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豐是特意關機的,此刻,她正在一家茶樓“相親”。二十六七的女人,再不抓緊時間,只怕要成現在流行的“剩女”了。
這個男人是一個高中關係較好的同學珠珠介紹的。珠珠替兩人牽線後就離開了,只剩下馮豐和那個男人大眼對小眼。
這個男人是搞銷售的,能說會道,三兩下就把氣氛活躍起來了。他說得又快又多,似乎對馮豐還比較滿意,談到後來,已經在說兩個人在一起後,如何按揭買房,誰出首付,誰給月供了。馮豐一直聽他口若懸河地談論,而且扯得這麼遠,心想,這個世界上“極品男”還挺多的。
她默默地坐了一會兒,實在坐不下去了,“極品男”還在一個勁地誇她斯文大方有內涵,她聽得一愣一愣的,又不是瓊瑤劇女主角,再說下去,只怕要說“你好有深度哦”——於是,她趁他稍微住口的時候,機不容失地,禮貌而委婉地準備告辭了,“極品男”立刻熱情似火地給她留聯繫方式,末了還問她要電話號碼,她想不給吧,可是,看人家那樣熱情,只好留了個電話號碼,趕緊溜之大吉。
出來,迎着晚風,才鬆了口氣。其實,這個男人也沒什麼不好的,不帥不醜,不高不矮,相貌收入談吐都是一般一般全國第三那種,跟自己一樣普通,而且爲人還算實在,談的也都是雞毛蒜皮的生活瑣事——人生不就是這樣嘛。而且他還肯說他有錢付首付——如此看來,好像也可以將就了。
找個普通人,過普通的日子,這是普通人的過法,馮豐也一直是這樣打算的,可是,爲什麼此刻,心裡一點想結婚或者想交男友的想法也沒有呢!
心裡隱隱的壓抑的不敢流露出來的期待,那是見到葉嘉後才滋生的,可是,那是從府南河到太平洋的距離,又怎麼敢癡心妄想?
她悶悶地往回走,風吹得心裡涼涼的。
家裡冷鍋冷竈,以前再冷清還有點人氣,現在那是徹底的絲毫人氣都沒有了。打電話又沒人接,眼看時間一點鐘一點鐘的過去,六點、七點、八點、九點……李歡越來越坐不住了,心裡更是擔憂,馮豐招呼都沒打一個,這是跑哪裡去了?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以前,兩人也爭執過,也冷戰過,但是,馮豐從來沒有過離家出走的行爲——他驚跳起來,莫非,這女人已經跑了?這個念頭讓他渾身冒起一股寒意,馮豐,她是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認識的人,唯一的安慰。天天在一起時還不覺得,如今,她不見了,他才那樣深刻地意識到:如果沒有了這個女人,自己還有何必要呆在這個如此怪異的世界?
他趕緊去她的房間打開衣櫃,她的東西都還在,只有包包、手機不在。他拉開抽屜,家裡的現金都還在,卡也在,她要走,不會錢都不帶吧?兩個人一起生活,雖然是馮豐在管錢,可是,都放在一個地方,誰需要誰就去拿。
他稍微鬆了口氣,站了好一會兒纔回到客廳裡坐下,細細想起兩人這些日子的冷戰。他實在不明白她到底爲什麼會因爲這點小事生氣那麼久?他更想不起自己那天到底怎麼做錯了,難道一個女人說“我在這裡坐坐”,自己就攆她走?何況還是自己“認識”的女人,即便再不是“皇后”了吧——天知道,自己早已沒把她看成“皇后”了,可總歸是熟人,而且是一個美麗大方的女人,哪個男人拉得下這種臉來?馮豐爲什麼連這點氣量都沒有?
他又擔心又生氣,也很想跟她談談,哪怕說些好話,哪怕低聲下氣,可是,他似乎發現,連這種低聲下氣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他跑到小區的小廣場上——很多小區都有這種活動區。活動的人越來越多,然後越來越少,冬日的寒夜裡,大家都回家了,廣場慢慢有些空蕩蕩的了。
坐了許久,又站了許久,腳都有些僵硬了,然後,他看見一個穿白色衣服的女子慢慢走進來。她穿着白色的大衣,漆黑的頭髮在風裡微微盪漾,看起來,又清新又端莊。她近了,身上有淡淡的馨香,那是她的習慣的乾淨的味道。
彷彿是第一次看見她,她不是這樣的,她在家裡的時候,常常是光腳穿一雙拖鞋,隨便穿一件乾淨的大大的衣裳,蜷縮在電腦邊就是一整天。
李歡怔了一下才迎了上去,臉上堆滿了笑容:“馮豐,你回來了。你到哪裡去了?”
她一邊往家裡走,一邊淡淡地道:“相親去了。”
李歡一時似乎沒明白過來,直到她打開門,進門,他在後面關上門,才醒悟過來,這個女人打扮得如此漂亮,原來是爲了別的男人——她相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