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越皇宮。
朱熙泰這些日子都沒怎麼睡好,眼下兩團烏青實在引人注目。
爲了掩飾實際情況,他每天上朝之前,都得給自己塗脂抹粉。
魏州戰敗之前,他還存着一些藉助兩國戰爭來削弱世家的念頭。
之前,就藉着兩國之戰,逼着司徒家把軍事指揮權交了出來。
可魏州戰敗就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臉上。
他派去接手軍事指揮權的那人,跟司徒景比起來,就像是一個草包一樣。
這些天,朝中跟世家有着千絲萬縷關係的朝臣,雖然嘴裡沒有說什麼,一句指責或者質疑的聲音都沒有。
但他總覺得,那些朝臣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勁,總感覺那些人的眼底都暗藏着嘲諷。
如今司徒景已經重新拿回軍隊指揮權。
事實擺在眼前,他不僅無話可說,還的忍氣吞聲地去跟司徒家表示歉意。
司徒家那些人,一口一句“使不得”“折煞臣了”的謙辭。
傳到他耳中,都像是尖銳的長針一樣,筆直刺向他的身子,扎得他渾身都疼。
從前他自詡爲明君,一直勤於朝政,對於後宮妃子或者享樂生活都不重視。
但最近人生不如意之事紛至沓來。
他爲了減輕自己的心理壓力,也時常往後宮跑,尋求安慰。
朱熙泰元后死得早,在他登基之後的第二年就香消玉殞了。
後來他無心再立新後。
後宮中的高位妃嬪,多於世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他不立新後,世家們也沒有私底下商量成功。
所以至今,他的後宮都沒有皇后,宮中事務由貴德賢淑四位妃子協同料理。
可想而知,這種情況下的後宮就是一個廝殺的鬥獸場。
凡是能成功在這種環境下生存下來的妃嬪,就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他進入後宮之後,只覺得自己的妃嬪都十分善解人意。
個個都是貼合他心意的解語花。
有時候,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從前,他不常去後宮,縱然伺候他的妃嬪善解人意,見面得少,也就不會有多麼留戀。
可現在他三天兩頭都流連於後宮之中,只覺得那些解語花們將他的心都溫柔化了。
見面越多,印象就越深刻。
加上外界事務繁雜,更把後宮襯托得像一處世外桃源一樣。
今日上朝之後,他不自覺就走到了文美人的宮裡。
文美人彈得一手好琴。
也不知爲何,每次他倍感疲憊之時,只要聽聞文美人的琴聲,身心就會放鬆下來。
只要在伴着琴聲,在文美人宮中睡一會兒,便會感覺渾身舒爽,疲憊全消。
更何況,文美人飽讀詩書,總能從不同角度開解他,寬慰他。
不自覺的,他來文美人宮裡的次數越來越多。
才走到文美人宮門口,就聽到裡面有悠揚婉轉的琴聲傳出。
朱熙泰前進的腳步更歡快了。
壓下宮人的通報聲音,他悄然接近文美人。
書房內,文美人坐在放置着古琴的案桌邊上。
閉眼彈着琴曲,完全沒有注意到陛下已經離自己不遠。
彈着彈着,文美人一副罥煙眉,微微蹙着,神情有些哀切。
一曲彈罷,她微微嘆息,睜開了雙眸。
看到不遠處笑看她的陛下,霎時間,眼神一凝,但很快又放鬆下來。
“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梅煙,陛下來了,怎麼也不通報一聲?”
梅煙是文美人的大宮女,聽聞主子的質問,她有些無奈。
朱熙泰大手一揮,他現在心情不錯,也不欲爲難他人。
“是朕不准他們打擾,念兒別生氣。”
“陛下。”
文美人嗔了他一眼,看似抱怨,實則撒嬌地叫了他一聲。
這讓他更爲受用。
他給自己身邊的大太監使了個眼色,大太監心領神會,招呼着衆人退了出去,只留下陛下和文美人兩個在殿中。
至於他們兩個在殿中做些什麼,就不是這些宮人該關心的了。
不知道陛下和文美人是在醬醬釀釀,還是在做些別的事情。
總之,等陛下從文美人這裡離開的時候,面色紅潤,精神正好。
就連眼下的烏青都好似變淡了一些。
就算後宮再怎麼令人舒心,現在東越形勢危急,前朝的事情還是得多操心。
朱熙泰從文美人這裡離開,主要是因爲黑水臺的首領回來了。
他回到自己的勤政殿,首領已經在一旁等候多時。
見到陛下之後,直接就跪下請罪了。
“臣無能,請陛下責罰。”
“具體是什麼情況?”
他對於首領請罪的內容很清楚,無非是關於傅澤啓的事情。
但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事情已經到哪種地步了?
還有沒有挽救的機會。
“回稟陛下,傅澤啓已經離開大越,現在他已經到了魏州前線,怕是要親自指揮戰事了。”
朱熙泰身子一僵,好半晌才緩過來。
傅澤啓不僅從大越逃脫,還已經趕往魏州,要親自指揮戰事?
他可是戰神啊!
那司徒景能是傅澤啓的對手嗎?
“你之前不是說在出海口找到他的蹤跡了嗎?他是怎麼從出海口離開的?”
“據臣所查,姚氏商行有重大嫌疑。”
“姚氏,姚家的產業?”
“是。”
“不可能!”
朱熙泰座下的椅子上像是安裝了彈簧一樣,一下把他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他的神情極爲錯愕,聲音有些急促。
“立凌不會做這種事情,絕不可能是姚家!”
“陛下息怒。”
黑水臺首領見陛下失態,心中有些懊悔把這個消息說出來。
明知道姚家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不一般,又何必說出來,徒增陛下煩惱呢?
朱熙泰又氣又急,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
臉色變得極爲陰沉,看向首領的眼神也變得有些冰冷。
黑水臺首領由每一任皇帝的心腹暗衛擔任。
雖然他對首領的語言矢口否認,但他心中也清楚。
首領不是信口開河的人。
首領能在他面前說姚家有重大嫌疑,那基本上在首領心中,姚家已經八九不離十,一定跟此事有關。
他不能盲目相信自己的判斷。
身子一轉,回到椅子上,面色凝重地看着首領。
“說,爲什麼姚家有重大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