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接着告訴我說,當天是情人節,而且那天恰好還是個週末,所以自己跟家裡老婆撒謊說要加個班,專程陪着張女士一起去看電影,孩子在那個時候是交給了張女士的母親在照顧。我插嘴問道,你們倆的這種關係,張女士的母親知道嗎?他搖搖頭說當時並不知道,因爲小張一直跟自己母親說的,她已經和我領了結婚證了,爲了這件事能瞞住她母親,我們還特別去拍攝了一組結婚照。男人接着說,當時我的條件還不錯,有車有房的,並且我讓孩子隨母親姓,這也讓小張的媽媽非常信任我,對於我們的關係,在那之前,她根本就從來沒懷疑過。
我問男人,那後來當天你們發生了什麼爭執。男人告訴我說,那天原本沒打算去看電影,是小張硬要說看電影我纔去的,但是步行街上其他的幾個電影院,都已經滿座了,沒辦法我們就選了個不怎麼大,但是相對安靜很多的電影院。我問他,是某某電影院對吧?男人點點頭,然後對我說,這些情況當初做筆錄的時候我都已經跟警方交代過了。男人接着說,但是當天看電影的時候,因爲我老婆打了一個電話來,所以我就暫時離開了一下,到外邊安靜點的地方接電話去了,這途中我不知道爲什麼,小張接連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來,連我老婆都聽到了有電話進來的聲音。就是因爲這樣,小張還專門跑到外邊來,看着我打電話打了很長時間,這弄得我心裡怪不舒服的。所以我掛了電話後,就稍微說了她幾句,她就不高興了。
我對男人說,你情人節當天把情人說一頓,換成你也不高興啊。不過這個小張也似乎太小氣了點吧,就這麼幾句話,就去幹傻事去了?男人搖搖頭說,那倒也不是,我當時也想到當天是情人節,本來這天也該高高興興的,就哄了她幾句後,我們就又繼續回去看電影了,但是小張這個人吧,比較容易情緒化,由於她自己的一些原因,始終沒辦法多替我想想,所以看電影看到後邊的時候,她就開始不斷的找我茬。我問他,找你什麼茬了。他說,本來電影院裡就有不少人,身邊身後都是人,她偏偏挑了那個時間,來跟我說小孩兒的戶口問題。因爲是非婚生子,孩子也兩歲多了,該上幼兒園了,但是現在的幼兒園稍微正規一點的就需要提供孩子的戶口,這孩子是私生子,哪來的戶口?當初去醫院生產的時候,都還是去的縣城裡的小醫院,否則準生證就是個問題。這情人節當天跟我扯孩子戶口的問題,我一直跟小張說,這個咱們等會出去再談,現在先看電影。
男人接着說,但是她始終不肯答應,不但一直追着我問,到後來還聲音越來越大,小張自己也開始有點激動了,就在電影院裡哭了起來。我當時覺得挺丟人的,於是就打算把她帶走咱們這電影不看了,但是她又不肯走,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就衝着她發火了。但是我發火她卻還是不依不撓的,不但不肯走,還一直要我給個說法,說要我和我老婆離婚,要我和她在一起。
男人搖了搖頭,一臉很無奈痛苦地跟我說,本來我和小張之間雖然名不正言不順,但是我們之間還是有感情的。這種事本來就不怎麼光彩,但是她卻當着這麼多不認識的人的面兒,在電影院這樣的地方一直糾扯這個問題,這讓我非常生氣,當時就沒忍得住,我扇了她一巴掌,然後我就自己走了。到了晚一點的時候,我就接到了她的那條短信,起初我還以爲是在說氣話,但是後來打電話怎麼都打不通了,自己還接到小張母親的電話,說小張氣沖沖的回家把孩子抱着就走了,現在誰也找不到人了,就這麼着我纔開始害怕起來,纔給你們報案的。
我雖然很難說清楚這中間的關係到底誰對誰錯,對於我來說,我覺得這對男女似乎都沒什麼值得誇讚的地方,只是因爲這麼一件事,卻鬧得生死相隔,實在是很划不來。於是我問那個男人,我說這裡沒別人,你跟我說句心裡話,如果當時小張沒死,孩子也沒死,讓你回到從前,你最希望跟她說一句什麼話?男人思考了很久後告訴我,如果可以回到當初的話,我一定會告訴她,我們倆之間是不可能看得到將來的,還是早點分手的好,我會擔負起作爲父親的責任的。我皺了皺眉說,你的意思是說,你其實很早就已經知道你們沒將來了對嗎?男人點點頭
。我一下子就怒了,我說你知道沒將來,那你還他媽生孩子,你還他媽的過情人節?
