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裡的人頭強調了“唯心世界”的概念,這是一個有些突兀的信息點,唯一能與之產生明顯聯繫的反而是前面出現過的看似無關的內容,那就是紙條中寫到的“黑夜出現於屋外的偷心怪”。
虞良還注意到,他們降臨村落的時候天空是陰沉的,但能看出來應該是白天,而進入紙房子後就迅速進入了黑夜,這很顯然是刻意的設定。
在玩家進入房子後迅速進入黑夜狀態,街上出現偷心怪,然後玩家纔會發現“黑夜中有偷心怪”的紙條。
正常思維中,這些玩家肯定是想要待在平面房子裡直到黎明出現,而這個時間段裡極有可能不斷有怪談事件發生,令闖入其中的玩家們疲於奔命最終團滅。
比如現在,建築師極有可能有點問題,而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在一切的最後,可能會有找到線索的玩家發現,其實只要在黑夜走出這個房子,讓那些偷心怪偷走“心”就能擺脫平面房怪談。
偷心怪偷走的是“心”的概念,而沒有“心”的人才能擺脫這個唯心世界的相關怪談,成功逃脫出去。
不得不說,假如真的按照虞良想象中的這樣,那整個怪談都充滿着一股惡趣味,與其說是考驗玩家的思維,倒不如說是考驗玩家的勇氣。
就像是現在這樣,虞良覺得這個想法有一定的可能性,但他不可能真的去試試看,他的心裡完全沒有底。
這種想法太過大膽,在信息不足的此刻更像是一種異想天開,和賭命沒什麼區別。
一旦賭錯了,那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萬一偷心怪指的就是字面意義上的偷取心臟,那他豈不是直接就死了?
死得還非常愚蠢,死在了自以爲是上,因爲紙條上已經把危險的訊號告訴他了,而他卻因爲自己的一個腦洞主動走向危險,這和自殺有什麼區別?
還是說……
讓別人先試試看?
虞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轉移到了其他幾個玩家身上,但現在還不是時候,自己不接受的冒險,別人同樣不接受。
如果是被偷取完整心臟的話,“活”字符都無法復活,因爲屍體已經產生了缺失,就算復活過來也沒用,一個沒有心臟的人能活下去嗎?
真以爲自己是比干呢?
現在提出這種建議,恐怕這支隊伍會直接內訌,在這種時候內訌的話並不是一件好事。
又或者說讓每輪副本限出手一次的“之”出馬?
虞良沒怎麼多想就拒絕了,現在連根源怪談都沒能見到,怎麼可能就召喚出“之”來戰鬥?
而且一想到在這種地方召喚“之”,虞良就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忘城和村落最大的共同點就是都居住着根源怪談若干,而“之”能夠做到得罪那麼多的根源怪談,在這裡未必不行。
以前的副本根源怪談只有一個,就算得罪了也無妨,“之”自己能處理,但現在卻是完全不一樣,搞不好就是一個圍攻的局面。
況且這個副本中還沒有“具有質量的生命死亡”,“之”還是無法出手的。
外科醫生倒是死了,但死得過於草率,沒什麼質量感。
想到這裡,虞良不免有些遺憾,而且外科醫生的死亡也不會算到他的頭上,所以無法藉此機會進行創設。
不對,勿怪勿怪,並沒有想要冒犯你。
虞良望着邊上擁有着女人腦袋的外科醫生,心中有些許抱歉。
這麼看起來,他哪裡是作家啊,這不妥妥的怪談界食屍鬼嗎?
“怎麼樣?你們還有什麼別的問題嗎?”喬尼的目光落在了虞良的身上,見他開始沉思便也沒有催促,只是老神在在地眯起眼睛,似乎料想這幾個人類弄不出什麼新花樣,只能老老實實地將可口的人類送到他們口邊。
玩家小黑先是問了一句虞良:“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暫時沒有了,你問吧。”虞良搖搖頭,示意讓小黑先來,因爲他還要再思考一下“唯心世界”這個猜想的可能性。
虞良清楚自己在這些玩家們中的地位已經很高了,所以他反而不打算將這個猜想告訴他們。
在先入爲主和依附強者的觀念下,這些玩家恐怕會迅速贊同他的猜想,認爲這種冒險的方式纔是解題的答案,然後就會執着於試驗這個方案的人選。
虞良清楚地知道這種情況下的人性會驅使他們做出什麼事情來,而這會限制其他玩家的思維,阻礙他們的思考方式。
“先一人問一個吧,反正這兩個人頭也沒有限制問題的數量。”小黑低聲衝着其餘幾個玩家說道,這個提議也得到了他們的贊同。
小黑先來,他走到了水池人的前面,簡單地思考後才繼續問道:“我想知道關於你們朋友的故事。”
“朋友?”喬尼和黑三彼此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我的朋友只有他。”
“不不不,我指的是在這棟房子裡留下過話語的那個人。”小黑搖搖頭,水池人這樣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答案,“那個曾經是你們朋友的人。”
“哦,你說的是葛嶴……”黑三下意識地說道,而他身邊的喬尼則是迅速漲紅了臉,大聲呵斥道,“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那個背叛的人,那個自私鬼,那個臨陣脫逃者!
