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他說:“你們把聖女當什麼了?真把聖女當神仙了嗎?她也不過是個凡人,有跟咱們一樣的煩惱憂愁。你們若想實現自己的願望,那就要自己努力,不能只是指望着別人。”
衆人似懂非懂的散了,卻還是在討論聖女的真身究竟是什麼樣的。
寨司大人搖搖頭,回了寨司衙門,進門前,他特意看了看李先,身材比一般的那字要魁梧一些,長得卻有些清秀,平時不張揚,是個憨厚老實的人。
聖女說他是個好人,辦事也很牢靠,他身邊正缺這麼一個人,倒是可以拉到身邊做事,這樣既能如了聖女的願,也能如自己的願。
便對他說:“你跟我進來。”
李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卻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的跟着他進去了。
到了寨司大人的書房,李先站在書桌面前,琢磨着怎麼開口,就聽李先說:“大人,今天從內院出去的那位是誰啊?”
寨司大人一愣,說:“那是我族聖女。”
李先一臉震驚,他只以爲她是個什麼大人物的妻子,卻沒想到她居然是族裡的聖女。原來他覺得與她那麼遙遠,並不是錯覺,而是真的。
見他一臉震撼,寨司大人也不奇怪,畢竟他自己剛知道的時候也是很震驚的。組織了一下詞彙,他說:“我身邊缺個辦事的人,你往後就在我身邊跟着吧。”
李先還未從阿蠻就是聖女的事實當中恢復過來,聽他說話,只是隨便的點頭,點頭之後才發現自己答應了什麼。
忙問:“大人說什麼?”
“我說讓你以後跟在我身邊辦事,怎麼了?你不是答應了嗎?”
“我……”李先還想說什麼,就被寨司大人打斷了,說:“好了好了,不要說了,明天早上就直接到內院來好了,守門的事我會安排別人的。”
“……”
“好了,你出去吧,我要做事了。”寨司大人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李先只能灰溜溜的出去了,出門之後,他使勁的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很疼,他疼得齜牙咧嘴,這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江焱坐在一把大椅上,滿頭的汗水,阿綺蘿在一旁擔憂不已,但是又不敢擅自上前去動他,急得幾乎快哭出來了。
自從他們來了這個地方,那個穿着斗篷的人給江焱下了這個藥之後,他每天都會受這樣的苦,不能動,只能靜靜的坐着,感受千萬只螞蟻啃噬身體的痛苦。
她第一次見他痛得不行,便上前想要替他擦汗,可是被他一巴掌拍開,說不能靠近他,不然她也會被傳染的。
她說:“我不怕,要死就一起死。”說完就想上前抱住他。
可是被他一把推開,他艱難的說:“你要是過來,往後就不必再來見我了。”
她不能靠近他,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受苦,只能在他每次痛完之後給他擦擦汗,倒杯水緩解身上的疼痛。
她也試着去找過那個斗篷人,可是這個地方就像迷宮一樣,她根本走不出去。每天都有人來給他們送飯,但是都不會跟他們說一句話。
有一次她試着跟蹤那兩個送飯的人,可是一個拐角的功夫那兩個人就不見了。她以爲那裡有什麼秘密通道,於是在那裡找了很久,卻什麼都沒有找到。
回去之前她在那裡做了個標記,準備第二天再去接着找,可是第二天她就找不到那個標記了,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江焱縮成了一團,下脣已經被咬出了血絲,滿頭的汗水,她不忍心再看,索性轉過了頭說:“你不要再咬嘴巴了,你看看你的嘴巴都變成什麼樣了?”
沒有聽見他的回答,她回頭,發現血絲已經在往下流了,她道:“都說了不要再咬了!”
江焱沒有理她,身體上的疼痛讓他不得不用另一種疼痛去代替,阿綺蘿憤怒的看着他,突然傾身上前,堵上了他的嘴巴。
江焱瞪大了眼睛,連忙想要推開她,可是阿綺蘿緊緊的抱住他,不讓他動彈。他原本身上就很疼,沒有什麼力氣。
現在阿綺蘿用了力氣,他更是反抗不了。只能瞪大雙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雙大眼睛,長長的睫毛眨巴眨巴的,煞是好看。
他很疼,但是他不能再咬嘴巴了,那樣會咬到阿綺蘿。
這樣的想法深深的印在腦子裡,不斷的催眠自己不要咬,不要咬。漸漸的,他感覺身上並沒有那麼疼了。
雙手環上她的背,就感覺到她的脊背一僵,卻沒有離開,兩隻大眼睛霧氣濃濃,看上去很傷心。
他伸出一隻手,輕輕的覆在上面,手心傳來癢癢麻麻的感覺。另一隻手環在她的背上,慢慢的加深這個吻。
只是自那個客棧之後,他們第二次親吻,前一次是自由,這一次,是哀傷。
屠嬌嬌到達苗寨主寨的時候,天已經有些黑了,那晚的晚霞有些異樣的紅,不像一般冬過春的天。
她的手搭在國字臉的手上,慢慢的從轎子上下來,就看見前方一大羣人正排列整齊的在那兒站着。
最中間的,就是斗篷人和她的母親,阿瑤。
見她來了,阿瑤眼睛似乎有些紅,激動的上前一步,卻被身邊的斗篷人拉住。她的臉一僵,硬生生的忍住了上前的衝動。
卻還是一臉期盼的看着她,她緩緩的走向那羣人,身上的銀飾叮噹作響,在空曠的廣場上顯得格外的刺耳。
她還未走近,那羣人都一股腦兒的跪了下來,恭敬的喊:“聖女大人!”
