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金一頓,看了看已經空無一人的街道,低聲道:“奴婢剛送了江氏與戴銀上車,正準備去給世子稟告。”
“上車?”宋涼臣愣了愣:“去哪裡?”
“江氏說,既然已經是王爺的人,就應該回王府去伺候。”穿金垂眸道:“所以剛纔已經上路,往貫城去了。”
心裡一沉,宋涼臣皺眉,丟開懷裡的荷花,轉身就往馬廄跑。
“主子!”玉樹喊了一聲。
荷花散落滿地,花瓣零落,風一吹就四處翻飛。
宋涼臣牽了馬出來,神情凝重,不顧一切地往貫城追去。
“疼……”
相思苑裡,美景醒過來,捂着頭嗷嗷直叫:“我昨天是被誰打了腦袋嗎?”
錦衣笑着端水進來:“世子妃昨日據說是大醉,現在頭疼也是應當,來喝點醒酒茶就好了。”
茫然地睜眼,外頭又已經天亮了,沈美景看了看四周,嘆了口氣:“我又醒了。”
“醒了還不好嗎?”玉食將茶遞到她脣邊,笑眯眯地道:“一覺醒來,主子就翻身啦。世子爺吩咐下來,恢復您世子妃的身份,並且讓掌管後院用度呢。”
愣了愣,美景挑眉:“後院用度?”
“就是賬本和金庫鑰匙,以後後院的開支,都由您來管。”錦衣道:“以前是在溫主子手裡的,昨兒爺一聲吩咐,等會溫主子就得把賬本給您送過來。”
說着,頓了頓,看着門關着,忍不住小聲補充了一句:“這差使是後院裡最吃香的,好處極多,溫主子大概也是不情願交出來的。”
管着錢的,自然都是肥差,沈美景瞭然。宋涼臣對她不錯啊,這是患難與共出了點情誼了,所以主動改善她的生活水平?真是要謝謝他了。
起身喝了醒酒湯,美景突然覺得有哪兒不對勁。低頭一看,自己左手上還戴着一個手環,上頭有精緻的花紋,另一半已經不見了。
不對啊!這手環不是要七天之後才能解開嗎?她瞪眼,難不成世子爺昨兒將中間的小銀鎖給砍了?
要砍早砍啊!害得她都排泄不暢了!
嘀咕兩聲,美景翻身下牀,更衣洗漱。
“主子別動。”坐在梳妝檯前,玉食輕輕替她再抹一次去痕膏,仔細看了看她的臉:“這疤也快好了,您這兩天小心些,別沾水。”
“好。”美景笑眯眯地點頭,臉也是女人的武器啊,先前被小白菜給廢了,現在修好,怎麼也能保護着點自己。
別說看臉的男人膚淺,美好的東西誰不喜歡啊,就算看在她好看的份兒上,將來有什麼大風大浪的,宋涼臣也能偏着她一點兒。跟好色無關,這算是人的一種天性。
“主子,溫側妃在外頭等着了。”玉食看了看,低聲道:“您小心些,這位溫主子向來心思深沉。”
她這一來就搶了人家飯碗,算是把人給徹底得罪了,還不知道溫爾雅要如何刁難呢。
沈美景點頭,心裡算是有了個數。
“妾身
給世子妃請安。”溫爾雅進來,恭恭敬敬地行禮,態度極好地雙手捧上一個漆盒:“奉世子之命,妾身已經將後院的賬本和鑰匙全部拿來了。”
“有勞。”美景伸手接過盒子,笑道:“溫側妃請坐。”
“世子妃見外了,喚妾身一聲爾雅即可。”溫爾雅坐在旁邊,擡頭,眉目之間全是溫柔:“先前誤會了世子妃,心裡還存有芥蒂,如今誤會解開了,妾身也就趕着來給您賠罪。”
沈美景挑眉,這位主子還真是個高手啊,會說話,三言兩語地就拉近關係不說,絲毫也不讓人覺得討厭。
“什麼誤會啊?”
溫爾雅滿臉愧疚:“先前王妃說大婚之事是世子妃背後搗鬼,妾身也就信了,覺得世子妃是狡詐之人,不免多有牴觸。昨日爺已經將誤會全部解釋清楚,妾身才知道自己輕信謠言,故而今日也是想來道歉的。”
說着,轉身拿過身後丫鬟手裡的盒子:“世子妃見多識廣,對寶貝想必是不太在意的。但是這一盒子浦東明珠得來不易,用來敷臉效果極好。還望世子妃不嫌棄,收下它,原諒妾身。”
瞧這話說的,多棒啊。沈美景笑着接過來,朝她點頭,她就喜歡這種一上來就送禮的,就是實在!
“既然是誤會,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了。我初來乍到,還有好多東西要你教教。”
溫爾雅含蓄一笑:“世子妃清楚這府裡的女眷情況麼?”