喬尼用一種陰戾的目光掃視一圈在場的的所有玩家,什麼都沒有說。
“好吧,這是不能碰的話題,下一個。”黑三瞥了一眼喬尼,他沒有想到喬尼過了這麼久居然還沒有完全放下那個傢伙,依舊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不,我可以告訴你們。”喬尼則是一反常態地繼續說道,他的表情看起來陰森可怖,“在我們完成交易後,你們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在外面,無論是在哪裡,只要你們把那個名字叫做‘葛嶴’的傢伙帶到這裡來,我將賜予你們難以想象的獎勵。”
“什麼獎勵?”小黑接着問道,他知道這種時候不能太過相信別人的畫餅,還是要問清楚比較好。
雖然他知道自己大概率是找不到那個傢伙的,就算找到那個傢伙也不太可能重新回來見這個傢伙,但萬一呢?
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況且這兩隻怪談生物身上能有什麼好東西?
不是他瞧不起他們,實在是這個特殊場景太過陰間,這兩隻擁有“即死規則”的傢伙實在是算不上什麼,那他們手上還能有什麼好東西呢?
別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們。”喬尼擡起頭看着小黑,眼睛中滿是復仇的火焰。
雖然各位玩家是看不見喬尼的怒意,但從他的話語中就能讀出對方的那股子堅定和執着,因此更加震撼。
他們!
他說他們就是獎勵!
水池裡的雙頭人!
雙頭人的梯度等級可能不高,但能力絕對逆天,範圍內的即死規則,任誰來了也沒用。
再配合一個能夠瞬移的道具或者是圖章,那豈不是見誰殺誰?
可能這個即死規則對梯度等級高的怪談生物無效,但對高梯度的玩家是有效的。
通過奪取高梯度玩家手上的道具和字符,任誰都能以極快的速度崛起!
想到這裡,幾乎所有在場的玩家都是心頭一熱,甚至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即死規則,這可是極度強勢的規則!
放在怪談生物的身上,由於水池人不能隨意地該換位置,所以未必強勢,但放在玩家的手中那就可以釋放出無限的可能。
這一句簡單的“我們”甚至聽得虞良都有些意動,他是作家,殺死一個玩家後就可以創設對方的職業,有了這種怪談生物,那豈不是如虎添翼?
怪談界食屍鬼配上雙頭水池人,近乎算是無敵的組合。
然而這種等級的怪談生物真的可能被玩家獲取到?
虞良的心裡有些嘀咕,這其中的差別就相當於是軍用和民用。
目前爲止他所獲得的怪談生物都是民用級,就算是T1也沒有掌握絕對強大的“規則能力”,而眼前的水池人梯度等級不高,但卻是肯定是軍用級的。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玩家真的能獲得這種等級的怪談生物嗎?
或許是因爲虞良自己身上強勢的怪談生物並不少,所以他並沒有像其他幾個玩家一樣表現得那麼狂熱,還是可以很輕鬆地剋制住自己的慾望。
雙頭水池人強是強,但如果讓他來選,他肯定還是會選擇母體或者是人蛇,這兩者比雙頭水池人更實用,更能應對大部分情況的戰鬥。
而那幾個玩家則是明顯有些意動,但同時女運動員則是向着虞良的方向靠過來,似乎是想要尋求虞良的幫助。
“活下來再想其他的。”虞良提醒一句其他玩家,“至少這兩個水池人說明白了,真的有人能逃出這個地方。”
“對,沒錯。”小黑長出一口氣,壓制下自己心中的慾望。
而喬尼不打算繼續給他們思考的時間,他繼續說道:“好了,請你們做出選擇吧。如果想要接受我剛剛的通緝,那也需要你們先把可口的人類獻上來,獲得擺脫怪談的機會才行。”
引誘的意味更加明顯,這讓虞良再一次確定下來,這個喬尼和黑三絕不像他們表現出來的那樣遲鈍。
沒錯,在水池裡的時候他們甚至都不怎麼說話,被一句“歪基拉”氣得吱哇亂叫,然後突然就和玩家們談起了交易,並且可以很自然地理解玩家的話語,答應了玩家的請求,開始回答玩家的問題。
按照正常的思路,這些玩家勢必會問起喬尼和黑三朋友的事情,因爲這屬於核心劇情,而提到朋友,水池人就可以自然地表達出對背叛的恨意,甚至不惜賣身報仇,進一步增加玩家們心中的慾念。
這一切僅僅是爲了得到女運動員和鍾晨這兩個玩家?
