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笙,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來拿一個東西。”
“哦。”牧小芝淡淡的應了一聲,又低下了頭。
牧小芝這種完全和平日不一樣的消沉模樣讓顧雲笙再度開口問了一句。“那你呢?爲什麼會在這兒?”
“我?我.......嗎?”牧小芝神色恍惚,卻帶着如實質般的哀傷和焦躁,喃喃自語着:“小天出事了,很嚴重的傷,但是大家都找不到適合的腎源,還有一天的時間的.......這樣下去再沒有任何結果的話,小天會死的.......我......我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不能爲他做,這算是什麼?”
“都怪我的,我一定......是個災星吧。”下意識的將雙腿蜷縮起來,幾乎是將臉埋在腿上,牧小芝那極低帶着微微嗚咽的聲音,若不仔細聽,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說什麼。“若不是我的話,小天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不會失去一個腎,這樣的話,就不會.......”
到了最後,那低喃聲音被那嗚咽聲掩蓋住,完全聽不到她到底在說些什麼,顧雲笙靜靜地站着,直到手中的飲料漸漸冷卻變涼,直到那低低嗚咽變成了低泣。不知道爲什麼,那顫抖的雙肩和不停在耳畔響起的哭泣讓顧雲笙這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酸酸的,微疼。
鬼使神差地走上前,猶豫了半響,將手落在了她的頭頂,笨拙地順着髮絲撫摸着,顧雲笙從腦海中思索着安慰的話語,卻始終找不到適合的。而似有所感地牧小芝下意識的擡頭,便撞見了略帶一絲困惑卻依然纏繞着重重迷霧的雙瞳之中。
意料之外的擡頭,讓顧雲笙有一瞬間的慌亂,忙將手收了回來,那微紅依然凝聚着淚水的眼眶就這麼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第一次,顧雲笙表現出了笨拙,連話都表達得有些語無倫次。“抱......抱歉,只是,你哭了.......”
牧小芝卻沒有任何的反應,還未收起的淚水從眼眶中滑下,再一次,顧雲笙感覺多年來沒有任何知覺的心臟微微抽痛了一下,卻不明白這代表着什麼。
許是牧小芝此刻的注視的眼神讓他有些許的不自在,下意識地想要打開飲料罐,不過心中的異樣讓他的動作一個失誤,拇指指腹不小心被劃了一個小口子,溢出點點血跡。而顧雲笙對此根本就毫不在意,換成另一隻手開罐子。
而牧小芝出神地看着那指腹一點點冒出來的血跡,一點點的滴落在飲料罐上,看着那微露出的手腕上的傷痕。忽然,杜宇琛之前對自己說過的話浮現在腦海中,雲笙似乎也是稀有的RH陰型血。
啪——掉落的飲料罐,在地上滾了好遠,褐色的液體從小孔中溢出,灑了一地。
“雲笙,你的血型是RH陰型血吧?!”
料不到牧小芝會這麼激動的撲過來,顧雲笙猝不及防地身體往後仰,那衝撞力讓他差點兒就跌倒在地,後退了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然而胸口還是被撞得隱隱作痛。完全不明白她此刻爲什麼會如此的失態。而第一次和別人那麼親密,讓他的手腳也十分的僵硬和不自在,倒是沒有那種厭惡的感覺。
“雲笙......
”
牧小芝再一次小心翼翼又充滿渴求的聲音響起之時,顧雲笙才從茫然中回過神來。“大概吧。”
“雲笙,幫幫我......幫幫我好嗎?求求你救救他!救救小天!”
顧雲笙低頭看了一眼緊緊抓住自己衣裳的手,在擡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牧小芝,臉上盡是掩飾不住的慌亂和焦急,帶着濃濃的懇求。猶豫半響,他才緩緩道:“你要我救許沐天?”
“可以嗎?真的,只要一顆腎就好,你還有一顆,照樣還能活下去的!只有你是RH陰型血,雖然我知道,這麼做的我很自私,但是......”
牧小芝緊緊地抓住他,身體微微顫抖着,緊咬着雙脣,凝聚在眼眶中的淚水終於滑落下來,有着一種脆弱的祈求。讓顧雲笙有那麼一瞬間感覺到,此刻自己便是她的寄託。“但是我們都找不到,小天已經等不了了,真的等不了了!所以......所以請你救救他好不好......?”
“你很在乎他......是嗎?爲了他,什麼都願意做嗎?”
牧小芝一愣,微垂下頭,將額頭抵在了他的肩上,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低喃着:“很在乎......很在乎.......”若不是她,他此時怎麼可能生命垂危地躺在病牀上?那個人,她又怎麼會不在乎呢?
