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他此舉的孩子睜大了眼睛:“搞到手了?!”
“那當然,不然你們以爲我真只是去偷酒的麼?”任天行笑笑,像是擺動一枚獎章那樣,搖晃着手上的紙頁。
“走了走了,巡查的人都走了。”始終在窗邊放哨的孩子突然扭過頭來說,“現在上房沒人能看見!”
圍繞着任天行的一羣孩子立刻站起了身來,不約而同地看向旁邊緊閉的窗戶。任天行夠上窗戶邊緣,用早已準備好的小鐵絲一撥反鎖的鐵釦,窗戶彈開,他扒着窗框利落地往上翻,一跳就到了樓頂,一羣孩子緊隨其後。
孩子們所在的活動室幾乎囊括了衣食住行的一切生命活動,因此也是整個島上最高的樓,從外面看,這些只有十幾歲的少年不帶任何保護措施地吊在樓上實在有點驚悚,但他們熟練的動作顯示着這已經是進行過無數次的行爲了。
任天行第一個跳到了樓頂上,他領導着這些孩子進行了無數次的摸索才確定了這個角度。在這裡能最大程度地開闊視野,而背後的屋檐能完全擋住在地面巡邏的護理員的視線。如今的高壓下,只有在這裡孩子們纔是自由的。
令人目眩的海景鋪天蓋地映入眼中,他深深地呼吸着略帶鹹腥的空氣,迎着海風舒展身體。隨意的掃視間,視線在角落的礁石處停留了一下,那裡有個人正在釋放着攻勢,儘管手上拿的只是拙劣的枝條,劈斬的氣勢卻已經遠遠地直傳入眼中。
他不是第一次看見那個身影了。作爲早被謝春兒判了死刑的存在,護理員們都懶得搭理他,這讓他反而淡出了監視之外。在獨自的時間裡他就總是像這樣找個沒人的角落,一遍遍地、毫無意義地練着那些偷看來的招式,一天一天下來,竟然也有了幾分模樣。
只可惜這人的性子和他的戰法一樣孤僻,任天行也只能在這個時候才能得以一瞥。
“喂喂,發什麼愣呢,快把你上次的成果拿出來啊。”後背在這時被人一拍,任天行趕緊就回過了神來,誒誒地應着,把那拿在手心裡的紙片攤開在衆人面前。
一羣孩子正圍坐成一圈,小心翼翼地從屋頂掏空的瓦片下搬出一個一尺來長的盒子,打開來都是些小工具,有多功能摺疊刀、扳手、改錐和有意融掉的鐵絲之類,在連續發生幾次撬鎖事件後氣急敗壞的護士把少年們的住處和活動室搜查了個遍都沒有找到他們作案的工具來自於何處,現在算是揭開了謎底,打死他們都想不到這幫熊孩子居然會把秘密藏在了屋頂上。
不過現在這不重要了。除卻工具之外,能看得見盒子裡還放着一打各式各樣的圖紙,上面用筆歪歪扭扭地畫着房屋的平面結構,像是地面上的藏寶圖。
仔細看着這些草圖,就會發現這竟是莫比烏斯島上所有地方的平面圖,每個地方藏着什麼,有什麼通道都被標的一清二楚。他們用偷酒摘花這種表面的小賊行徑掩蓋了真實的目的。
任天行對照着新的圖紙,拿筆一一把老圖紙上標註問號的地方劃掉。他的動作和旁邊的孩子看着他的眼神一樣認真,明明面前只是幾張孩子氣的簡易平面圖,他們之間的氣氛卻像是要諾曼底登陸似的嚴肅。
“這些地方也都不是…”9號的孩子推了推眼鏡,“看來謝教授還設了其它的秘密基地。”
“最機密的東西,肯定要放在最機密的地方麼。要是這麼容易找到,反而不可信了。”任天行放下筆。
“可是我們都已經找了這麼久了,一點頭緒都沒有…”17號嘆了口氣,“我說,咱們的目標說是找到離開這裡的方法…那種東西,真的會有麼?”
“肯定啊。”任天行說着就捶了一把他的胸口,“都這麼久了還說什麼喪氣話。當時大家不都達成共識了麼?謝教授肯定還藏着不可示人的東西,只要拿到那個,肯定不愁出不去。”
“但是如果謝教授如果真的能有辦法,她自己也不會在這裡呆那麼久了啊。就算白狼能帶我們走,他從上次到現在一直沒有音信。”
“喂喂,說得這麼喪氣幹什麼。既然白狼能從島上自由進出,還能號令這裡的人,那咱們早晚也可以。”任天行隨意地拿過剛纔那頁紙,“沒有別人,那就靠我們自己。只要那邊存在着目標,那麼無論如何我們都能飛過去。”
大概是被他的話振奮了吧,少年們的眼中重新閃起光來。
“沒錯,一天不行就一週,再不行還有一年。總有一天我們會離開這個島去看外面的世界的。”旁邊的少年握緊了拳,“聽說那裡除了大海,還有比整個島都大的草原,一年四季都是冰的雪山…”
“那當然,我們都要去那裡,一個人都不能少。”
手上的紙此時被疊成了紙飛機,任天行站起身來一抖手,白色的小飛機脫手而去。那一刻微風適時地吹過,少年們下意識擡起手來擋住臉,指縫之間紙飛機扶搖般騰空。
任天行立在屋檐邊緣,衣襟在風中像旗幟那般呼啦啦地抖動。他伸出手來,其它的少年隨着動作一併伸出手搭在了一起。初顯的暮星像銀河落在他們的目光裡,隨着飛機一同飛向一望無盡的大海。
“總有一天,我們要親眼去看看外面的一切。”他仰起頭看着,將蒼穹都裝入眼中,“親眼看到…海的那一邊!”
……
“說起來,我入侵的衛星系統,最近好像被誰調用了啊。”謝春兒轉過眼,看向一旁的禿頂男人,“張教授,有資格調用那臺中央電腦的,只有你吧?”
張助理的動作停了一下,臉色透出了些青色:“我…的確用了。”
“看記錄,你查看了內陸軍情處的情報,這在外面可是要上軍事法庭的。”謝春兒淡淡道,“怎麼,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要瞞着我的?”
“...瞞不了你。”張助理低下了頭,臉埋在肩膀之間,“只是我看到…內陸已經以‘違反人道法則’的名義秘密制定了對這裡的制裁,他們要求把這裡的東西全部收回…可能會採用武裝。”
謝春兒的動作停了一下,但也不過是一晃神的功夫便恢復如常。她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彷彿聽到吃飯喝水一般的平常事:“終於到這一步了麼…看來是我疏漏了,待會還得再看看。”
“你…不打算組織抵抗麼?”
“抵抗有什麼用?還會連累到白狼那邊。”謝春兒說,“就算是收回,那邊也有他看着,我們抵抗反而會增加他的負擔。”
“謝教授,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樣。”張助理突然再次接道,“還有一件事…我覺得必須要告訴你。”
“怎麼,都已經是要毀滅的東西了,還有什麼餘下可說的?”謝春兒頭都沒回一下,隨意道,“抓緊時間,對結果沒有影響的信息直接跳過就好了。”
“...雖然對結果沒有影響,但我覺得還有告知的必要。”張助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無視掉謝春兒的敷衍態度,一字一頓道。“我還看到了,這次制裁的總執行官…
“就是白狼。”
啪嚓。
在他眼前,謝春兒手上的試管掉到了地上,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