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城東瀾區,城區出入口。
收費站裡早已沒有人坐班,大門前還留着同樣沒有駕駛員的車隊,有不少已經成了焦糊的鐵架子。試圖向城外開車逃難的人們在這裡遭遇了慘烈的打擊,原獸的威脅讓這裡再度變成了皇帝,只留下這些棄車作爲有人來過這裡的證明。
但到現在爲止,仍有兩個身影活躍在荒土之上。
蛛網般的銀線完全覆蓋了出入口,便如一道天塹成爲了城內外的分界線。兩人踩在收費站的屋頂上居高臨下方向相背,槍口向內掃射炮口對外轟鳴,上前的原獸割韭菜似的倒下,後來者又踩着前輩的屍體往上突進,越靠近收費站中心越是血肉模糊。
“靠,說好東邊原獸少沒人守我纔來划水的,這幫子畜生是跟我跑過來了麼?”於小樓往槍裡推入新的彈匣,啐了一口。
“不對,是整個城區內的原獸都在東遷。”林燕揚後退了一步靠上他的後背,神情嚴肅,“大門都封閉了,但城外卻來了原獸…東邊肯定也發生了和城裡相同的情況。”
她說着這句話的同時還不忘一炮將意圖撲上前的一級種轟了個腦袋開花,隨後又迅速丟下重口炮換上另外一支飛彈筒。兩人身邊放着足有三四個大型裝備箱,從近地武器到地對空應有盡有,至於子彈更是按箱算,這樣的裝備根本就是一個小型堡壘的佈置。
他們也的確做好了以身充當堡壘的打算。
“現在只有這一個方向出現了異常,只要守好就夠了。”林燕揚接着道,語氣帶上了一絲擔憂,“但出城再往那邊的話,就是天行說的會議所在的東部戰區,江隊說過他也要去那裡…”
“那人形天災源頭就是他了唄,這麼說我就能踏實了。”於小樓說着,同時卻投向那兩邊靠攏過來的原獸羣,“不過,現在城裡的情況是因爲那個機器人把所有訊號站都變成了座標。現在這樣看來她手下的座標還留在城裡,原獸卻在東遷…”
“因爲那裡發出的命令…是比所有座標都高級的吧。”林燕揚緩緩道。
有這句話在,下一步結果就很容易推斷了。兩人都不由得靜謐了一刻。
“罷了,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命令說是死守城內,別的事我們也管不了。”於小樓俯視着那雙方向齊下的原獸羣,“不過這陣勢可真是…不是有句話,結婚就像座圍城,外面的人想進來,裡面的人想出去,這幫畜生怕不是都趕着娶老婆吧。”
“那我們就正好在這城的中間了啊。”林燕揚很自然地接了他一句,結果話一出口就看於小樓扭過頭,奇異的眼神盯得她臉上發燒:“這個…我說錯什麼了嘛?”
“沒有沒有,挺好挺好。”於小樓突然就樂了,“這麼說挺對的嘛。反正這仗打完以後,咱們還不是要回到城裡面去。”
“但在那之前還是先要把這裡守住啊。”林燕揚縮着肩小聲道。
“確實,是得先把眼下的事搞定,畢竟有命令不是?”於小樓往城外方向看去一眼,突然就上來摟住了她的腰,讓她不由得驚叫了一聲:“等等,這不是幹這種事的時候…!”
“你慌啥?”於小樓撇嘴,指了指上空巨鷹投下的陰影,“我是想託你上去把那傢伙打下來,現在任中二不在,我的槍射程夠不着只能讓你上,我是那種人麼我?”
“哦…明白了。”
類似這種的配合兩人之前做過不少次,步驟早就很嫺熟,只是今天不知道咋的就被理解偏了。林燕揚自知失言也就點了點頭,羞澀的表情下一刻就消失不見,轉而抓過了自己的手炮挺在胸前,於小樓俯身揮臂,連人帶炮將其頂上足有七八米高的空中,炮聲轟鳴,獸影帶着噴濺的血泉落下,觸底的瞬間像是整個建築都爲之一振。
“好傢伙,這塊頭比想象的還要大…二級種裡都難見吧。”於小樓看着那橫屍中央的影子,邊唸叨着邊無意識向它飛來的方向瞥去一眼,“也是東面來的麼…看來在那邊的人才是真的倒黴了啊。”
情況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沿着出城方向幾百公里外,光是類似這樣的原獸數量就有近百之多。但現在他們卻只能擠在外圍打轉,和其它小原獸一起被火力壓在了城區線上。方纔能被輕鬆衝破的軍隊防禦線突然變得強大了,每一支槍口交叉相對,這讓這些頭腦簡單的怪物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那傢伙…還真是有兩下子。”安年看着前方的那道身影,低低說着,“這麼看來說不定要是把城關交給他守也是個選擇,但控制權就這麼交到他手裡…”
江樺也在注視着同樣的方向,面色複雜。在過去的十幾分鍾內兩人沒有選擇露面,卻不是爲了隱藏,而是事實已經不需要他們出手。
散亂的小隊在那個人手裡完全集結起來了,軍人的傳信效率又讓他的話以最快速度傳遍了全場,散亂的戰力以滾雪球之勢重構戰線,竟是比方纔正式將軍的指揮還要更加堅強。
持刀的身影一馬當先,沒有用細胞,刀芒卻依舊是遠超常人的凌厲,甚至連刀勢落在眼裡都有幾分熟悉的味道。有那麼一兩秒鐘連他都有了些恍惚,彷彿真是當年那個英姿風發的男人站在上方發號施令,手起刀落間敵人如草芥。
但他還留住了最基本的認知,理智清晰地告訴他站在那裡的人是誰。那個人說的沒錯,他果真能模仿他見過的所有人,一張面具再加上略微改變的服裝和完全變調的聲線,就讓他徹徹底底地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是的,徹徹底底。之前在他看來,這個人作爲灰狼代理人的領導力實在是難以恭維,在他手裡那支機械運轉的隊伍徹底成了一盤散沙。但現在他的指令無比準確,當機立斷拳拳到肉,只是在取得指揮權的短短几十分鐘內,失去核心的軍隊在他手裡重又凝聚成了一柄鐵鎚。簡直就像是上帝視角的神一步一步告訴了他該怎麼做。
神當然是不存在的。但這些…是誰告訴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