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說的是真的？”許是顧雲笙的再度迴避終於將牧小芝拉回了現實，此時她想起了那一日聽到的話，但是若是真的話，那他......。
“對，是真的。”原本不想回答的顧雲笙，卻不知道爲什麼，竟點了點頭。那一霎那，他能感覺到她明顯的僵硬。他靜靜地看着低垂着腦袋的她，因爲看不見此時她的表情，那彷彿有一條無形的線，拉扯着他的心臟，跟着隨之僵硬着。
“能不能......告訴我.......呢？”牧小芝擡起頭，問的十分小心翼翼，目光更是一刻不離他的身上，心裡卻早已經做了被拒絕的準備。
他記得，在這之前，也有一個人問過他爲什麼，然而，那個人的眼神卻只有那種興奮的色彩，和掩飾得極好的恐懼。而不是此時牧小芝那種心疼，還有那怕傷害他的小心翼翼，有一種，此刻他是被珍視的感覺。或許就是這種感覺，讓顧雲笙無端的鬆了一口氣。
“我.......只是一抹早就應該消失的幽靈而已。”將視線從她的臉上移開，顧雲笙微擡頭看着遠方，沒有任何表情卻依然是淡淡的。“根本就不允許存在於這個世上的......魔鬼......”他從來就不曾對任何人說過，卻不知道爲什麼，此刻，看到她的表情，有一種寧靜的感覺，不再日復一日的飄離。
記憶中的人如今似乎已經看不清面容了，只是她憎恨的話語，直到現在都時常回蕩在自己的腦海，出現在自己的夢中。
魔鬼！都是你這個魔鬼！你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上！
顧雲笙下意識的撫上心頭，夢中，那把緊握的尖刀，毫不猶豫地插入了他的胸口，那次驚醒之後，夢中那痛入骨髓的感覺都變得如此的清晰。窒息的痛楚，每次都讓他無法再度入眠。耳邊不斷的迴盪着她癲狂快意的笑聲。
哈哈——死了！魔鬼死了！我終於殺了他了！
牧小芝心中一緊，擡起頭看着他的側臉，明明還是和平日一般淡淡的，卻不知道爲什麼，讓人有一種空空的感覺，彷彿眼前的人已經融入了空氣中，隨時都會消失不見。那種彷彿不存在的感覺，讓牧小芝心中升起深深的空寂和悲傷。
那插入胸口的尖刀，險些要了他的命，然而搶救過來已經慢慢恢復的他，被接了回去，那一夜，他沒有任何的知覺。直到被人搖醒的時候，模糊中看到了趴在浴缸邊的她，笑得十分的美麗，手腕處的劃痕在盛滿溫水的浴缸中不斷的溢出，染紅了眼前所有的一切。而他的手腕，依舊如此。
那個時候，蓋在他手腕上的手絹，應該是爲了避免兩個人的直接接觸吧。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她都拒絕觸碰他。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顧雲笙感覺到手臂一陣輕輕的拉扯，微微一愣，低下頭看去，同樣的位置，不同的是，這一次，有一雙溫暖的手覆蓋着那累累傷痕的手腕，而不是嫌惡的避開。有那麼一瞬間，那年的一幕與此時重合起來。
有些恍然地看着那被握住的手腕，常年都彷彿沒有知覺的地方此刻卻傳來一種淡淡的溫暖，陌生的，這讓顧雲笙顯得有些無措。然後，他看到她擡起頭，像是一個小
孩子發現開心的事情一般，笑着對着他說道：
“吶，明明有溫度的，怎麼可能會是幽靈呢？”
那種笑容突兀的照在他了完全感覺不到溫度的世界，就連那不自覺的輕顫，因爲她的觸碰，反而沒有了感覺。
“你能想象，會有我這樣的人......”夢中始終揮之不去的聲音，口中喚着惡魔的字眼。顧雲笙看着那緊握着自己的雙手，看着對着自己笑得她，低喃着這些年，始終徘徊的迷茫。“如果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沒有人會發現，就好比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我的存在過一樣。一點兒痕跡都不會留下嗎？”明明一直都在認爲，像這樣的自己，消失的會更好的。可是此刻卻有一種，不想被人遺忘的感情。
被眼前的人，遺忘.....。
“我不知道爲什麼......雲笙你爲什麼要這樣說，但是.......”小心翼翼地將臉貼在他的手腕上，感覺到那道道傷口像一根根小小的倒刺，刮在臉上生疼。牧小芝輕輕的蹭了蹭，能感覺到他的僵硬和退縮，卻死死的扣住了他的手，能感覺到手下的跳動是真實存在着，卻彷彿下一刻會停止一樣的惶恐。該是嚴重到了什麼樣的程度，纔會留下這樣的傷疤？然而，此時她卻無論如何都問不出口，爲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表情？“你要是消失了，至少我會發現。”
所以，不要露出那種......彷彿全世界都會遺忘一般的哀傷。
平靜無波如死水一般的眼，微微跳動，顧雲笙看着將臉貼在自己傷疤處的牧小芝，就算在無意中看到的人，就會唯恐不及，懼怕着的傷疤，此時，卻如珍寶一般的被人心疼珍惜着。眼睛漸漸開始有一種酸澀的感覺，那是他久到都已經忘卻的感覺。
因爲太過陌生，這樣的衝擊性讓顧雲笙有一種身在夢中的感覺，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想要確認，眼前的一切並不是幻覺。然而，那手明顯的反應了主人此刻的複雜心情，帶着猶豫和迷茫。當指尖快要觸碰到她的髮絲之時，身後不適時傳來一道驚疑不定的男聲。