“不太清楚。”
“妾身這裡特地準備了往常的用度清單。”溫爾雅遞了張單子過來:“府裡三位側妃,一位侍妾,除了妾身之外,寧主子擅畫,這筆墨水粉的用度爺每月特地多給了五兩。弈趣齋的師主子好棋,用度也是最少的,基本是呆在屋子裡下棋不出來。那於氏擅長書法,同樣也有每月額外的五兩用度。”
規矩還挺多,美景點頭,一一記下。
“至於妾身,妾身擅琴,沒有額外的用度,卻時不時要買兩把好琴。爺說過,買琴的時候直接在賬房支取即可。”
擅琴跟買琴有什麼聯繫嗎?美景聽着,忍不住擡眼看她。這富貴人家毛病就是多,喜歡彈琴買一把最順手的不就好了?還非想起來就去買兩把,真是腦子有問題。
不過現在她也不可能張口教訓,只管點頭就是。
“正好是月末,世子妃清理了上個月的賬目,這個月就可以開始分配各方各院了。”溫爾雅起身道:“妾身也不多打擾,有什麼問題,差人來繞樑軒問一聲便是。”
“好。”美景頷首:“你慢走。”
溫爾雅一笑,領着丫鬟退了下去。
按照她說的這麼一算,世子府這後院一個月的開銷起碼得五百兩?各個女眷的月錢加起來就快一百兩,還有各種額外用度,以及下人的月錢和吃穿。
真有錢!
翻開賬本看了看上個月的賬單,拿了算盤一陣敲敲打打,美景挑眉,扭頭問錦衣:“上個月你們的月錢發了嗎?”
“自然是發了,每月月初都會發
。”錦衣道:“奴婢的月錢有二兩銀子。”
一個一等丫鬟的月錢就是二兩,算算府裡這麼多人,光是工錢就得差不多一百兩銀子。
沈美景拿着賬本再算了一遍,皺眉道:“奇怪了,那爲什麼上個月的支出總共才兩百兩銀子?”
光是月錢都不夠發吧?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錦衣搖頭:“溫主子管賬的時候,各個院子的主子都是沒有怨言的。”
奇人啊,怎麼做到的?美景咋舌,忍不住再看了一遍賬本,上面除了月錢支出,什麼都沒有。難不成連衣裳首飾都不添置的?世子府裡的人這麼節約?
“世子爺去哪裡了?”想起來,美景問了一句。
玉食道:“一大早就好像是出去了,現在也沒看見人。”
畢竟是世子爺,也該他忙的。美景想了想,合攏賬本道:“那咱們去府裡看看吧。”
“是。”
宋涼臣在首烏山之前將江心月的馬車給攔下了,滿頭是汗,已經做好了看她大哭一場的準備,畢竟她最近一直都在哭。
然而車簾掀開,江心月竟然是微笑着看着他的:“世子爺跑這麼急做什麼?”
微微一愣,宋涼臣竟然覺得有些慌,伸手摸了摸,只在衣襟上找到一片荷花花瓣,抿脣遞給她:“你別賭氣了。”
江心月垂眼看了看那花瓣,輕笑一聲,沒伸手去接:“我沒有賭氣,世子不必想多了。只是突然想明白了,與其在世子府守一輩子活寡,我不如回去好好伺候王爺,興許還能讓我爹繼續高升呢,您說是不是?”
心裡一陣鈍痛,宋涼臣皺眉道:“你何苦這麼作踐自己?”
“這怎麼叫作踐呢?嫁雞隨雞,能嫁給王爺,也是我三生有幸,何苦想不開呢?”江心月靠在車上,歪着頭看着他笑,嫵媚極了:“我是世子的江姨,不再是江心月,也不會再等着世子。以後您來王府請安,我只能再爲您泡一杯茶。”
“……”渾身僵硬地坐在馬上,宋涼臣張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您說得對,您這一生還會有無數女人,就算沒有沈氏,也還有別人。我這樣貪心的女人,不適合呆在您身邊。”
“讓開吧,世子爺。”
車簾落下,江心月的聲音平靜極了:“繼續上路。”
馬車從他旁邊過去,宋涼臣雙目無神,鬢髮被風帶起,又無聲落下。
“主子。”玉樹皺眉道:“咱們還是回去吧,叫王爺知道了也不好。”
“嗯。”宋涼臣點頭:“回去吧。”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從心窩子裡泛上來,苦得他眼睛都發酸。
“去請程都督,我有話想和他說。”
“是。”
美景在庭院裡走着,擡眼四處看。錦衣和玉食跟在她身後,壓根不知道她在看什麼。在府裡走了兩圈了,也沒去看任何一個側妃侍妾,就是好奇地四處瞅着。
“主子,您在找什麼?”錦衣忍不住開口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