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懷胎八月了,受了這麼一場驚嚇,胎兒不早產,生下來也該是個廢物了……而且誒,皇兄這麼久都不發佈消息,顯然是胎兒保不住了……不然,皇兄早已告示天下,安慰天下了……”
咸陽王壓根就沒有心思聽她的自我安慰,許久,他纔開口:“看來,皇兄這是對我們宣戰了!!!”
彭城急了:“哥,怎麼會?皇兄怎會知道是我們??那駱駝馬已經死了,我們只不過是送給詢兒玩兒而已……再說,我可沒說是你送的,而是我自己送的,就算是怪罪,也怪不到你得頭上,是我一個人的責任……”
“彭城,你這些日子在家裡,哪裡都不許去。”
“我知道,我不會出去……”
“你記住!皇兄也許會召見你……”
“怎麼可能?皇兄明明說了,他再也不會見我了……”
咸陽王陰沉一笑:“我比你瞭解皇兄。小事情,他一般置之不理。但是,涉及這種大事,他絕不會姑息縱容。彭城,你該知道怎麼辦了……”
彭城的目光亮起來,卻充滿了恐懼之情:“哥,你是說?”
咸陽王咬牙切齒:“到了這個時候,也只能破釜沉舟了……”
那是徹底大決戰之前的一種最後的瘋狂,咸陽王的眼裡閃出一種極端的瘋狂,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再也沒有半點退路了。
“彭城,在見到皇兄時,該怎麼說話,一點也不能馬虎……”他附耳,在彭城公主耳邊說了一席話。
那時候,葉伽正藏在洛陽外面的龍門石窟裡。
這裡青山綠水,萬象生輝。
若是換在一年之前,他尚未辭去國師的身份時來到這裡,可以想象,這裡所有的佛徒,信徒,工匠們,將會對他有如何盛大的歡迎儀式。
但是,這一次,他已然換了一身便裝,頭上戴了帽子,和所有人一樣,沒有任何的稀奇之處,縱然擦身而過,也沒有人知道他便是前國師。
在拓跋宏時期,龍門石窟已經完成了它大半的精髓之作,尤其是以弘文帝爲原型塑造的那一尊巨大的佛像,更是增添了無限神秘的色彩。
此時,葉伽便在這尊佛像面前停下來,看着它朝着的方向。
佛像完成了,便不能更改,此後千百年,他便對着這個方向,看着遙遠的天空。朝朝暮暮,歲歲年年。可是,有誰知道他的寂寞和無奈呢?
有關弘文帝和馮太后的那些古老的故事,他自己在大戰老A蝙蝠人的那一戰裡,多少有所瞭解,長大後,又從馮妙蓮的口中,略略得知一二。尤其是馮妙蓮在家廟裡養病的那些日子,閒着無聊,曾經給他八卦了不少這些東西。
三個人的愛情裡,總有一個人是最大的輸家。弘文帝,最後成了可悲的大輸家。
但是,在自己這三個人裡呢?
他覺得自己連輸家的資格都沒有——只是覺得可恥和悔恨。
一連多日,他都流連在這裡,身上的傷痕,被寬大的外袍遮掩了,得不到治療,也不被外人發現,只是日復一日地疼入骨子裡。
所幸彼時龍門石窟遊人衆多,善男信女,熙熙攘攘,誰也不曾多留意半點別的路人甲。葉伽混跡這裡,冥思苦想。
他並不知道,有一個人正在苦苦的尋找自己。
唯有他出面,才能解開這一切的心結。
從龍門石窟到洛陽皇宮,不過區區二十幾裡的路程,可是,卻天涯咫尺,有一種看不到邊際的危險和無力感蔓延開去。
在馮妙蓮找到葉伽之前,拓跋宏先召見了彭城公主。
這次密會,沒有任何人知道,就連馮妙蓮都不知道。
彭城公主一進來,就覺得渾身起了一股寒意。剛要出聲,石門已經重重地合上。房間不大,轉身,只看到皇兄一個人,連侍衛雜役都沒有半個。就連他終日不離身的老太監都被關在了外面。
“皇兄……”
她跪下去,叩頭如搗蒜。
“皇兄……是我錯了……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你饒了我吧……”她跪在地上,一邊哭訴,一邊叩頭,心底,卻有一種瘋狂到出奇的興奮和喜悅之情——果然,咸陽王一點也沒有猜錯,還是兄弟二人才彼此瞭解。
他果然召見她。
這一次,那個賤婦,一定死定了。
她興奮得篩糠似的,看在拓跋宏眼底,卻認爲她是在恐懼。而且,她也的確是興奮到了恐懼的地步,也不等拓跋宏詢問,就先講起來:“皇兄,我是實在看不慣馮皇后的所作所爲,所以才慌不擇路,用錯了辦法……皇兄,這是我的錯,我承認我藏了私心,因爲,我不想你難受……我不希望你受到了莫大的欺騙和侮辱,還不爲人所知……我是你的親妹妹,嫡親的同胞,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重磅炸彈已經投下去,彭城公主放慢了語速,按照咸陽王所教她的“受到了莫大的欺騙”……然後,只等皇兄問下去。
當然,任何人都會順理成章地問下去——我到底受到了什麼莫大的欺騙和侮辱??
但是,拓跋宏居然沒有。
他站起來,淡淡的:“彭城,這些都不用說了,朕心裡有數。”
彭城公主遽然擡起頭看着他——這是什麼意思?他心裡有數?他能有什麼數?
“朕知道,你和馮妙芝交好,向來不喜歡妙蓮。可是,彭城,你要知道,她已經是皇后了,而且,跟朕情投意合,現在又懷了朕的孩子,臨盆在即,所以,希望你們不要再處處針對她……”
彷彿一盆冷水,從頭到腳地澆下來。彭城公主頓覺身上一股寒意鋪天蓋地的襲來。
這就是皇兄的意圖?
找自己來,不是爲了得到什麼內幕,相反,是爲了警告——警告自己不要再興風作浪?
“自從妙蓮當了皇后,朕也知道,你們幾個心裡都不很痛快……”
她瞪大眼睛聽着——“你們幾個”——這指的是什麼意思??難道不是一目瞭然??對於自己和咸陽王的勾結,難道不是挑明瞭再說話??
“其實,你們根本不必處處針對皇后,她在馮家並沒有什麼依靠,而且,她也沒什麼野心,威脅不了任何人。小時候,她也很喜歡你。所以,彭城,這一次之後,朕希望你們不要再耍什麼花樣了……”
圖窮匕見,利刃出鞘了。
彭城公主的臉上紅一陣又白一陣。她怒道:“皇兄,難道你到現在還是認爲,是我們指使詢兒暗害她?”
“不是你們是誰?駱駝馬是你送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