天,終於沒法再忙下去的時候,只好回房——他不想見到錢宜多,因爲他還沒有當面與錢宜多說:“你回回拈花島去吧。”的勇氣。可是,終究是要說的,所以,回去吧。這麼勸着自己,終於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的隔壁。誰知,還沒進門就看到錢宜多倒在地上的小小身子,一時之間,李凌日什麼都忘了,只知道衝上去,抱着他呼喚。

“凌日?”錢宜多終於慢慢轉醒,看到一臉擔心的李凌日,笑了,“真的是你。你忙完了?”

“恩,我都忙完了。”李凌日覺得自己的眼前有些模糊,“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解毒也要付出那麼多,也會這麼累。不然,我一定會去接你的。不,我一定會陪着你解的!”

“你能這麼想,我就很高興了。”錢宜多伸出小手,替李凌日擦去他臉上的淚,“別哭啊,你是李家大公子,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就掉眼淚呢?”看到李凌日,他就安心多了,也變得比較有力氣。

“恩,我不哭。”李凌日手忙腳亂的胡亂擦去自己臉上的淚水,擦乾淨後卻看到錢宜多手腕上纏着的布,“宜多,你受傷了?”

“沒什麼,只是放了點血,做藥引子罷了。”錢宜多笑笑,“你別急,先抱我到牀上好麼?我好累,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恩,好。”才發現自己一直坐在地上抱着錢宜多的李凌日,趕緊抱他起身,“我馬上抱你過去,你趕緊好好休息。”

聽着李凌日焦急的語氣,錢宜多甜甜的笑着,將頭往他懷裡一埋,便睡着了。察覺到錢宜多已經睡着的李凌日,在心中偷偷感嘆“他實在是累壞了”,然後打算輕輕的把他放在牀上。錢宜多卻緊緊的揪着李凌日胸口的衣襟,無論如何也不放開。感受到他對自己的依賴,李凌日只好將鞋褪去,和衣躺在牀上,任錢宜多就那樣趴在自己的胸口睡着。幫他拉好被子後,心中百感交集的李凌日卻是怎麼也睡不着,索性睜着眼,細細的看錢宜多睡得安詳的臉。自己,真的可以放開這個孩子麼?緊了緊擁着錢宜多的手,李凌日慢慢感受那噬心的疼,卻仍是不願意改變自己的心意——他是這個家的長子,他必須爲這個家負責!他不是隻有一個人而已!

終於睡醒的錢宜多,覺得精神大好。伸了伸懶腰,卻發現原來自己是一直趴在李凌日的身上睡的——看看窗外的天色,自己應該睡滿久了。偷偷吐了吐香舌,錢宜多趕緊從李凌日的身上翻下去:“凌日~”

“你終於醒了?”李凌日習慣性的捏捏錢宜多的左頰,“還累不?”

“不累了~”

“那我們去吃飯吧,估計你得餓壞了!”李凌日決定,還是等過了今天再說吧——自己一個人下決心是一回事,可真要開口和錢宜多說是另外一回事。替錢宜多穿好鞋子後,李凌日站了起來。

“恩!”錢宜多拉着起身要走的李凌日的袖子,“先洗把臉吧。”拉着袖子的手晃啊晃的。

“你呀!”李凌日伸手颳了下錢宜多可愛的俏鼻尖,“過來!”朝他張開自己的雙臂。

錢宜多立刻象八爪章魚一樣巴到李凌日的身上去,由他抱着他行動。李凌日也由他去,把他抱到臉盆旁,發現沒水了,於是拿起臉盆,抱着他到外面打水。

待到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後,又抱着他去大廳吃飯。結果大廳空無一人——錯過午飯的他們,吃晚飯又太早了些……怎麼辦?對看了半天,錢宜多一彈手指:“我們自己做吧。”

“自己做飯?”李凌日有些爲難,“我不會也!不如,讓廚子爲我們做一頓好了。”

“那多沒意思啊?我們自己做!你不會,我會!”錢宜多好驕傲——幸好在老人家那學武時,這些瑣事他們都得學着做的。

“你不是餓壞了嘛?”李凌日心疼。

“沒關係,只要一會就好了。等廚子做也是要那麼久的。”不知道爲什麼,錢宜多突然特別想爲李凌日洗手做羹湯,做上那麼一頓飯。

“好吧。”李凌日也不堅持——如果,在宜多走之前,還能吃上一頓他做的飯,倒也算得上是一樁美事呀。

“那我們去吧~說好了哦!你燒火~”錢宜多佔着自己身材嬌小,一直窩在李凌日身上,要他抱着,指揮他的行動。

“可是……”

“你不會,我教你,很簡單的,一學就會。”

“真的?”

“真的!”

就這樣,在兩人的同心合力下,他們燒出了一小鍋沒有焦得太厲害,還勉強可以吃的飯,以及兩個炒青菜。

“幸好幸好,你沒有把廚房給燒了。”記得他第一次學時,還真差點把老人家的廚房給燒了,所以凌日算厲害的了——雖然,他的臉被薰得黑黑的~~

“那是,我是誰?學習能力一等一。”李凌日很是驕傲。

“不行哦,凌日,你學壞了,變驕傲了~”錢宜多的手在李凌日的臉上摸了摸,再現給他看,“看,你的臉都黑了,哈哈~~從小白臉變成了小黑臉~”

“恩,這樣~”李凌日也在自己的臉上摸了一把,然後趁錢宜多不備,也在他臉上摸了一把,“你則是從小白臉變成了小花臉~”

“喵~”錢宜多不和他計較,反而學了句惟妙惟肖的小貓叫,“你是大壞蛋~”

“你是小壞蛋!瞧,你炒的菜,鹹死了。”李凌日吃了口菜,故意挑剔。

“你燒的飯,都焦了呢~”錢宜多也不放過他。

“水是你放的,你放太少了~”

“火是你燒的,你燒太旺了~”

“那菜是你煮的~”

“那……”

就這樣,兩人進行着毫無營養的爭吵,吃着在錢宜多的指揮下做得亂七八糟的菜,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