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兩人心照不宣的當兒,兩個孩子已經穿上了各自的小衣服,江一弦在安年身邊繞來繞去,江一竹依舊躲在江樺身後。
“媽媽,我們要去外面吃飯嗎?”江一弦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江樺,隨之滿懷期待地看着安年道。
“是呀,外面好吃的可多了,肯定比以前你看到的多。”安年拍拍她的衣服,“小弦有什麼想吃的?”
“嗯…”江一弦低頭思考了片刻,腦袋上像是有個燈泡一亮,“冰激凌!”
安年有點驚訝似的誒了一聲:“你什麼時候吃過那個?”
江一弦眨眨眼,順手一指江樺:“爸爸上次給我買的。”
江樺被她這一指心裡也是一懵,隨後才被提醒着想起來了個細節:和這個小傢伙第一次碰面,也就是在遊樂場被“刺殺”的那次,在動手之前他好像把江一弦當成江一竹買了個冰激凌給她來着,沒想到這麼久過去她居然還記得。
他正在那腹誹呢,另外一隻小手卻伸過來拉住了,回頭一看江一竹突然委屈巴巴地拽上了他,看向江一弦的目光中首次帶了一種可以稱之爲“警惕”的神色。
之前她和江一弦平分兩個大人,她佔着爸爸而後者佔着媽媽,結果現在一聽江樺還跟江一弦有過這麼“親密”的舉動,頓時就如臨大敵,好像護着得來不易食盆的小貓。
“你想吃那可以買呀。”安年插了進來,用指尖點着江一弦的嘴脣,“但跟我說沒用哦。現在我們是花的爸爸的錢,你想要的話,要跟爸爸說的。”
“是這樣的嘛…”江一弦表情微妙地點了點頭,回看了一眼江樺。江一竹隨之抱他手臂抱得更緊了,雖然抿着脣沒說話,表情中已經是寫着字一般:爸爸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我不要了。”江一弦在這時卻是扭回了頭去,不帶情緒地說道,“如果是爸爸買的話,那就先去看看再說吧。”
她對江樺的心理顯然還是沒有那麼親密,就像是江一竹對安年的態度一樣。有之前那些恩恩怨怨在,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改過來的,只能順意爲之。
安年顯然比他理解得更要深入,眉間稍稍一皺,在江一弦腦門上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天黑以後就冷了,你吃了那個也會肚子疼,小孩子還是要好好吃正餐才能長高高。”
江一弦恍然大悟般誒呀了一句:“那我好好吃飯,我想長到跟媽媽一樣高。”
她說着就已經拉上了安年的手,把腦袋貼過去,始終在旁觀看的江一竹卻是在這時放鬆了手,長舒一口氣,卸下重擔一般。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繼續的話就成後宮小說展開了。
江樺於是趕緊出聲打斷了這奇奇怪怪的氣氛,這纔將她們的關注點放回了原本的話題上。因爲這麼一番莫名其妙的事,四個人出門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剛好到了飯點。
居民區外面就是商區,這個地段的店更新換代都跟翻牌子一樣快。江樺父女一年沒回來,有許多家倒閉也有很多家新開,論熟悉程度和安年她們也差不多,只有晚間的燈光沒怎麼變,還是一樣的柔和。
剛纔還一臉傲嬌的江一弦望着這街景亮起了眼睛,興奮地跑着,不時停下來看那些五顏六色的商店招牌。她還是第一次完全地融入人間煙火中,小臉上透着和當初江一竹極其相似的好奇。安年緊隨她身後,柔聲跟她說不要亂跑,同時雙眼四顧,帶着淡淡的笑意環視那些緊鄰的店、來往的人、空中升起的氤氳煙氣,面龐被燈光勾成亮色。
江樺在後面看着,有些恍然:眼前的場景很熟悉,多年之前的那個女孩也是這樣自信地大步踏前,拉着他四處亂竄,和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東西挨個打招呼。而現在同樣的人走在同樣的位置上,曼妙的身形跟他只有幾步之隔。
估計是怕費錢,安年今天只是穿了一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襯衫和褲子,頭髮散開披在背上,半點看不出以前那副白織飄飄殺氣凜然的模樣。和記憶對比一下的話她確實是長開了,小女孩成爲人母,徹底變成了一個女人,廉價的襯衫和外套也擋不住姣好的線條。
不久前他還和這個人殺得血肉橫飛你死我活,但現在情景這麼安寧祥和,甚至讓他有了點歲月靜好的不真實感。
江樺往四周環顧一圈。此時安年拉着江一弦走在前面,他牽着江一竹走在後面,單看樣子的話,很難讓人不覺得這就是一家四口…或許從血緣上說也確實如此?
他拍了拍額頭甩掉這種危險的想法,加快腳步緊隨其後。
周邊其實有幾家規格不小的酒樓,但安年並沒有多看幾眼,最後只是選中了一家比較偏中式快餐的小吃店。這個點客人不少,他們四人倒也沒等位,很輕易地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依然是安年和江一弦坐一邊,江樺和江一竹坐一邊,中間隔着張桌子。
江樺瞟了一眼旁邊寫着“家庭位”的小牌子,感覺有點微妙。
安年似乎是沒特意來過這種地方,對於菜單這種東西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和江一弦一同扒在桌上研究起來,好奇的動作保持高度同步。江樺和江一竹在吃這方面又向來比較清心寡慾好生養,看這架勢也就直接讓她點了,於是情況就變成了——
“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安年飛快地點着菜單,旁邊服務員跟着她的話運筆如飛幾乎抽筋。
“這些不要,剩下的各來一份。”安年把菜單一扔。
服務員臉上閃現過介於綠色和青色之間的陰影,脣角抽搐,也不知道是被這飯量嚇得還是被這要求給懟的。
安年眼看着他那一副一口老血悶在胸口吐不出來的樣子,立刻意識到了什麼,馬上把菜單雙手抵還給他,帶着點歉意地一笑:“真不好意思啊,點的有點多,謝謝你啦!”
那動作居然還很是優雅端莊,服務員看着她,傻子一樣接過菜單,像紅綠燈似的,那張綠臉又紅回來了。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