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那一天又下起了雨

以青龍爲中心,空地聯合的彈雨還在潑灑,戰鬥機盤旋側切,轟炸機從高空俯衝,將承載加速度的炸彈直甩入子彈造就的凹坑當中,地面的各式槍支與單兵導彈更是應接不暇,無數粗粗細細的彈道變作遮天蔽日的大網,將那巨大的身軀蓋得嚴嚴實實。

它也不再是萬全狀態了。且不說這幾十分鐘內幾乎沒有間歇的槍炮打擊,光是剛剛在地下和它的主人相鬥時,達格磁場的威力就已經消耗掉了它不少的精力。它試圖再度從皮肉下分化出那觸手去吸取來自臣民的營養,但聯軍的清掃速度快得超出了它的想象,捕食沒有開始便被打斷。

大大小小的火花在全身上下開放,青灰色的軀體像是火焰中炙烤的蛇那般扭動着。密集的中小型武器並不能給它造成切實的傷害,但卻足夠令它分身乏術寸步難行,鱗片下模糊的形體都一個個蜷縮了起來。它不斷地發出長吟,引得周遭的原獸盡皆奔其而來,卻大多被槍口豎立的人員阻隔在外。

面前火光接天,但形勢卻陷入了停滯當中。無論是原獸還是人類都已經完成了足夠的試探也用出了足夠的氣力,只欠一個根本性的逆轉破掉所有的消耗。

“這樣還不夠,還需要進一步做戰術調整。”平臺上的少將看着這情景皺了皺眉,“所有人準備轉移,支援東北方向的部隊。把武器都帶上,剩下的準備聽指揮部命令。”

周圍穿着野戰軍裝的部下隨着這話整齊地應答,隨後提槍拉栓的機械響動響成一片。他們準備的時候少將摸出望遠鏡掃視一圈,再度轉身向後。

“這邊還剩下一些原獸,那清楚後方的任務就交給你這邊的人了。可以麼?王慶隊長。”

在他身後,臉上貼着創可貼的王慶聽罷迅速清點好了剩餘獵人的數量,朝他一點頭:“以我們剩下的人,衝鋒沒辦法,但守住這一小片還綽綽有餘。不用擔心,援軍能幫我們到這種地步,我們感激涕零,這點小事必然會全力以赴。”

作爲援軍到來前場上唯一的火力,身陷獸羣中的黑狼獵人很快便被先頭部隊找到匯合。在驟增數倍的人數和火力掩護下,原本抱定死志的他們輕易地破了陣,傷員被紅十字穩妥地擡走送往醫療站,以他爲首留下來的人則被給予了足夠的武器、彈藥和糧水,轉眼間崩潰邊緣的小隊便已再度恢復生息,此時確實已經達到獨立作戰的程度。

“別妄自菲薄。這次你們是第一個發現敵情,又獨身拖住原獸羣的隊伍,這立的功勞可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完的。”少將微笑,“按軍部的算法,起碼也是團體一等了。等這次的事過去…你們狼巢可有的能期待了。”

這話說得滿是羨豔,但聽者卻怔在當場——頒給狼巢的榮譽麼?如今另外兩條狼已經不在,剩餘的黑狼剛剛度過最沉重的打擊,這樣的情況下一個空落落的榮譽還能做到什麼?或者說…該由誰來接下呢?

他沉浸在這樣的思考中,看着那援軍小隊奔向前方逐漸融入大部隊,剩餘的黑狼獵人也已經按他的命令各司其職,一回神身邊已經空無一人。他沒來由地心中悸動起來,無意識地擡手按了按太陽穴。手剛擡了一半就覺背後微風吹來,轉頭一看,白色的人影正從房樑上跳下,輕飄飄地正好落在他背後。

“是你?!”王慶訝異了一刻,馬上問道,“你們那邊…”

“託你們的福,這邊的事情已經都解決了。”安年說着,眼光越過他停在後面的青龍身上,“剩下的就只有這個,是所有人一起面對的問題…現在聯軍纔是主攻,我需要知道你們接下來的做法。”

王慶很快理解了她的來意,但卻耐不住地有些怪異。之前江樺跟他說讓他們充當主攻他還以爲只是謙虛,但如今看來那番話應驗了,這是真正屬於人類的戰爭,攜帶者在這場戰鬥中只是強力的武器,與其他人並無二樣。

或許,這纔是他們本該有的樣子麼?