“雲笙？”
顧雲笙下意識的轉過頭，見杜宇琛正站在不遠處，用一種震驚又帶着欣喜的表情看着自己。這個時候他才驚覺自己的舉動，忙將手收了回來，無奈另一隻手卻被人握得死緊，不但沒有抽出，反而驚動了牧小芝。
“怎麼了......”牧小芝困惑地擡起頭，眼中還帶着未褪去的哀愁，茫然地看着顧雲笙，見他的目光放在自己的手上，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當下忙放開手，一邊端坐着，一邊尷尬地說道：“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顧雲笙收回手，將衣袖放下，對於她的反應回以淡淡一笑。
“雲笙，你們這是......”杜宇琛走近兩人，目光在兩人的面前的來回看了看。
此時牧小芝才發現身邊還有其他人的存在，聽來人的話，似乎認識顧雲笙的樣子，當下更加的尷尬。偷偷瞥了一眼身邊的人，臉上卻不見任何的神色，比之前還要的淡漠的，彷彿面對的不是一個人，只不過是一個模型一般。“你怎麼會在
這兒？”
“我聽說你出去，而且今天你沒有課，所以不放心就過來看看。”難得自己的弟弟會主動開口問問題，杜宇琛顯得有些受寵若驚，很順口的說了出來。然而看着他那種淡淡似乎沒有表情的臉，才察覺自己的話似乎有一些歧義，忙又補充道：“我今天也是隨便問問，並沒有跟蹤監視你的意思......”
不過令他失望了，顧雲笙對於他的話絲毫沒有半點兒反應，倒是他身邊的女孩十分的好奇。而杜宇琛對她可就更好奇多了。“雲笙，這位是......”話音一落，他便看到淡然無波的雙眸中蕩起了細微的漣漪。
從來不曾親近過任何的人的弟弟此時這樣的反應，心中的欣喜爲了某一種可能，而激動不已。之前他可沒有看錯兩人之間的親暱，還有云笙那撫摸她髮絲的動作。看向牧小芝的目光更加的熱情。倒是被不知情的她弄得莫名其妙的同時，有一種不自在的寒意。
“那個......你好，我是雲笙的同學，叫牧小芝。”因爲完全沒有準備，牧小芝忙站起來，在他那種熱情得讓人消受不了的目光下變得十分的拘謹。
“同學啊......”杜宇琛點點頭，不過那“同學”兩個字聽在牧小芝的耳中，卻不知道爲什麼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她，只能尷尬地笑了笑，餘光偷偷地瞥了顧雲笙一眼，正要對上了他看過來的視線，忙發出求救信號。無奈後者茫然的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我是他的哥哥，杜宇琛。雲笙身體不好，在學校的話，只能拜託你多多關照他一下了。”
“啊......這個......這個沒有什麼事，大家都是朋友嘛，沒有什麼關照不關照的。”牧小芝連忙擺手，心中暗自對於杜宇琛的身份感到訝異。目光在他們兩人的臉上看了看，心直口快地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們怎麼長得不像啊？”話音剛落便發覺自己這麼問似乎有一點兒不禮貌，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啊，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
“不用緊張。”牧小芝的拘謹杜宇琛自然是看在眼裡，正打算軟化她對自己的感覺，卻不想，始終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的顧雲笙忽然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對着還有些愣神的牧小芝輕點了一下頭，露出淡淡的笑。“我先回去了。”
“現在也快中午了，要不一起去吃一個便飯？”杜宇琛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不過另一個人卻沒有給他這個套近乎的機會。一隻手在牧小芝看不見的角度，輕輕的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角，意思十分明顯。杜宇琛自然是有些意外，不過話都已經說出口了，就算顧雲笙再怎麼拉扯也收不回來。
“不了，我還有事，謝謝你的好意。”倒是牧小芝搖了搖頭，對着站在杜宇琛身邊的顧雲笙擺了擺手。“那我先走了，雲笙，雲笙的哥哥再見。”
看着漸漸遠去的身影，杜宇琛收回視線看着身邊的弟弟，見他始終看着她離去的方向一臉複雜。“雲笙，那個女孩子不錯。”
顧雲笙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早就恢復了那淡淡的表情，在杜宇琛那期待的目光下，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我先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