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影視城的拍攝,當天晚上,劇組撤離,回返公司。
李森先去跟揚鈴彙報一下拍攝情況,然後進入剪輯室看片子。
這天,白路沒有回去大房子,趕走小道士,他帶着奎尼住進標準天地的家中。小道士很氣憤,揚言要跟他決鬥,白路不同意,用兩個肉夾饃成功平息小道士的怒氣。
奎尼問白路要他參與演出的那段視頻,白路答應下來,隔天特意回趟家,把以前拍攝的照片和這次拍攝的電影片段存進一個u盤,交給奎尼。
同樣的電影片段有四份,小糖、趙靈兒、小德都有分到。
珍妮弗忽然打來電話,說明天到北城,讓他去接機。
白路肯定是答應下來。
下午四點多,白路等一些人趕去醫院。提前約定好,找了家病人不是很多的區醫院,工作人員早已準備就緒,李森一大早過來忙碌。
因爲戲裡是夜晚時間,大家到醫院準備準備,等天一黑就開拍。
戲裡的這個晚上,鄭燕子重病不治。這個晚上,白路終於學會一首曲子,彈的很快樂,卻是在快樂中死去。這個晚上,體育臺直播的格鬥大賽總決賽,最老選手王某墩奪冠,熬了七個回合,捱了無數打,終於成功擊倒對方。
這場比賽是戲裡的王某墩第一千場比賽,王某墩沒有再輸,他贏了,很開心的通知張美辰。他贏了比賽。
可這個時候,張美辰在流淚,在難過。
影片裡。鄭燕子、白路、王某墩,會分別送去不同的醫院。現實裡,這些戲在同一家醫院拍攝,只是換了病房和樓層。
先是鄭燕子重病離世,張美辰得到通知,趕來送最後一程。在路上接到醫院電話通知,白路離世。
張美辰跟鄭燕子不是親戚。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來送別,當時的表情是默然、深沉。忽然接到孩子離世的消息。在一再確認後,張美辰變呆,好一會兒沒說話沒表情,整個人空了傻了。然後瘋了一樣趕去另一家醫院。
還是在路上,王某墩打電話說他贏了比賽,那時候的王某墩是開心的。張美辰卻是傷心。張美辰淡漠的回一聲恭喜,掛上電話。眼淚從這時候開始流下。
等趕到醫院,看到躺在病牀上的孩子,忽然又不哭了,坐下來握住孩子的手,眼神輕輕的溫柔的看他,看那張一直帶着淡淡笑意的面孔。
影片裡。白路演個傻子,可並不是常見的那種縮手蜷腳歪嘴吧的樣子,似乎電影電視裡一出現類似角色。就一定是長短腳走路不平,歪頭歪眼歪嘴巴,看着就是個傻子的樣子。
白路不是,從影片開始到最後,始終是正常人一樣,不同的是永遠掛着淡淡笑容。眼睛亮亮的,只是略有些呆。說話很慢,似乎每一句都要思考。他的笑容不會變,眼神不會變,呆也不會變,這許多條件湊一起,表現出個不一樣的傻子。
他的笑一直都在,哪怕是死的時候,是在高興中死去,死了以後,也還有笑。
張美辰靜靜看着自己的兒子,一句話不說。可是很奇怪,看她的表情,明明很平靜,卻是表現出一種什麼都沒了的、無所謂的感覺。
在這種寂靜中,電話忽然響起。
張美辰不想接,想關機,在關機的時候看到熟悉的電話號碼,略一猶豫接通,是格鬥比賽的工作人員告訴她,電話主人王某墩死了。
王某墩在興奮之下給張美辰打電話,打完電話就昏了。他這半輩子都在捱打,一直在捱打,多年累積的傷,到今天再也堅持不下去,於是就死了。
比賽現場有醫務人員,急忙搶救,同時送往醫院。等到達醫院,醫生確認沒救了。
這時候要通知家屬,可王某墩的電話拉在體育館的更衣室,工作人員去找,拿到手機,看到第一個通話紀錄就是愛人,然後通知過去……
接了這個電話,張美辰使勁把手機摔在地上,然後又哭了,不知道是哭兒子的離開,還是哭一直愛她的傻瓜離開,或是哭整個世界的離開?