“他們想要動用達格彈頭的戰略導彈。”王慶將剛纔聽來的話複述一番,“但現在是在城區,不可能動用破壞力過大的武器,而這麼大的目標光用普通的精確打擊武器的話不可能完全毀滅。以現在這個情勢,沒人知道它的核心到底在哪裡,如果一擊不成的,很難知道之後還會發生什麼。”

“我瞭解了。”安年聽罷轉過身去,“你跟他們聯繫,準備好導彈發射,瞄準它頭部與第一幅爪子相接的位置。命中之後,剩下的事情我們會處理。”

“你們?”王慶注意到了她這個用詞,整個人愣了一愣,“你是說?”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安年說,“拋開其它來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所存在的意義,而我們就是爲了這種時候而生的。完成這件事,該有的使命也就到此爲止,剩下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王慶久久地凝視着面前的場景,女人的長髮在火光瀰漫的風中散開飛舞,映着瞳仁中的光芒如血鮮亮。幾十秒的沉寂過後他終是一點頭,如同接到指令的士兵那般,堅定道:“明白。”

安年騰身而起,鳥一般輕易地踩上旁邊的攀登架,又再度挑起頭也不回地奔向青龍所在。王慶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天幕間,這纔回身衝向集合處,邊跑邊取下腰間的對講機。

“這裡是(263,721),黑狼部報告!地面情況穩定,允許戰略武器發揮,請轉告總部…”

安年翻上屋頂,兩隻沙漠之鶯在手,乘着高度帶來的開闊視野騁目遠望。

青龍蜷起了脊柱,用堅硬的鱗片層對外,承受下空中火力的同時擺動着身子緩緩前行,那重達幾百噸的身體遊過的地面都被壓出深達數十米的凹坑,殘餘的建築架在它面前更是像積木那般,它隨意揮爪便掀起龍捲風般的氣道,將鋼筋水泥直帶上天,而後又在重力牽引下如同炮彈那樣砸向周邊。

它在四處響起的尖叫聲中擡起頭來,發出悠長而嘶啞的吟嘯。一時間聲波卷着灰塵掃過大地,震得人耳膜都發痛起來。任何人都無法形容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聲音,蛇嘶虎吼熊嘯狼嚎一切猛獸叫聲似乎都一併被包含在內,不少人在那震累般的聲響下渾身發軟,險些被震得坐倒在地。

“本體開始直接參與…它也感覺到自身的消耗了。”監控臺前,荊明卻在這番變動下正色,“這樣的話,接下來僵局就會被打破。它向我們這邊發動攻擊的時候,自己也一定會暴露弱點。”

“暴露弱點?”在他身邊的指揮官掏着被震疼的耳朵,不解道。

“它是由衆多零件拼湊而成,那麼一定就具有關鍵的那一點。”荊明緊盯着青龍低垂頭所護着的位置,突然朝麥克喊道,“就在胸口下方,現在去鎖定位置,我需要它的準確圖像和定位!”

“瞭解。”

任天行聽着耳機裡傳來的聲音,朝旁邊的機師打了個手勢,後者見到那指示臉當即刷了層石灰似的,反覆確認沒有看錯後,才戰戰兢兢地捏上手柄,在任天行的配合調整下,直升機機身側旋,衝入子彈交接的縫隙當中,接着這一陣掩護蜻蜓點水地從青龍胸口處一縱而過,擦身而過的瞬間,安裝在底部的動態相機快門閃動,高清捕捉的相片存入數據庫,又通過無線網絡頃刻間傳到衆人眼前。