未必。
具體想要獲得什麼,虞良暫時還不清楚,但他確信喬尼和黑三非常希望看見玩家羣體出現內訌,內訌將會大大增加他們得逞的概率。
“不,我要走的話,你們攔不住我。”女運動員遠離人羣的方向,她警覺地朝着其他的玩家們說話。
她看不見那些玩家的反應,視覺的缺失讓她心裡更加沒底。
“放心好了,我們有更好的解決方法。”虞良招了招手,沉聲說道,“而且我絕對不可能將我的保鏢交給他們。”
這個時候,似乎是聽見了虞良的話語,喬尼又補充了一句:“那男人婆不要也行。”
黑三則是立馬甕聲甕氣地叫喚道:“不行,不行。”
“閉嘴吧你。”喬尼用腦袋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我們不考慮出賣隊友。”建築師站出來道,“從剛剛那兩個水池人的話語中也能知道,至少葛嶴是真的逃出去了,而他們確定有方法能出去。”
“對,沒錯。”女運動員立馬跟一句。
“想想看吧,葛嶴在兩個朋友都變成水池人的情況下還能找到方法跑出去,那會是什麼方法?”建築師循循善誘地說着,“整個房子並不大,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當時的葛嶴應該也是這種處境,甚至更糟,因爲那時候他連和傢俱人交易的籌碼都沒有,而他卻能找到方法出去。”
很簡單的道理,站在葛嶴的視角上看,能做的嘗試根本就沒有多少,一個人類被困在唯心的平面房子裡,他還能有什麼方法來自救?
“答案會不會比我們想象得更加簡單?”在這番引導下,小黑逐漸也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的腦洞從來就不小。
他有些興奮地說道:“門就在那裡,我們一進來就天黑了,這是不是想要直接困死我們?會不會這一切僅僅是心理暗示,其實只要打開門出去就行。”
“那偷心怪呢?”心理諮詢師皺眉。
“偷心怪……”小黑隱約抓住了和虞良一樣的重點,“會不會它不存在?葛嶴是怎麼知道它們存在的?除非他打開過門,但他打開門後又能安然返回,是不是說明外面的東西沒有那麼危險?”
他侃侃而談,繼續發散着思維:“而他又是怎麼知道偷心怪會偷心的?說不定他的心已經被偷了,但卻沒有死,反而是躲回了這個房子裡,最後才找到了方法逃脫。”
“這是唯心的世界,二維的眼睛只能看見二維的畫面,而被偷心怪偷掉心以後,說不定出現在眼前的畫面會進一步變化,那時候纔會出現真正的答案。”心理諮詢師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唯心,唯心!被偷心怪偷走‘心’的概念,那不就變回唯物了嗎?”小黑靈機一動,將虞良心中的答案徹底說出來。
一番討論下來,他們的思路逐漸趨於一致,而最終的結果就只有一個。
請求虞良的怪談生物打開門,出去看看情況。
這些人的思路導向居然和我想的一樣嗎?
虞良聽着他們的話語,心中有所訝異,但他沒有理由拒絕這些人的提議。
看看頁面中的剩餘觀影時間,簡單地計算便能得出,距離剛剛算出來的那半個小時還剩十五分鐘的時間。
最終所有人想到的解題方法都一樣,這令虞良本能地感覺到其中的紕漏。
唯心世界。
這四個字的意思會不會指的是這一切的發生都只在他的認知範圍內?
因爲想不到其他的解決方法,所以其他人的解題思路全都莫名地同質化。
整個世界都因爲他的心他的想法而誕生,發展的路線和規律也完全與他的認知相符合。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作家筆下角色智商的上限其實就是作家本人的智商上限,現在恰巧就是如此。
打開門,走出去,偷完心即可完成怪談,這就是虞良自己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了。
於是便成了明面上的正確方法。
這真的正確嗎?
還是說,這個世界依舊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