只餘阿瑤和斗篷人醒目的站在中間,她走到他們面前,說:“母親,您還好嗎?”
阿瑤激動的點頭,一雙大眼睛裡流露出濃濃的哀傷,說:“我很好,可你不該來這裡。”
她笑笑,說:“我不能不來,你和哥哥都在這裡。”
“聖女。”國字臉在她身後小聲的提醒道。她才反應過來,還跪着一羣人呢,連忙退後一步說:“起來吧。”
那羣人才擠擠挨挨的站起來,把頭低低的垂了下去,也有一些膽大的,把頭擡起來看她這個聖女究竟長什麼樣子。
她拉着阿瑤的手,說:“母親,咱們進去再說。”
阿瑤點點頭,拉着她往裡走去,斗篷人沒有跟上來,國字臉也沒有跟上來,阿瑤帶着她左拐右拐,進了一個小院子。
這個院子看上去很寧靜,木製的小屋,外面種了一棵桃樹,只是現在還沒有開花,光禿禿的,不怎麼好看。
她進了屋子,就見阿瑤一臉欣喜的拉着她埋怨:“你怎麼來了?母親不是說讓你在上京好好的待着嗎?上京是大齊帝都,他們再怎麼樣也不敢胡來的。”
屋子很整潔,裡間和外面隔着一扇屏風,屏風應該是蠶絲的,有些透明,透過光,她隱隱看出裡面沒有人。
右邊就是書房,沒有任何遮攔,沒有人。
阿瑤還在埋怨,她問:“哥哥呢?”
阿瑤的臉就僵硬了,看見她這個樣子,屠嬌嬌心裡升騰起一種不詳的預感,她問:“哥哥呢?”
阿瑤似乎是想說什麼,卻又顧忌着什麼,她抓住她的手道:“母親,既然我已經來了這裡,我是不會放任哥哥不管的。”說完,語氣加重了一點:“告訴我,哥哥呢?”
見她這副樣子,阿瑤有些不忍,看了她一眼說:“阿焱在西面的院子裡。”
屠嬌嬌眼睛一眯,“西面的院子?阿綺蘿呢?”
“也在那裡。”
“你爲什麼不把他們接過來?”她既然回來,他們對外稱她是聖女,難道她連這點權利都沒有嗎?那可是她的兒子!
“嬌嬌,你不知道,阿焱他……”她眼神閃爍,想說什麼,卻不敢說。
屠嬌嬌心頭一緊,問:“他怎麼了?”
阿瑤看着她的眼睛,心一橫,說:“阿焱他被下了蠱,被關在西面的院子裡。”
又是下蠱,又是下蠱!
屠嬌嬌眼睛赤紅,上一次阿綺蘿也是這樣,這一次江焱也是這樣!究竟他們還要怎麼樣?她已經回來了,難道他們還不願意放過他們嗎?
阿瑤看見她這樣,眼眶通紅,拉着她的手說:“嬌嬌,娘知道你心裡難受,可是現在你哥哥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有車艱難的開口:“他實在是不適合待在身邊,他在西院一切都好,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夠了!”屠嬌嬌低吼一聲,看着她這個身體的母親,一個自私的女人,她還以爲她活到這個歲數已經知道什麼纔是她想要的,不會再犯年輕時一樣的錯誤。
她真的是錯了,這樣一個女人,年輕時能夠爲了自己拋棄丈夫孩子,遠走他方,杳無音信的女人,怎麼可能會爲自己的孩子着想?
她看着阿瑤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你是我的生身之母,我尊敬你,可是你並沒有盡到一天做母親的責任,如今還讓自己的親生兒子身患惡疾,待在那麼一個地方,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這樣一個母親。”
“不管你之前是怎麼想的,我現在來了這裡,我就絕不可能讓哥哥在那裡受苦,你可以不把他當自己的兒子,可我不能不把他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