那是已經滿布彈痕的青龍胸口,在極近距離下,能看見那鱗片覆蓋之中,像是有着模模糊糊的人影四肢展開躺在裡面。

“就是那個!”監控臺前的荊明一眼看破,手上飛快地敲打着將定位轉碼爲鎖定座標,“那就是組成青龍的內核,只要徹底破壞它,其它的部分都會散架。”

“這意思是要把那裡作爲定位點麼?”被頂了位的指揮官顯然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維,“以城內可以使用的彈藥威力,要一擊擊殺的話恐怕…”

“做不到。”不等他說完荊明便已下了定論,“它的表皮來源於四象本身的基因,但肉體卻是聚合而成,這樣它便會同時擁有極度堅硬的外殼和足夠靈活的肉體。直接的打擊只能作用於它外層的防禦,而在這之後它身體的結構會幫它將衝擊分散到全身,再考慮到它的再生能力,在這之後還需要一次絕對精確的近距離針對打擊。”

“近距離?”指揮官在撓破頭皮後徹底繳械投降,“這到底是要怎麼着?現在去調人?”

“不,在這之前首先需要破掉外殼,這種事唯有導彈能做到。”荊明擡起眼,“去準備發射器吧,剩下要做的就是…”

相隔一千三百米,彈幕籠罩的天幕下,兩個人影衝過四處奔流的人羣,置身於青龍周邊的巨大陰影當中,手炮與突擊步槍同時裝膛。

“也就是說,要讓它暴露出胸口的位置麼?”林燕揚將高倍瞄準鏡裝上炮身,調整着準星問道。

“看來就是這樣,咱們是先頭的敢死隊,就等着給後面鋪路呢。”於小樓持槍在手,另一邊的手套上卻已經銀光閃爍,“這個角度正好。只要讓先頭部隊拉住它,胸口部位就全都能暴露出來。”

“然後就可以用制導導彈進行打擊…”林燕揚小聲說着,眼睛卻無意識地亂瞟向旁邊,“這種事情,以前…是他一個人完成的吧?”

於小樓拉線的動作一滯,一刻間瞳仁似乎也黯了黯。時過境遷,當初的人都已經不知所蹤,但他們二人卻都還記得那一生中第一次見到的震撼情景——在如墨般翻卷的黑雲下,在那座了無生機的小島上,男人從高臺上縱身而起,面對着震駭衆人的玄武揮出刀刃,身後的導彈彷彿是他忠誠的獵犬,跟在他身後衝上前將那頂天立地的兇物撕得粉碎。

直至今天那一幕依然凝固在他們的時光當中,或許一生也無法再撫平。

“小樓…”林燕揚看出他臉色不對,趕忙低頭道,“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說了。”

“好。”於小樓裝好了子彈匣,完成最後的拉栓,“以後,就都不再提了吧。”

槍鳴炮響交織着就地騰起,兩道身影在同時發動,融入焰與影構造的幻幕中。與他們擦肩的原獸只覺有兩道疾風掠過,隨後身體便已被銀線割開或是正面捱上一記重彈倒下,剩餘不多向內涌入的原獸在幾分鐘內被清除,再無法對聯軍構成半點阻礙。

放在平時這樣的效率又要引得人側目,但此時這番情景只是泯然於衆生間,以最平常的原獸殲滅視之。解除了背後干擾的聯軍將全心都轉移到了青龍身上,全員彙集於主幹道,將所有的槍彈都聚合於一起,從同一角度向青龍開火,彈雨之密,幾乎已經看不清被它包裹的身軀,那堅硬的鱗片在不斷的打擊下都有被滴水穿石之勢。

這樣的壓力下青龍不得不扭過頭來,連帶着那身軀也一併扭過,掃倒無數房屋的同時向着聯軍遊過。被他陰影籠罩的人不得不後撤,就像是螞蟻在猛虎面前爬動。只是那怪物並未注意到,就在血肉人牆之後,另一隊鋼鐵猛獸正在徐徐開入戰圈當中。

