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夜鶯的佈局還算周密,在朱雀的威壓下地面的原獸都已經不能再利用,唯有人造的人形原獸還在可控範圍之內。他們帶上這麼多人造怪物,也正是算到了眼下的場景吧。
但這樣的佈防面對江樺,就顯得太小兒科了。儘管有夜鶯操縱,隊形在閃電般的白刃戰下還是效果有限,也就是十幾回合的功夫,人牆已經破開缺口。
連續的槍聲在同時響起。守在坑邊的白大褂們還是出手了。他們散開四方捧着槍掃射,到底還是將他的行動攔在了跳入坑中之前。
看似單薄的防禦的強度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料,這些零星白大褂意外地比人形原獸更要難纏。他們都沒有點亮紅瞳,無法判斷是不是攜帶者。但鎖定他的動作卻十分精準,戰法完全不像是普通人能擁有,倒像是幾枚操縱精密的棋子在圍繞他旋轉。
江樺可沒打算和這些人長久地拉鋸下去,趁着對手數量少還未彙集的機會,他藉着早已看準的地形不避不掩地幾步衝上前,完全鎖住了最前方那落單的白大褂的破綻,不等他有所反應,狼牙已經揮出,一擊迸飛了他手上的槍。
他手一攬,就鎖住了對方的喉嚨擋在身前,將狼牙壓在他的脖子上,向其餘人低喝道:“退後!”
他在趕時間,用人質顯然是最快的方式,只要讓對方遲疑一下,讓他衝到夜鶯身邊就足夠。
但出乎意料,剩下的白大褂好像根本就沒看見同伴被縛一般,該打的照打,就連那被他卡死了脖子的俘虜都還在猛烈地掙扎,完全不顧被一刀戳穿脖子的可能性。
剛纔的那陣怪異感重又席捲而來,這樣的舉動實在不像是一個正常人所爲,夜鶯的訓練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那就只能…
江樺調轉刀口,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臉頰,作爲獵人,傷害人類絕對是犯禁的行爲,人形原獸算是例外。這些人雖然是敵,畢竟也是活生生的、有理智的“人”,並不像原獸那樣說殺就能殺的。
不過他也只是遲疑了那麼一眨眼的功夫,不等手上的白大褂有所動作,刀刃便是一轉,正正刺入對方的大腿根。選定的位置很準,恰好避開了大動脈,又足夠造成讓對方暫時站不起來的創傷。
…但首先,這個目標得有“創傷”。
刀刃深深地刺入皮膚,白大褂卻是一臉淡漠,連一絲疼痛的表情都沒有流露,甚至掙扎的力道都沒有減弱多少,江樺在同時感覺到了手上傳來的堅硬觸感,非要形容的話就像是…他刺中的不是血肉,而是一枚鐵塊。
他原本想直接貫穿對方的大腿,但手上傳來的阻力出乎了他的意料,狼牙只沒進去了半截便無法再進。更奇異的是…這樣的傷勢,對方竟然一滴血都沒有流!
一股惡寒從心底泛起,時間容不得他再有別的選擇了。其餘的白大褂都已經衝上前,彈雨從四面八方襲來。手上的俘虜就要掙脫,要確認的話只有趁現在。
他在有了那個想法的同時腳下已經是一個掃堂腿,將那傢伙直接按倒在地,趁着這一瞬間的失神,他抱定了最大的殺意將全力灌注於刀刃上,對着那應該是胸口的地方,狠狠砍下。
噹的一聲脆響,狼牙鑽透了表面的衣服,將整塊背部皮膚完全豁開了,刀尖上一片熾熱——卻不是血,而是鋼鐵相撞磨出的火花。
表層的皮膚只是一指厚的人造材料,內部完全是冰冷的機械,依稀還能看得出精密的電路連接其中。如果不是狼牙,換一把普通的刀來,這一下就得崩斷。
儘管已經有些心理準備,但當結果赤裸裸地暴露在眼前時,仍像是一擊重錘砸在腦中。
難怪夜鶯帶這麼點人手就敢來邊境,難怪之前灰狼部面對的那幾個小卒對麻醉氣體和槍彈傷毫無反應,這些東西根本就不是人、不是生物,或者說…根本就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
他對於原獸戰爭之前的時代略有耳聞,那時人工智能已經普及,最尖端的機器已經具有和人類持平的自主思考能力。只是在戰爭中文明毀於一旦,人類的一切科技退布回了21世紀前葉。無數考古學家和科研人員試圖找回曾經的光輝都無功而返,只能從零開始。
現在上個時代的榮光在他面前復甦了,就像變作化石的卵裡重新孵出了恐龍。
他們對夜鶯情報的掌握,還是太少了,他們的核心人物居然連這種東西都能做出來。
就是這一下的功夫,俘虜已經掙出他掌握,重又迴歸隊形之中。他們在無言之中變動着,與狼牙的刃尖相對。
人是會有破綻的,但機器一定會按照最優的程序運轉。
江樺深吸了口氣,將狼牙正立眼前。看起來局面沒有改變,但他明白接下來怕是要惡戰一場了。
只不過在江樺對峙的時候,坑底的兩人也同樣不好受。母上緊咬銀牙向上望去,鳥型巨影來回晃動遮蓋着日光,銀芒圍繞它上下流動,就像一隻雀鳥在鷹隼面前翻飛挑釁,引得鷹隼暴跳如雷,但卻怎麼都抓不住這小小的獵物。
狼耳的戰術悄然改變了,任天行不再一味防守,開始變被動爲主動。狼耳的彈藥不多了,他採用了最原始也最驚險的空中纏鬥,幾乎是貼着朱雀的身體在飛行,噴出的熱氣差點灼傷它的眼球。
朱雀的叫聲越來越頻繁,嗓音卻愈加嘶啞。它沒法再像剛纔那樣做出各種驚險刺激的特技飛行,只是不斷地呼喚着身邊的鳥型原獸趕來援助。但這些小卒在狼耳的炮火下根本撐不了多久,它的體力在狼耳的不斷逗弄下飛速消耗,連眼中的紅芒都開始黯淡
不愧是空中的王者,在情報完全不足的情況下,任天行敏銳地發覺了朱雀的外強中乾。面對這樣的強敵,一般人就算髮現朱雀不支也會懷疑是誘敵戰術,但任天行就敢把命賭在上面。
母上很清楚他賭對了,朱雀產卵,本就意味着它已經步入暮年,準備將全部的生命力注入卵中等待新生。但產卵過程被打斷了,本就衰老的原獸之王在產卵過程中已經損耗了太多的精力,剛出窩時還稍微能裝一裝表面功夫,僵持一長,露出破綻在所難免。
現在有這個傳說原獸在,其他人的心神被暫時分散,但朱雀的敗北已經註定,灰狼部鐵定不會忘記這最原本的目標。帶來的人形原獸已經被滅得七七八八,主力的夜鶯一時無法恢復,多拖一秒對於她們來講也是風險。
要放棄唾手可得的朱雀卵是不可能的,只是要搬運就得需要手下聯合組成電網,機械少一個零件都無法運轉。偏偏是這個當口,本該絕對服從命令的機器失聯了。
以當今時代的技術,要毀壞那種程度的東西實在有點不可能,但她的確是再接不到返回的電信號。
母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站了起來,直勾勾地望向江一弦離去的方向,“那幫混蛋…該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