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走廊中寂靜無人,這大型會議室裡卻是擠得密密麻麻。聲勢比想象的還要大,整個屋子裡塞滿了人,許多警銜低點的都沒有座位,只是站在旁邊。
來自各個獵人公司的輔助人員分到了一個小角落,看着這羣警察的神色他們也都有了種兔死狐悲的感同身受。江樺也不多做什麼,直接跟着老馬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如此密度下房間內的溫度起碼比外面高上兩三度,卻沒有任何一人有昏昏欲睡的徵兆,相反所有人都面色緊繃,圍坐在深褐色的長桌前,臉被映在慘白的燈光之下。
獵人行動通常都是以小組爲單位,這麼大的排場就是江樺也不多見。等到人們一一落座,場面由混亂進入有序之後,那始終默然不語地坐在長桌盡頭的老警官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地中海的面孔卻流露着威嚴,沒有開場白,低沉的聲音直入正題。
“各單位的人都到齊了麼?”
“到齊了。”
“好。既然各位能到這裡,關於背景就不詳述了。你們只需要知道,這一樁販毒案已經受到了各高層的注意。爲此,我們會與所有可能的人手達成合作,這其中包括獵人、軍隊,以最快速度拿下這個案子。”
他的眼光有意無意地向獵人這邊掃了一眼,便接着說道:“這次會議主要傳達一下上級指示,分派各單位的任務。現在基本情況已經敲定:‘迷彩’負責強攻抓捕,特警負責增援堵截,其餘的公安推進調查、配合端掉城中的小窩藏點以及警衛押運。這之外,獵人會幫我們排除掉原獸可能的干擾,而軍隊會控制邊緣線及提供裝備,具體計劃等到行動時由各組組長下發。”
比起行動鬆散指哪打哪堪稱盲狙的獵人,這主要對人的警察顯然更有紀律性,如此場景讓坐在旁邊的獵人們都不由自主地直起腰認真聽起來。
江樺也不例外,而就在環視全場時,他發覺到那些角落裡警銜較低的小警察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個個臉色沉凝,像是第一次見識如此的大動作。
這時那地中海警官已經又是開口了:“連錢勝這種等級的商人都捲了進來,各位也應該明白這次非同小可。根據目前的調查結果,由於是大規模販毒,對手非常可能擁有強大的武器儲備。今天把大家叫來這裡,也希望需要做好最壞準備…”
他說到這裡忽然滯了一下,而全場的人隨着這一停頓似乎都不約而同地空咽一口,正是山雨欲來。
果然,那地中海警官掃視全場,隨後語氣忽然放滿,近乎一字一頓地緩緩道。
“這次任務的核心是一組到七組,案子告破之前,這些組的人都取消假期,會在之後補上。待會手機上交之前,大家先給家裡打個電話,再寫封交代信吧。”
不大的聲音像是霹靂般響徹了整個會議室,許多人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站着的人腿腳不自覺地哆嗦着,坐着的人則使勁摁着桌子似是要撐住身體。
突然而至的壓抑連江樺都有些不適應。明明是擠滿了活人的房間,此刻卻籠罩着死一樣的氣息。
頂頭領導見狀,也像是早有預料。他也不再說話,只從兜裡摸出一個煙盒,敲出一隻菸捲,卻沒有取出來,只靜靜地端着,若有所思。
底下的人互相交換着眼神,沒有一人敢吱聲。
時間長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之後,那地中海警官才一抖手,將探出一半的菸捲摁回煙盒中,放在了桌上。
“一組、五組組長,起立!”
馬上就有兩個警官站起身來。
“你們負責城內調查,有情報第一時間反饋。”
兩人對視一眼,如釋重負般地長出一口氣,擡手行禮:“是!”
“二組、四組、六組、七組組長,起立!”
四個人咬着發紫的嘴脣緩緩起身。
“前面兩組負責小規模抓捕和堵截,六七組隨時聽命令增援。”
“是!”
待到這四組人落座,所有人的目光突然齊刷刷地轉向了會議室的角落,那神色看得久經沙場的獵人們都不禁打了個寒戰。但很快他們就發現這目光並非朝向他們,而是坐在另一邊的一組警察的。
“三組組長,起立!”
坐在獵人隊伍旁邊的一個穿着迷彩服的人刷地立起身來,後背挺得像一杆標槍。
“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特戰組。盾牌手、狙擊手、強攻手由組長安排。”
就算是不熟悉警察內部的外人也看出點什麼不對了,此刻全場鴉雀無聲,就像是在祭日對着烈士紀念碑行注目禮,連呼吸都生怕驚擾了平靜。
緝毒警員,特戰組,誰都知道那意味着什麼。
坐在三組組長身邊的大多是身強力壯的年輕人,警銜普遍不高。此刻都兩眼發直,一看就知道是腦子一瞬間放空了。
“你說他們交代信會怎麼寫?”旁邊的一個獵人似乎是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旁邊的同伴。
同伴一肘擊戳到了他的肚子上,壓低聲音喝道:“閉嘴!”
大概是因爲聲音太小沒有聽見,三組組長面無表情,只緩緩擡起手來,敬禮。
待他坐下之後,地中海警官沉默了很久,才轉向獵人的座位:“今天能到場的獵人同志們,首先感謝你們的合作。情勢你們也已經明瞭,請務必遵守保密協議。任務中你們作爲候補隊員行動,一旦遇到原獸干擾,就依靠你們了。”
江樺沒有說話,但他感覺到了身邊的人的手顫了一顫,似乎也想敬個軍禮,但最後沒有擡起來。
“那麼今天的交代就到這裡。”地中海警官取下了眼鏡,“散會。”
人羣緩緩地向外涌去。
許多人打開了手機通訊錄,不斷地翻着,最後光標卻都停留在了類似“爸爸”“媽媽”“老爹”“母”這樣的字眼上。
三組的組長默然地收拾着包,但軍人的直覺讓他感覺到了角落投來的目光,一擡頭就看見那個始終不言不語的年輕獵人在靜靜地看着他。
“以後多指教了。”三組組長先開了口,語氣平靜,“大名得保密,叫我毛熊就行。”
“江樺。”對方說。
“直接上真名?”毛熊笑,“獵人到底還是自由啊,以後出任務了還得學學我們幹警察的事。”
“悉聽調遣。”
毛熊有些意外,能站在這裡的都是獵人中的精英,毫無疑問定是有些心氣的。這話從面前這個人的嘴裡說出來,不免有些掉份。
但他顯然並不排斥這一套,笑了笑道:“調遣說不上,也就是合作。不過你們獵人是不用一直呆在局裡、只要出任務的時候到場就可以的吧?那我勸你一句,這幾天就先別亂跑了,好好陪陪家裡人,以後可要忙了。”
“謝謝提醒。”江樺說着卻是伸出手來,舉到了他面前。毛熊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和他重重地握了一下手,隨後背起包,摸出手機,融入到了嘈雜的人羣中。
“咱們能回家呆着,還是挺幸運的。”旁邊的獵人看着外面的一幕,低聲感慨道。
“誰說不是呢?”旁邊人說着。
獵人的加班壓力的確要小得多,畢竟要先調查纔有後面的一系列行動。而在這之前,置身於任務邊緣的他們,還有些時間來做正常生活中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