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點點頭,任逍遙朝柳彥遠拱了拱手:“那就請多指教了。”
柳彥遠頷首,微笑着回頭看了程北望一眼:“你怎麼這麼兇?平時不都溫溫柔柔的?”
“誰兇了?”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程北望推了他一把:“上路吧,好生照顧逍遙。”
“你放心。”柳彥遠道:“我對女兒家從來很照顧。”
聽着這話,程北望反而覺得更放不下心了,皺眉看着他上車,與任逍遙同乘。
其實吧,要是真要給逍遙介紹男人,柳彥遠是不錯的,家教好,舉止大方得體,還沒有正室。
但是,他這種滿肚子花花腸子的男人,怕是不會對任逍遙好。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會自己選好男人的,他不用太操心……吧?
望着馬車遠去的方向,程北望沉默了。
接下來的兩個月彎刀就又看見了不太愛笑的主子,跟人說話都黑着個臉,沒個好語氣。
這樣的程北望很平常,每年這個時候幾乎都會這樣,對誰都沒耐心,態度也不太好。等任掌櫃從京城回來他便會立馬恢復正常。
彎刀曾經給自家主子說過他身上的這種現象,程都督很不屑一顧:“不用多想,只是每年這個時候事情特別多又特別煩,我纔會這樣,跟誰離開誰回來沒有什麼關係。”
是嗎?
冷眼旁觀都督跟任掌櫃這兩年,他都覺得也許某一天主子會把任掌櫃給娶回來,但是最近不知怎麼回事,兩人好像是吵架了,都沒怎麼見面。
想了想,彎刀小聲開口道:“柳大人慣常會照顧人,任掌櫃最近又愁嫁了,這一路去京城再回來,會不會就成全了一樁好事?”
腳下一頓,程北望皺眉回頭看着他:“瞎說什麼?別壞了人家名節。逍遙那樣的女人,不會喜歡柳彥遠的。”
“爲什麼?”彎刀不解。
抿了抿脣,程北望底氣不是很足地道:“反正我就是知道。”
她跟柳彥遠又不是不認識,也經常一起聊天,可沒見碰出過什麼火花啊。既然以前都沒碰出過,那現在就更不可能了。
心裡有些焦躁,程北望繼續回去處理事務。
宋涼夜現在是不打算管事了,跟個病美人一樣天天靠在院子門口,也不知道在看哪裡。這乍暖還寒的時候,不加重病情纔怪。
所有的擔子都在他肩上,他不焦躁纔怪!
“爺。”十八個姨娘都對他是關懷備至,每天都有不同的人送不同的點心補藥去書房。
“不用送東西來了,我不想吃。”程北望沉着臉道:“你們幾個都找時間各自回鄉探親去吧,兩個月之內爺不會寵幸人。”
這話一出來,一院子女人都傻了。不過平時爺對大家都不錯,爭寵的人也是少數,既然爺都這麼說了,一羣女人還是紛紛回了家裡探親。
程北望就一個人被堆積如山的公務壓了整整兩個月沒爬起來。
兩個月後,他去給宋涼夜述職。
“不用告訴我那麼多。”
眼前的人坐在木輪椅上,被挑燈推在院子裡曬太陽:“本王什麼也不想知道,燕地無憂就好。”
這擔子還真的甩得很輕鬆啊?程北望有些生氣:“王爺不想管燕地,又何不讓位出來?”
“能讓給誰呢?”宋涼夜低笑:“宋涼臣不肯接啊,在過他的神仙日子呢。”
他戴着王冠,坐在這冰冷的院子裡,當真是好生孤獨。
被他這句話裡的悲涼給震了一下,程北望緩和了神色,看了他一會兒道:“既然無人能接,王爺還是受累多堅持幾年吧。”
聞言,宋涼夜好像笑了笑,靠在椅背上,輕輕閉上了眼睛。
他的肌膚在陽光下幾近透明,蒼白的嘴脣任是誰瞧見也不會捨得再說重話。
嘆了口氣,程北望認命地轉身離開。
“主子,任掌櫃和柳大人的馬車到門口了。”剛踏進都督府沒走兩步,背後就有人來稟告。
眼眸一亮,程北望立馬轉身回去等着。
又是兩個月不見了,也不知道在京城怎麼樣,去這麼久連個信都不送回來的!
