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最後是怎麼睡着的,景喬自己也不清楚,唯一的感覺就是累,困,連手指都擡不起來。
等到再次醒過來時,她眼眶泛紅,腫脹的只剩下一條細小縫隙,看東西很難受。
精神渾渾噩噩,下牀,景喬從冰箱中拿出冰袋,冷敷,將軍趴在她腿上,腦袋一下一下地輕蹭着,恍若在安慰。
輕拍將軍腦袋,她看了眼時間,早上六點鐘,一整晚,安安都沒有送回來。
滿滿的,心底充斥着彷徨,空虛,就像找不到人生方向,如同在空中漂浮的落葉。
靠在沙發上,景喬思緒出神,她在想,以後她和安安,要怎麼生活?
蹬蹬蹬跑開,將軍折身返回,嘴裡刁着錢包,兩隻爪子跳起,搭在景喬身上,丟下錢包,吐出鮮紅色長舌。
心底帶着疑惑,她將錢包拿起,錢包是靳言深的,以前沒有看到過他拿這個錢包,打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照片,三人的合影。
安安笑的很開心,眼睛都眯在一起,而她滿臉憤怒,至於靳言深,俊美臉龐上的線條很溫柔。
一家三口,看起來很惹眼。
只不過現在看來,卻只有觸景傷情。
將軍等着獎勵,一直蹲着,景喬拍拍它腦袋,給餵了最喜歡吃的狗糧,末了起身,去衣帽間。
將比較休閒,舒適一類的衣服全部疊起來,放在包中,又去了監獄。
盯着靳言深,景喬胸口上下起伏;“我給你送了衣服,都是舒適休閒的,下午應該就可以收到。”
“恩……”靳言深薄脣中溢出輕應,眼眸緩緩眯起,看着她腫脹還沒有消退的雙眼,很心疼;“哭了?”
沒有說話,景喬視線低垂,看着地面,咬脣。
目光暗沉,猶如深邃漩渦,靳言深開口問她;“你這樣,帶着安安怎麼生活?”
依舊沉默,她伸出手,不自覺攥緊鐵欄。
“離開A市在美國的那四年,沒有我,不是帶着安安生活的很好,現在你回到當時的狀態,帶着安安,好好生活。”
景喬眼眶泛紅,身子輕顫;“你覺得可能嗎?”
靳言深最見不得的就是她掉眼淚,臉蛋兒那麼白嫩,細膩的連毛孔都看不到,就應該被呵護,關愛,憐惜;“別哭。”
聞言,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調整着呼吸和心跳,壓抑情緒。
時隔四年,從美國回來後,早已經不是當初的景喬,她很堅強,經歷過那麼多,早已經不柔弱,更沒有哭過。
但是這一段時間,她感覺自己太脆弱,一直在哭。
“沒有什麼不可能,我相信你,能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安安……”
“是嗎?”景喬心中很亂,她閉眼,嘲諷一笑;“可是,連我都不相信自己。”
靳言深眯起眼眸。
“或許,你說的沒有錯,我是該帶好安安,遇到喜歡的男人就出嫁,畢竟,等到你出獄,就已經五十歲,我等不起。”
靳言深修長且分明的長指緊緊併攏,手背上略青筋暴起,但臉龐上沒有情緒表露,俊美,輕柔;“你能這樣想,很正確。”
“既然沒有關係,那麼就該回歸以前,無論是你的銀行卡還是公寓,我都不會動,也不住,至於銀行卡,我會交給葉律,從此以後,無論我和安安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不會動你的錢,至於你給安安的股份,既然等她十八週歲以後才能動用,那麼我就等到十八歲。”
“景喬———”他皺眉,沉冷聲音。
靳言深願意她隨便刷他的卡,用他的資金,哪怕養男人都樂意,就是不想聽到這句話。
景喬給他解釋。
“這也是我經過深思熟慮後想出來的,你的選擇,我不干擾,我的選擇,你同樣不要參與,回到公寓後,銀行卡我就會交給葉律,也會搬出臨海公寓,既然要整理關係,就整理的乾乾淨淨,我和安安過的是好是壞,和你沒有關係,沒錢,就將就着活。”
眉頭攏起,靳言深放軟聲音;“不要那麼倔。”
“沒有倔,時間到了,我離開。”
話音落,她起身,眼淚掉下兩行,隨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心尖上密密麻麻泛着疼,靳言深心底生出一陣衝動,想要衝出去,擦乾眼淚,卻又被深深地壓抑住,身軀頹敗地坐回椅子。
說到做到,當天下午,景喬給葉律打電話,將銀行卡,還有公寓鑰匙,甚至連車鑰匙,全部都給了葉律。
葉律不肯要。
“你如果不要,我就扔了。”景喬態度堅決,面色很沉冷;“我說到做到,並沒有開玩笑,也從來不會開玩笑。”
瞧着她那麼認真,葉律思量思量,還是接過。
晚上,他去了監獄,告訴了靳言深。
沉默,沒有言語,許久後,開口道;“車鑰匙你扣着也好,她開車,我並不放心,正好。”
“不止車鑰匙,你的所有銀行卡,還有公寓鑰匙,都扔給我,態度堅決的很,我根本勸不動。”
靳言深應了一聲;“你留意着她的狀況,遇到什麼事,記得幫她。”
“盡力而爲,美國公司這段時間很忙,還要過去,我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留在A市,所以,有些事,還是得你自己看着來。”
葉律如此道。
聽到這句話,靳言深心底很不悅,卻也明白,個人都有個人應酬。
“十五年,等你出來,也就是一半老的老頭子,還有什麼意思?”
