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願意整天待在醫院裡,哪怕是豪華如五星級酒店的VIP病房。李歡理解她的心情,也沒再堅持,只輕輕扶住她的肩膀:“我給你拿衣服來,你不要着急,不想待在醫院裡,我們就出院好了……”
他按了鈴,醫生和護士很快趕來。得知病人堅持要出院,醫生儘管有點意外,也應允了,只說:“也無大礙了,只要回家好好養着就成。”
然後,大中隨護士出去辦住院手續。
屋子裡只剩下二人。
李歡打開衣櫃,拿出全套的衣服,從內到外都是她喜歡的款式和顏色。還有全套的胭脂水粉。
這是李歡早已給她準備好的,她有個習慣,每年的大年初一都會穿一身新衣服,說這是從小父母給養成的習慣,意味着“辭舊迎新”,表示一切都是嶄新的開始。
去年的初一,李歡見她是這樣,所以,今年儘管她躺在病牀上,也特意給她準備好了。雖然她穿得遲了一點,但總算是要穿上了。
李歡一件一件地把衣服遞給她,她接了,淡淡地:“李歡,你出去,我要換衣服。”
李歡愣了一下,立刻退了出去。
不知怎麼,竟然有點狼狽,還面紅耳赤地,好像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少女的少男。
他退到外面的會客室等着,心跳得很快,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
馮豐來到衛生間裡,打開水龍頭,沒有開熱水,先捧一把冷水灑在臉上。冷水一上臉,有着冬日刺骨的冰冷。
好久不曾如此清醒。
有人站在門口,聲音有些焦慮:“馮豐,你的手不能沾水,我幫你吧……”
這些天,全是他親自伺候她洗漱,明白如何才能讓她手上的傷口不沾上水。
她依舊淡淡地:“我自己來,李歡,你出去。”
李歡訕訕地,不得不走出去,可是,很快又倒回來:“窗臺上有護手膜,你一定要戴上,不然,水沾染了傷口,會很難受的。”
她隨意地嗯了一聲,關了門。
鏡子裡,她看自己亂糟糟的頭髮,深陷的眼眶,兩隻手的手背都因爲長時間的點滴變得淤青,現在變得發黑,如兩隻黑乎乎的鳥爪。
她脫掉睡衣,鏡子裡的女人,彷彿一個骷髏,可以看到胸前一根根的肋骨。
多麼可怕而醜陋的一具皮囊!
她忽然覺得羞愧,不敢再多看一眼那個那麼難看的女人,閃身進了淋浴房。
窗臺上果然放着護手膜,她拿了兩隻小心翼翼地戴上。熱水開了,嘩啦啦地從頭上淋下來,那是一種久違的痛快,不知是在洗滌着身上的疲乏還是心靈的疲乏。
是誰說好死不如賴活?
死了,萬事皆休,一無所知纔是真正的解脫。
要活下去,纔是一件考驗勇氣的事情。
可是,既然活了,就得活得像個樣子。
這一刻,才那麼清晰地想起許多問題,黃暉的死,那些兇手的下落,背後無形的黑手、他們所做的這一切究竟有什麼目的……他們原本要找的是自己,黃暉縱然替自己死了,他們也不會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