嘴角揚了揚,看着遠處慢慢駛過來的馬車,程北望抱着胳膊看着。
車停下來,竟然是柳彥遠先下車,看起來心情不錯,十分有禮地伸手將後頭的任逍遙也扶了下來。
一身嫩黃色女裝,脣紅齒白,眉如遠山。任逍遙下來就伸了個懶腰,拍了拍柳彥遠的肩膀:“多謝照顧了,柳大人。”
“何必見外。”柳彥遠頷首,轉頭看見不遠處呆傻了的程北望,伸胳膊肘頂了頂她。
任逍遙轉頭,十分輕快地朝他跑過去,朝程北望行了個女子的見面禮:“好久不見啊,程都督。”
笑起來還是同往常一樣爽朗不做作,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衣裳的原因,總覺得甜美了不少。
回過神來,程北望皺眉看着她:“怎麼又穿女裝了?”
“好看嗎?”任逍遙笑眯眯地道:“柳大人說的,如今我就是個幕後東家,不用拋頭不用露面,換回女兒身也沒什麼大不了,總像個男人模樣,多不痛快!”
“是啊。”柳彥遠走過來,看着她朝程北望道:“都督不覺得嗎?逍遙穿女裝其實挺好看的。”
……是挺好看的沒有錯,但是!眯了眯眼,程北望看了看面前兩個人:“你們關係發展得不錯啊?”
“可不是麼。”任逍遙十分隨性地伸手搭在柳彥遠的肩上:“柳大人實在是個好人,要是不嫌棄,在下都想同他拜個兄弟。”
“既然是兄弟,你也該改口叫我名字了。”柳彥遠沒躲,微笑着看着她道:“總叫大人不覺得生疏嗎?”
“哦對。”任逍遙點頭,隨即改口:“彥遠兄!”
“嗯。”柳彥遠起了興,調戲了她一句:“逍遙妹妹。”
兩人對視,接着就一起大笑。這一路上趣事不少,笑點都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完全把旁邊的人隔絕在了外頭。
程北望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打鬧了一陣,然後道:“進去吧。”
“好。”任逍遙也沒注意他不開心,她是個豁達的女子,上次嘗試了一次知道不可能了之後,就不會浪費多餘的感情在上頭。
她也想通了,就這麼一輩子不嫁,當他們的好哥們,然後繼續領養孩子過活,也比勉強嫁過去,還要看他計較她非處子之身的事情來得好。
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感情啊。
“你好歹穿的是裙子,別跟男裝一樣啊。”柳彥遠看她走路的姿勢,忍不住又提醒:“上次給你說的禮儀又忘記了?”
任逍遙嘿嘿笑了兩聲,道:“女子要禮儀要形象,還不是爲了好嫁人,讓人對她有個好印象?我又不用嫁人,這裡又都是自己人,形象無所謂啊。”
“強詞奪理。”柳彥遠搖了搖頭,卻是笑得有些寵溺。
跟任逍遙相處很愉快,這一路上與其說是他照顧她,不如說是她反過來照顧了他。就年齡來看他可能還得喊任逍遙一聲姐姐。柳二公子沒有姐姐,所以任逍遙這樣的就顯得格外親切。
彎刀走在旁邊偷偷打量自家主子的神色,心想不對勁啊,往年任掌櫃一回來,主子的臉色就會好了,今年怎麼失效了,看他們回來,臉色比沒回來還差?
“你倆聊夠了就坐下休息,等會會有晚膳呈上來。”
坐在花廳裡,程北望怪里怪氣地說了這麼一句。
“好。”任逍遙轉頭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都督怎麼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沒事。”程北望悶聲道:“公務太多了。”
“哦。”任逍遙點頭,乖乖地坐着沒有再說話,用過晚膳也不打算打擾他,自顧自地回房去休息。
“小姐,穿女裝的話,你還要繼續留在都督府嗎?”身邊的丫鬟問了一句。
手放在門上頓了頓,任逍遙摸了摸下巴。
當初因爲宋涼臣和美景遠走,程北望怕她被牽連,所以接她到都督府
來住了。現在已經不會有任何人威脅到她,她也恢復了女兒身,好像的確不應該繼續住下去了。
“你明日去找合適的院子吧。”她道:“有合適的,收拾一番咱們搬出去就是。”
丫鬟正想應下,就聽得背後一聲悶雷:“爲什麼要搬?”