鏡頭往外照,透過病房窗戶照到外面世界,到處明亮的燈光,還有漆黑無邊的夜空,全劇終。
這是今天晚上要拍的內容,白路彈琴的戲已經拍完,現在的他躺在牀上裝死人。
攝象機在樓下,拍張美辰急忙跑進醫院的樣子。
鄭燕子在另一間病房裝死人,大狗臥在地上悲傷。
攝象機慢慢拍過每一個人,先拍張美辰在路上接電話的戲,再拍跑進醫院的戲,接着是鄭燕子的戲,最後是白路的戲。
這些鏡頭太壓抑,李森沉着臉,張美辰沉着臉,白路也沉着臉,所以,整個劇也都在沉着臉。
事實是大部分工作人員都沒有來,最後一個外景,除去化妝道具少少幾人,剩下的就是攝影跟導演、演員。
李森按部就班的完成每一個鏡頭,一直到最後的結束。可這次結束,並沒有高興的大喊殺青,清脆一個“卡特”,再無語言。
假裝死去的白路睜開眼,卻是看到張美辰還在哭,那些淚水滿滿的在說她的傷心。
白路小聲說:“是假的是假的是假的。”
張美辰擠出個笑容,眼淚沒停。
王某墩跑進來,抱住張美辰輕聲說結束了。白路這才坐起身。
然後,有人過來小聲告訴他:“燕子也哭了。”
鄭燕子沒有過來看最後一個鏡頭,她也看不見,所以一直呆在病房裡,等工作人員說收工。
現在。終於收工了,工作人員進門一看,那丫頭正哭呢。趕忙問怎麼了。燕子不說話不回答。工作人員只好來告訴白路。
白路跳下牀,跑去燕子呆着的病房。這時候的燕子不哭了,但淚水滴溼衣服,很明顯。白路問怎麼了。鄭燕子沉默一會兒說沒有事,然後下牀。
白路幫她穿鞋,順便問話:“什麼時候回美國?”
燕子回答:“不回了。”
“怎麼能不回?病還沒好呢。”
“我知道。”鄭燕子淡淡說聲,跟小白說聲走。大狗小白就帶着她出門。
今天這場戲拍的很壓抑,白路的情緒也受到壓制。不光戲裡有悲傷。戲外也一樣,鄭燕子是絕症,付傳宗是絕症,他們倆活着其實都是在等死。
白路長出口氣。追出病房:“今天回去,明天就可以上臺演出了。”
鄭燕子的夢想,賺錢還給白路,彈琴唱歌是她能做也是十分想做的事情。
聽白路這麼說,鄭燕子笑了下:“最近都沒有練習,起碼得練半個月才行。”
白路說不用,說:“就你這水平,最多練兩天就成。”
鄭燕子笑了笑,問:“現在可以回家吧?”
“你是回家還是回宿舍?”白路問道。
鄭燕子想了下說:“回家。我想回家看看。”
白路說成,我送你回去。
鄭燕子當然說不用,可白路不管她說了什麼。讓鄭燕子等下,他去跟李森招呼一聲、也是跟王某墩說一聲,回來送鄭燕子。
下樓時,鄭燕子一直沒說話,直到出了醫院大門,才忽然說話:“那張牀挺舒服的。”
白路問:“哪張牀?”
鄭燕子不說話了。
白路嚇一跳。急問:“你不是說病房裡那張牀吧?”
“是。”鄭燕子說:“躺在上面,覺得人生就是這樣。也許不用再下來了。”
白路說:“千萬別這麼想,這麼想對病情不好……你剛纔就是在哭這個?”
鄭燕子說:“剛纔是演死人,其實過不了多久,我就是那個人,謝謝你。”
白路說:“大姐,咱不鬧好不好,好好的說什麼死的活的?”
鄭燕子還是說謝謝,她說:“謝謝你給我機會,證明我曾經來過。”說到這裡,忽然大聲說道:“我曾經來過這個世界。”
對話中等來出租車,上車後,白路努力勸燕子往好的方向想,燕子倔強的說自己沒事。
司機時不時的歪頭看他,估計在琢磨,明星都是瘋子麼?
大約半個多小時,出租車停在燕子家門口,白路給了錢,扶鄭燕子下車。鄭燕子卻是“呀”的叫了一聲:“沒帶鑰匙。”
白路暗歎口氣,燕子明顯是亂了,就算她不帶鑰匙,可對門黃大媽家裡永遠有一把備用鑰匙。輕聲提醒道:“黃大媽有鑰匙。”
鄭燕子又呀了一聲:“對,想起來了。”
白路想要扶她進樓,鄭燕子說:“這是我家,比你熟悉。”自己往裡走。
白路就快跑過去,輕敲黃大門的家門。
老人睡的早,現在是晚上十點多,黃大媽老兩口早睡了,白路敲了兩次門,屋裡纔有人問:“誰呀。”
鄭燕子搶先回話:“是我,大媽,我是燕子。”
等了會兒,屋裡亮燈,黃大媽出來開門:“怎麼這麼晚回來?快進來。”
鄭燕子沒進,說打擾你了,我回來的急,忘拿鑰匙了,你這有麼?
自然是有的,黃大媽找了下,回去披件棉襖,想要出來幫着開門。
白路趕忙上前:“您別出來了,我開門。”拿過鑰匙打開房門,再把鑰匙還回去:“還是放您這放心。”
“必須得放心,你黃大媽也就能做這麼點事,那什麼,不進來坐坐?”
“不了,影響您休息了,改天再來。”白路說。
“那行,我先睡了,有事就喊我。”黃大媽說道。
白路說聲是,又說謝謝。鄭燕子也是說謝謝,倆人進屋。
看着他倆關上房門,黃大媽才關門關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