我承認,我是個容易被某個點觸發後突然暴怒的人,但是我並沒有偏見,也不針對任何一個人。眼前的這個男人和電影院裡的那個女鬼,其實都不算作風正派,但相比之下,這個女人給我的感覺反倒是敢愛敢恨,而男人卻是明知自己和對方沒有將來的情況下,還偏偏一錯再錯,這就有點太惡劣了吧。男人大概是沒料到我會突然之間暴怒,他有些吃驚的看着我說,警…警官,你沒事吧,這些都是以前就交待過的情況啊。我一拍桌子站起來,指着他的鼻子大聲罵道,你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決定了不會和你的老婆離婚,那你在搞大人家肚子之前你怎麼沒想過這些?你還說你會擔負起父親的責任,我去你媽的,騙鬼是吧!你以爲人死了就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對嗎?我今天告訴你,你犯下的錯,你就必須要出來接受懲罰,這懲罰不是任何人能夠給你的,除了那個張女士。如果你直到今天心裡對她和你們的孩子真有悔意,你也絕不會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出來。
我塊頭比較大,這麼突然暴怒的站起身來,顯然是這個男人先前從未想到的,或許他真的以爲我今天約他出來真是爲了要把案件重新整理一下。於是他站起身來,緩緩朝着包房門後退,然後一邊伸出手對我一陣擺手,一邊嚇得吞吞吐吐的說,警官…你要冷靜,這件事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犯不着再生氣了…君…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我不是什麼君子,但我也並沒想過今天要揍人,畢竟錯也不是男人一個人的。但是此刻男人想要轉身開門逃跑,剛一衝出去,就聽見哎喲一聲悶響,男人結結實實的撞在了一個人的胸膛上,而那個人,就是剛剛趕到這裡的胡宗仁。
很明顯胡宗仁之前已經在包間門口聽我們說了許久了,他大聲對男人說,幹嘛,癮大啊,撞我咪咪幹啥啊,你非禮啊還是怎麼的?說完一步步朝着包間裡走,男人也被逼得退了回來。胡宗仁惡狠狠地哐噹一聲關上了門,然後雙手叉腰,面帶兇光的看着那個男人。如此一來,原本就不大的包間裡,胡宗仁背靠着門,我背靠着胡宗仁對面的那堵牆,而那個男人則靠在了麻將桌上,兩隻眼睛來回在我和胡宗仁臉上打量着,滿是驚恐。
胡宗仁開口問我,就是這個傢伙對吧?我點點頭說是,然後順便關掉了手機的錄音,把手機放回口袋裡,並且雙手插在褲子包包裡盯着他。我其實是在生氣這傢伙的態度,雖說我沒有資格去審判別人,但是我有資格發飆吧?發飆後幹了什麼事,這跟道不道德,審不審判根本沒關係。胡宗仁哼了一聲說,你跟這種人廢話幹什麼,還請他喝茶,你錢很多啊?我說不忙,有些事必須他自己說出來,咱們再帶他走。
男人一聽說我要帶他走,趕緊摸出電話來大概是想要求援,卻被胡宗仁一把給搶了過來,摳開了電池蓋,然後拔出電話卡,粗魯地折彎,接着丟到了男人的跟前。男人直到那個時候也不明白爲什麼胡宗仁這個剛進屋的男人會對他這麼不友善,他開始對胡宗仁說,這位兄弟,請問你是張某某的什麼人啊,這事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我也付出了我所有能夠給她們家的了,我老婆孩子家裡人也都因爲這件事的關係,和我鬧得心裡不舒服,我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了,你們到底還想怎麼樣啊?胡宗仁哼了一聲說,誰告訴你我是她的熟人了,我就是個拿錢辦事,替人消災的人,你說你受到了懲罰,你說我就信啊?有些事情你必須得去面對,否則我還賺不到這錢呢!
胡宗仁依舊說得惡狠狠的,於是男人把目光看着我。我說你看着我也沒用,今天你運氣算好了,換做以往,這傢伙早就把你給揍趴下了。說完我指了指胡宗仁,接着說,這位師傅窮兇極惡了一輩子,今天是他最冷靜的日子了。
胡宗仁瞪了我一眼,沒有說話。男人聽我這麼說,突然若有所悟的說,其實你不是警察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