嚇了一跳,任逍遙回頭,一臉驚愕地看着他:“你不是忙公務嗎?”
臉上沒什麼笑容,程北望跨進門來,皺眉看着她道:“現在不忙,我問你呢,爲什麼要搬?”
“因爲……”任逍遙撓撓頭,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事兒根本就不用解釋啊,她住在這裡才需要給人解釋,搬出去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伸手拉着她的手腕拽進屋子裡,程北望心平氣和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喜歡上柳彥遠了?”
啥?
這問題簡直讓人哭笑不得,任逍遙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道:“沒事吧?我和彥遠怎麼都像是姐弟,要如何才能喜歡上?我說過這輩子不打算嫁人,又去喜歡人幹什麼?”
“不打算嫁人?”程北望抿脣:“上回不是還說突然想嫁了嗎?”
“那是開玩笑的。”任逍遙無所謂地揮了揮手:“一時腦袋熱了,話你也不必當真。”
不必當真……嗎?
程北望垂眸,很嚴肅地開始思考一個問題:他是不是錯過了一些再難遇見的機會?
“看你今天不太高興,難不成就是因爲這個?”任逍遙在桌邊坐下,十分直接了當地看着他道:“大人也不必太在意了,男人和女人一樣,有時候對朋友也是有佔有慾的。”
“什麼?”
“我是說佔有慾。”任逍遙道:“就是像我和你是好兄弟,又結交了新的好兄弟,把他看得比你重,你就會生氣。這東西就叫佔有慾。”
跟喜歡沒有半點的關係。
程北望皺眉,一眼就可以看見她眼底的瞭然與透徹。她是在開解他嗎?
抿了抿脣,他倔強地道:“都說不是因爲這個了,真的是公務繁忙。”
“那就好好忙去,別瞎晃悠了,大人。”笑着起身,任逍遙推着他就往門外走。
程北望不悅地跟着後退,看着她說了一句:“叫我北望吧。”
“好好好。”跟哄小孩子似的,任逍遙朝他揮揮手,送他出門。
男人小氣起來比女人也好不到哪裡去的,瞧瞧,連個稱呼都要攀比。
聳聳肩,逍遙回屋去繼續整理行李。
人爲什麼需要成親呢?因爲成親之後,她會是你一個人的,可以名正言順地擁抱親熱,可以光明正大地吃醋不高興。她身上會有你的烙印,誰也不能搶走。
在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程北望有些搖擺不定了。他是覺得跟任逍遙在一起很舒服沒錯,但是那是兄弟的相處很舒服,他真的喜歡她嗎?變成夫妻的話,還會這麼舒服嗎?
被這些問題困擾,程北望幾天沒睡好覺。
與他不同的是,任逍遙開心得很,有事沒事還去闖闖禍,柳彥遠又都幫她收拾了,兩人還一起去爬山,還邀他去遊湖。
“這湖上風景不錯吧?”任逍遙開心地道:“是我無意間發現的耶,都沒什麼人。”
柳彥遠笑道:“你還想搶功勞?分明是我先看見的。”
“一樣一樣。”任逍遙伸手拍了拍坐在一邊黑着臉的程北望:“你說話啊?”
程北望黑着臉開口:“我在府裡累死累活,你們倆倒是遊山玩水好不自在!”
“這不是把你一起帶出來了麼?”任逍遙笑眯眯地道:“別生氣別生氣,多看看燕地好風光。”
好個屁,他快被氣死了!
心裡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濃,甚至都有了想把柳彥遠推進湖裡的想法了!
晚上回去的時候,程北望想了很多,終於還是拉住任逍遙道:“我有話給你說。”
逍遙挑眉,看着他的眼神,心裡也猜到點什麼,將手收回來,平靜地看着他:“你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