“誰說不是呢?”靳言深淡淡應聲;“這樣的生活,也沒什麼不好。”
平靜,不見光明,只有黑暗,他很喜歡。
也只有這樣,他才能生活的自在,連死都不怕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怕坐十五年的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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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宅。
安安哭着要回家,不想待在靳宅;“我要小喬,要小喬!”
靳母頭很疼,再加上安安哭個不停,更是一陣陣抽疼;“哭什麼?“
“我要小喬。”
“這裡也是你的家,住着,張管家,你帶她去後花園走走,我去休息。”
張管家抱着安安,後花園很大,各種各樣的花朵,安安不喜歡,在賭氣,小嘴撅起;“哼,等我爸爸回來,讓我爸爸收拾奶奶!”
聽着奶聲奶氣的話,張管家心中酸澀,問;“安安,如果你爸爸回不來怎麼辦?”
“不會的,我爸爸可厲害了,爺爺,我爸爸爲什麼回不回來,我和小喬在美國,都可以坐飛機回來,我爸爸那麼聰明,怎麼可能會不知道,笨!”
張管家手捂住胸口,心臟有點不舒服, 果然還是小,什麼都不知道。
沒有靳母的命令,他也不能擅自做主張。
一直到安安累了,睡着,張管家將她抱起,走回靳宅,正好靳水墨下車,從靳氏回來。
看到安安,靳水墨動手,抱進懷中;“今天晚上,她和我睡。”
“是,二少爺。”
張管家點頭,留意到靳母沒有在後,他跟着上樓。
靳水墨將安安放到牀上,一回頭,卻看到張管家就站在背後,他皺眉;“還有事?”
“我是想問,二少爺還要不要吃東西?”
“不用。”
依舊沒有走,張管家在心底組織着語言;“二少爺,其實,我是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關於大少爺的。”
“除了求情以外的事,你都可以說出來。”
靳水墨脫掉風衣,坐在椅子上;“除了我,還有我媽那一關,她不會同意的,所以,有些念頭,不該有。”
“其實都是大少爺和那張照片上男孩的故事,那時夫人懷着他,還沒有出生——”
房間門的縫隙被推開,靳母走進來,臉色不怎麼好看,張管家的話,她聽的一清二楚;“我來看看安安有沒有睡。”
“睡着了。”
點頭,靳母走在前,留下一句話,張管家,你出來,我有話要好和你說。
僻靜的角落,兩人相對而站,張管家站姿拘謹。
“你在靳家幾十年了,知道爲什麼沒有辭退你?因爲是先生離世前的意思,但有些事,你不該插手,你想對水墨說什麼,我很清楚,我告訴你,就算他願意放了靳言深,我也不願意,這件事我做主!”
靳母態度高高在上。
“夫人,大少爺肯定是無意的,身爲母親,你就放過他吧。”
“母親?他是我的仇人!”靳母一字一句道;“這樣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否則,你捲鋪蓋走人,靳家這些年,對你不薄,我是一家之主,你就得聽我的。”
張管家臉上盡是滄桑;“難道,對大少爺,你就沒有半點情分,不心疼他?”
“我只心疼靳家死去的那些人!”靳母聲音尖銳,情緒也跟着激動起來;“我會時時刻刻提防着你,看你在背後有沒有對水墨說不該說的。”
不再說話,張管家恭敬鞠躬,然後離開。
他只是一個管家,沒有能力,在靳家更沒有立腳之地,很想要幫大少爺,卻是有心無力。
有了這兩次,夫人對他會提防,家裡的每個傭人都有可能是眼線,至於那些事,更沒有辦法說出來。
三千字,稍後還有三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