因爲接電話而走到此處的夏青青正好看見這一幕,下意識地將身體隱藏在暗處,看着那狀似親暱的兩人,微微一愣,匆忙地結束了通話,小心翼翼地聽着他們的對話。
顧雲笙靜靜地站在原地,任由她靠在自己肩上,目光卻眺望着遠方,眼神卻絲毫沒有一絲的焦距,又似帶着濃濃的複雜和茫然。半響他才伸出手輕輕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視着她的雙眼,猶豫了一會兒,才輕輕地開口道:“若是,給了他之後,我會因此死去呢?你還會求我救他嗎?”
或許,失去一顆腎,對於其他人來說,只要調理得當依然能正常工作,但是那只是別人而已。
牧小芝沒有注意到,此時顧雲笙眼中的那一種渴求的期待,注意力完全被他的話給怔在了當場。然而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之後,她卻沉默了,避開了他的視線,黑色的髮絲掩住了她的神情,半響才聽到她艱難地吐出一句。“你不會死的。”
側過臉的牧小芝更沒有看到,她的話音一落,顧雲笙的眼神微微閃動,有一種不知名的光芒在其中緩緩消失,像是完全黯淡的月,讓人有一種死灰的錯覺。那握住飲料罐的手更是一緊,還不容易止住血的小傷口,再度溢出了鮮血。當久久得不到答案的牧小芝擡頭看去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他看向遠方的側臉,如初見一般,厚重的迷茫下帶着誰都無法解讀的複雜。
“我可以答應你。”正當他的沉默讓她無比的不安緊張的時候,顧雲笙收回視線看着她臉上那一瞬間涌現出的喜悅和激動,微微抿了抿脣瓣,最後還是說了出來。“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
等顧雲笙離開之後,牧小芝才恍然地回過神來,轉身朝病房走去,卻在拐角處撞見了還沒有離開的夏青青。一見她的表情,她便知道剛纔的對話,她應該聽到
了,當下心裡面有一些不自在。隨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牧小芝忽然抓住了夏青青的手,把她嚇了一跳。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而就在得知沈謙那邊毫無結果,許沐天又陷入危機之時,雲若白等人卻接到一個自願者的電話,自稱願意捐腎。這讓本就逼得想要去偷渡的蕭衍樂開了花,而許母更是寸步不離地守在手術室外。
然而所有人都聚集在手術室外,卻唯獨少了一個最重要的人——牧小芝。原以爲她或許是有事耽擱了,但是手術已經進行了大半時間仍然不見蹤影,這讓雲若白隱隱感覺到十分奇怪,之前牧小芝可是寸步不離地守護者,如今這關鍵的時刻照理說不可能不陪着的。
而早在一開始就聯繫她的丁羽菲更是搖了搖頭。“電話從剛纔就一直打不通。”
得知這個消息,雲若白和蕭衍兩人面面相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這個時候牧小芝居然聯繫不上,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吧?而此時許母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原本她並不想理會,奈何一直響個不停,原本焦急擔憂地心情被這麼一攪合有些火上心頭。
然而當聽到電話那頭所說的事情之後,整個人猛地站了起來,衆人忙擡頭看去,見許母的臉色白得讓人心驚,整個身體都不停的顫抖着,連手機掉落在地都不自知。下一刻便見她搖搖欲墜地往下跌去。距離她最近的蕭衍,忙接住了她。
“伯母,你怎麼了?沒事吧?”怎麼忽然好端端的......。
緩衝過來的許母有些恍惚地看着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孩子,如夢般喃喃自語着:“你......你伯父他出事了......”
原來許父收到消息之後便立刻往這裡趕,卻沒有想到在中途出了車禍,恰好也往這醫院送,此刻就在許沐天隔壁的手術室中。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都在裡面與死神戰鬥,許母完全失去了冷靜,六神無主地坐在椅子上。
而剛下飛機往這邊趕的沈謙剛好便趕上了許父的手術,也不顧自己疲憊的身子,直接走進了手術室,親自操刀。
彷彿老天還嫌此時不夠亂一般,許母的手機再度響了起來,許氏財務處理狀況,出現了內鬼捲走了一大部分的款項,出現資金週轉不靈,更有幾個開始要進入軌道的合約被對方終止,有的還惹上了官司。
一個個噩耗接踵而來,讓許母終於承受不住昏眩過去。雲若白忙讓人準備了一間病房,將她抱到牀上休息,讓丁羽菲照顧她之後,便和蕭衍開始打電話處理此時動盪的許氏。和李秘書通過電話之後,雲若白總是帶笑的臉終於出現了一絲凝重。
“衍,我去許氏一趟,首先要穩住局勢,這情況沒有人坐鎮的話,我怕許氏支撐不了。”
“恩。”蕭衍點點頭,至少在許沐天清醒之前,都得穩住。漂亮明豔的雙目此時染上了濃重的血腥,帶着一種狠戾。“那些纏上的官司我來解決,我倒是要看看,是誰這麼不知死活?!”這麼多事情不可能那麼湊巧地碰在了一起,而且許沐天的手段,他們都是十分清楚的,怎麼可能在短短時間之內就出現這麼大的失誤,一個內鬼翻不起那麼多的浪頭,背後一定還有一隻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