安年登上高處,在離青龍不過幾十米距離的屋頂上靜靜站立,像是絲毫沒有考慮過腳下的房屋是否也會布前面廢墟的後塵。她拉下了兜帽,眼光透過青龍與圍攏周圍的人羣向後,就見聯合裝甲卡車緩緩地推入工業區邊緣,在它的平臺上,承載着銀白達格彈頭的導彈架正在緩緩擡起。

“是時候了。”她在心裡說着,將身後的揹包捆上背後,倒映火光的眼中彷彿有血蓮開放。

……

江樺弓起身,手上狼牙呼地一轉橫於眼前,正正格擋住迎面直劈的寒芒。

雙刀交擊的力道讓他手臂緊繃如鐵,透過四濺的火花帷幕,樑秋的眼瞼被看得無比清晰。此刻的男人那麼興奮,猙獰的血管從臉邊一直繃起到肩膀顫動的肌肉上,他在那瀚海般的巨力下終於被片片瓦解,樑秋手腕一轉,長刀乘勢上挑,竟是將他一推出幾步開外。

刀刃相錯過的聲響就像是銅鐘顫動,狼牙險些被擊飛出去。從這一招來看,對方的力量終於凌駕於他之上,不用想也知道他的無限進化必然已經超脫了“第二代”的桎梏。江樺不得不向後騰躍藉以化解力道,但這以退爲進的戰術立刻就被樑秋看穿,他二話不說緊跟突進,乘勝追擊,殺氣凝集的刀刃眼看已經逼到江樺身前!

但江樺卻是眼神一凜,等的就是這個!

他腳步一錯,整個人朝着旁邊忽地一晃,樑秋的刀尖穿過他的殘影,只刺中了流過的風。遞出的刀刃無法收回,他整個人與江樺錯身而過,千鈞的力道衝入了空處。

對他來說這只是瞬間的停頓,換個人來根本就抓不出半點端倪。但江樺卻看得無比清楚,不僅識破,他還有足夠的手段在眨眼間搶到了這轉瞬即逝的破綻,早已蓄力在旁的狼牙暴起刺出,直指樑秋側腹!

他知道此時的對手刀刃還未收回,舊力未散新力未生,是無可迴避的致命破綻。事實的確如他所料,狼牙搶在樑秋髮動下一招前逼近,眼看已經舔上對手的衣襟。但在這時,他聽見樑秋的腳步停住了。

沒錯,就是停止,這個瞬間他沒有按照常理前衝避開要害,反而是站定在了原地,以足爲軸整個人猛然旋身,遞出的刀刃沒有散掉一絲氣力,乘着旋轉之勢甚至更加鋒芒畢露。此時那鋒芒橫過半空,乘雷霆之勢,尖端直指江樺咽喉!

尖銳的殺機逼近,他隔空都像是感受到了那刃尖的壓迫與冰寒,那感覺似曾相識,他在瞬間被調動起了記憶。

在他們第一次交手中,正是以這樣的場景作爲終結。他自以爲抓住了破綻,卻被樑秋用簡單的手段徹底逆轉一擊擊破,那手段名爲——回狼鋒。

“你果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剎那間似乎有隱約的嘆息傳來,“這麼多年來一直如此…這就是你的極限了麼?”

說的沒錯,他再度被逼入了與當初一般無二的絕境。情況完全逆轉,招數用老無法變通的換成了他,先手已失後手無力,而樑秋的這一擊卻是承接之前的全部力道。如當初一樣,他已經避無可避,只是那一天他面對的只是收斂的刀鞘,而這一次卻是屬於真正白狼的、最爲鋒利的獠牙。

他早就該知道那種威勢的。無數次他回憶起初見樑秋的畫面,腦中的印象總是一望無際的天空與獵獵閃光的刀刃。他在夢境和現實中把那一幕回想了千千萬萬次,直到每一個細節都被刻入骨髓,但感覺中那人最終揮出的一擊永遠正正地打在他脖頸,男人的背影永遠威風凜凜。

