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樺拉緊了背後安年的身子,抓着勾連的鋼筋往上攀登。剛纔那一下實在很險,距離稍微算錯半米,或者反應稍微慢上半秒他們都會當場被原獸撕裂或者隨屍體掉下地面。所有的原獸都已經被激發,紅瞳的獸海以他們爲中心在腳下形成了巨大的旋渦,一眼看去全是顯露的利齒獠牙,地獄大門敞開的場景也不過如此。
他只攀到離地十數米高的地方停歇下來,甚至都沒有空隙去擦掉臉邊的虛汗,在站定的同時便已經重整武器掃視四周。信號基站完全由交錯的鐵架構成,踩在上面就像是走鋼絲,往裡就是通電的發射器本體。如此近距離下他甚至能隱約捕捉到那電纜中高壓電的輕微嗞嗞聲,這個區域本來應該全部斷電了,但在謝春兒的掌控下這座信號塔居然還能正常運轉。
這恐怕就是工業區內座標信號的源頭。從那個聲音出現開始敵人已經完成了太多的不可思議,但現今的情況已經是徹底超出了人類的範疇,即使是攜帶者也不會有這樣的權柄。這樣的情況下,謝春兒的真實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方纔被他甩開的鳥羣再度糾集成羣,鋪天蓋地地籠罩了信號塔上下,就像是轟炸機羣面對一座孤獨的堡壘。江樺不得不依靠着鐵架翻動躲避,這樣的情況下移動被限制到極限,原獸的喙和鐵爪幾次在他身上割出血痕,險些被掀下地面。
江樺同樣俯下身,一邊接下幾頭原獸的騷擾性進攻,一邊以近乎壓榨的速度調息着刺激身體,環顧着四周的地形。工業區整體佈局呈弧形結構,這座信號基站塔剛好處於中央,前方通向出口的方向就有着另一排屋頂。剛纔的方位間隔太遠,但從這裡起跳的話就足夠跨越中央的間隔,問題只在於圍繞他們而展開的封鎖。
他一斬揮出懾退了再度欲撲上來的一隻巨型麻雀,但這一次周遭的鳥羣居然沒有閃開,而是開始圍繞着他旋轉,血瞳中流着興奮的光。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強弩之末,這些畜生扇動着翅膀重新升空,亂中有序地包圍了每個方位,巨翼的鼓動逐漸有力,顯然是諾曼底已經登陸,下一擊就是柏林總攻。
他暗暗活動着痠麻的手臂,在同時聽見了安年呻吟般的低喘,江樺已經能感覺到那重新撕裂的傷口的滲血。她也快到極限了,對她重創的身體來說,即使被江樺揹着,衝刺攀爬這樣劇烈的活動也是極重的負擔。在平日中的舉手之勞,放在此情此景下或許就會成爲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放下了狼牙,將一口氣吸到極限。隨後閉上眼,放下刀柄轉而探向懷中,在黑暗中取出了某個東西,完成操作後緊緊握在手中。
都說上戰場的士兵保命只有兩個因素,一個是槍法一個是祈禱。現在對他們來說力量的差距已經無法逆轉,那麼…就只有把一切押上做一場豪賭。
血腥的風暴終於降臨,最爲龐大最爲兇狠的幾頭二級種在同時發難,簡直像是幾支箭矢在同時發射撞向那座細細的基站塔,黑色的身影在同一刻再度躍起,以跳樓般的態勢遠離了塔身,直撲面前那尖銳如矛的長喙,幾乎像是把胸口往原獸頭上撞。但若是定格畫面,便會發覺真正的不尋常之處——面對殺局他居然並沒有祭出狼牙,拿在手上的武器只有…那把沙漠之鶯獵殺槍!
刺目的白光再度照亮夜空,伴隨而起的是一聲尖利的嘯叫。那是通信用的閃光彈,他身上只剩下了這一種子彈,而此時剩餘的彈藥全部填入了沙漠之鶯的槍膛中,直射到了原獸的面門上。600萬坎的強光直刺眼中,當場剝奪了這頭夜行巨鳥的視力,它兩眼灰白地慘叫着撲翼,卻已經來不及變更飛行方向,近十米的身體在巨大的慣性下直衝——正面衝撞上那基站的塔身!
噼啪聲爆起,鋼筋鑄就的骨架也經不住如此的衝擊,整個基站的底座幾乎是從土中拔起,整個上半部分歪下來,在來不及反應的獸羣中被撞得更加傾斜,終於是從中斷裂倒塌。撕裂的高壓電纜擦過原獸們身邊,讓許多巨鳥當場麻痹從空中摔落。崩潰的基站隨着他們一同坍塌,數十米的骨架砸上地面,帶起滾滾塵土蔓延。
一切的景象都標誌着那一瞬間驚心動魄,但那氣氛卻絲毫影響不了局外人。唯一的觀衆似乎依舊沒有離開,開口點評的聲音甚至還沒失掉那份閒情。
“動靜搞得挺大啊。”她說,“很不錯。垂死掙扎能到這個地步,也算是盡我的興了。不過接下來…就該結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