但他望着那個背影已經望了太多年了,恍然回神才驚覺這個人已經佝僂。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過遙遠,遠到十幾年的時光也無法追回。正因如此他才從不敢停下腳步,那一天的絕殺時刻提醒着他的軟弱,以至於某些記憶都被深深地掩埋起來。

“只對原獸而言,它絕對是最兇險的殺器。從血統上看來,你有足夠的資格接下它,但這只是現在,今後路還很長,能走到什麼地步誰也不知道。”

原來男人還曾跟他講過這樣的話,從那以後他便以刀爲名,成爲他手上的武器。多年的時光過去他早已被磨礪成真正的利刃,卻在這時才真正明白了那句話的意味。在那時那個人就已經承認了他,放緩了腳步站在前方等待被趕超的一刻。

或許到今天爲止他對這個男人依舊無法望其頸背吧,但同時他也已不再是當初的少年。就算永遠追不上那既定的距離,至少他已經超越了…那一天的自己!

江樺忽地錯身,並非朝着旁邊躲避,而是同樣原地錯步猛然旋身向後!轉頭的一瞬他瞥見了那抹奪命的刃光劃過餘光,果真離身體只差不足一指的距離,但就在那電光火石間他擡起了手,第二抹光芒從狼牙刃尖化出,轉瞬間變作凜然的弧度!

完全相同的動作、完全相同的勢風、完全相同的時機——那是完全相同的招數,是獨屬於他、獨屬於狼牙的峰迴路轉!他從對方的瞳仁中看到動人心魄的寒芒,如同靈蛇般迅疾又如同野狼般兇猛,從不可能的角度、乘着不可能的急速,直叼先手襲來的刀刃!

清脆的鋼鐵碰撞聲震響,轉瞬即逝的火星在眼前驟然開放,山嶽般的力道與狼牙正面相碰,而下一刻那大山被勁風從中徹底劈開!餘音悠長的脆響在空氣中擴散,而與之同時瀰漫開來的,是濃重刺鼻的血腥!

狼牙挺進而出,切斷了刀刃上所加的重力,切斷了鋼鐵鑄就的刀身,隨後切斷樑秋胸口的衣襟、切入被其包裹在內的皮肉!他感覺到刃尖卡入肋骨間的微妙觸感,整個人隨之猛然推進,連帶着刺出的刀刃,一同衝入對手懷中!

飛濺的血液擦過臉頰,樑秋胸前開出觸目驚心的創口,綻露的血肉如同煮沸了那般滾燙。他在集中全力的衝鋒下被頂着連退出十幾步開外,錯亂的步伐跟不上衝刺之勢的對手,捅入胸口的刀刃隨之越沒越深。江樺緊緊地盯視着他,在刀柄終於捱上他胸口的一刻猛然停步收手,狼牙從他身體中抽出,帶出的刀刃整個被血染紅。

樑秋的動作沒有停止,他還在踉踉蹌蹌地向後退着,經過的地方留下片片的血跡。最後他倚在了一邊的斷牆上,大口大口地吸着血腥味的空氣,靠着牆壁支持他居然穩住了腳下,轉而再度大睜開那對刺目的血瞳,擡起手臂,顫顫巍巍地伸向旁邊被擊落的長刀。

那一擊戳穿了他的肺部,但這樣的傷勢對他來說並不致命,即使疼痛也被拋之腦後。對於此時的他來說武器即生命,哪怕遭了這樣一下重創,但他還在呼吸,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要繼續提起刀刃。

江樺從他身上嗅出了困獸猶鬥的狠厲,一刻不敢怠慢,當即傾身蓄勢便要再度發起攻擊。但下一刻他看見樑秋探向武器的手停在了空中,整個人瞬時凝固般定在那裡,連帶着眼裡的狠色都一併消散。還沒等他判斷是否有詐,就只見樑秋忽地張口,驚人的血流從中噴涌而出,七竅之中一併滲出血來。隨着血液滴落,他像是被抽空似的顫抖着,在江樺驚愣的注視下雙腿一軟,終是如千瘡百孔的塑像那般,轟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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