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晚風吹過來,夾着宋涼夜的這句話,讓挑燈打了個寒戰。低頭看看,自家主子臉上的柔情淡了,整個人好像酒醒了一般,眸子裡滿是疏離。
微微鬆了口氣,挑燈搖頭,還是他多慮了,主子怎麼可能兒女情長,謀劃這麼多年的事情,還不至於因爲一個女人壞了去。
“宋涼臣現在如何?”又飲一口酒,宋涼夜問。
挑燈連忙道:“子時有戰報傳來,說世子已經在燕趙邊境見到了趙豐年,估摸着就算演練結束得快,也要大半個月才能回來。”
大半個月,宋涼夜勾了勾脣,足夠了,就算收服不了沈美景,但是隻要她逃不走,他就不會輸。
黎明破曉,美景從軟榻上醒來,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昨兒是靠在軟榻上睡着的,脖子好像落枕了!微微一動,像是有根筋扯着,疼得厲害。張嘴想叫人,嘴裡卻像塞着一團東西,吐了半天覺得發疼纔想起來,那是自己的舌頭。
“主子。”玉食端着早點進來,見她醒了,連忙過來看着她。
美景乖乖地仰頭,張嘴。玉食瞧着,眼睛都紅了:“您疼嗎?”
感受了一下,她可憐兮兮地點頭,伸手在桌上寫:“像是嘴裡一直有塊肉,但是不能吃,而且碰着就疼。”
玉食連忙把小粥端給她:“用些這個試試,看能不能吃。”
美景點頭,接過來喝了一口,也無法細嚼,只能當湯吞下去,連菜都沒得吃,眼淚都要下來了。
錦衣進來,瞧着自家主子這模樣,板着臉道:“您咬的時候怎麼就不念着疼了?現在這般可憐,奴婢們誰能幫您?”
扁扁嘴,美景輕輕扯了扯錦衣的衣袖,眨巴眨巴眼。
“奴婢也不是責怪您。”錦衣抿脣:“可您好歹也愛惜自個兒些,咬也別咬這麼狠吶。”
不咬狠的,宋涼夜就不會放過她了啊。美景嘆息,真當他是有多喜歡她,怕她死麼?分明是王爺已經沒了,現在他手裡唯一還能有點作用的就只有她這個世子妃,要是再死了,面對宋涼臣時獲勝的把握便又少一分,留着她的命,有利無弊。
也不是她非要把人想的這麼功利,而是如今這樣的情況,誰還能念着什麼感情?
不過這些東西太複雜,要寫出來字又太多,她還是選擇沉默吧。
用過午膳,美景剛想去院子裡走走,宋涼夜就來了。
錦衣玉食一瞬間全都戒備了起來,護在她身前,瞪着宋涼夜。
“二爺又想如何?”
一夜沒睡好,心情不佳的宋二爺解釋都沒解釋,拉了美景就走。
沈美景皺眉,她這說不了話,伸手比劃,前頭的人也明顯不會看,只能乾瞪眼。心忍不住又提了起來,看了看身後被攔住的錦衣玉食,她想,這變態今天要是還來硬的,那她就不咬自己了,改咬他!
出門上車,宋涼夜沒說話。到了軍營裡,他也沒說話,只將美景丟在主營帳左邊的矮桌後頭,自己便去中間翻閱桌上書信。
美景緊繃了身子,皺眉看了他良久。
外頭有將領進來,看見她的時候微微一愣,上前道:“二爺,今日掛帥之事?”
“安排好了直說無妨。”宋涼夜頭也沒擡:“這裡沒外人。”
美景一愣,其他人也跟着一愣,與她一番大眼瞪小眼之後,便直接開口,將掛帥的流程稟告給了宋涼夜。
他想合併左右兩軍剩下的士兵,自掛爲帥,並且徵集燕地其他城池士兵,以燕王病重爲藉口,在各地建立自己的勢力。等宋涼臣回來之時,家已不是家,是等着他的戰場。
皺了皺眉,美景低頭。精銳兵大部分跟着宋涼臣走了,宋涼夜哪裡來的自信,能與之抗衡?雖然她是不太懂這些軍政之事,但是宋涼臣據說是治軍有方,還能打不過這匆忙集結起來的散兵?
這一撥人說完走了,下一撥人又進來跟她大眼對小眼。宋涼夜不管跟人說什麼機密的事情,都沒有迴避她,也沒跟她對視,彷彿就當她是個花瓶,擺旁邊好看的。
結果這一上午下來,軍營裡議論紛紛,美景雖然聽不見他們說的是什麼,但是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不太友善就是了。
“你想做什麼?”
抽着空,美景寫了字在紙上,拿着問他。
宋涼夜擡頭看了紙一眼便低頭:“將你帶在身邊最爲妥當罷了,你這女人,鬼心思太多,放在任何地方都不安全。”
怕她逃走?美景撇嘴,這法子真是簡單強硬,在他眼皮子底下,她的確什麼事情都做不出來。
回去自己的位置上坐着,轉眼就是午膳的時候,宋涼夜的桌子上擺滿了珍饈,而她的桌上,還是隻有一碗白粥。
憂傷地嘆了口氣,美景看着白粥發呆,想了想,還是拿起來喝了。
“覺不覺得很委屈?”宋涼夜突然開口道:“跟你在一個營帳裡的人,他吃一大桌子菜,想吃多少吃多少,而你只能喝白粥,一碗多的都沒有。”
美景一愣,側頭看着他。
“我就一直是這樣過來的。”宋涼夜笑了笑:“也該到風水輪流轉的時候了。”
這人…身上的怨氣太重,眉目都被壓得淒厲,少了很多美感。她雖然沒心情去勸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也還是在紙上寫了兩個字。
“吃吧。”
宋涼夜輕哼一聲,低頭用膳。
下午去沙場,他帶着她,與人議事,也帶着她,晚上回去王府就寢,竟然給她鋪了個地鋪在他牀前。
“你就睡這裡。”
美景皺眉,堅定地搖頭!開什麼玩笑,跟狼睡一個屋子?
“沒有其他選擇。”宋涼夜想了想:“哦,還有一個選擇,睡我旁邊來。”
“咚!”牀邊的女子立馬倒下去,扯了被子蓋在身上。
忍不住彎了脣,宋涼夜躺下去,閉眼道:“安心睡你的覺,我不會動你。”
就算這麼說,她也不可能就全信了啊!美景戒備着,戰戰兢兢,還是到丑時三刻才睡着。結
果一覺醒來當真無事。
宋涼夜起牀就拎着她去洗漱,洗漱完了之後,繼續帶着去軍營。
連續幾日這樣寸步不離,衆人似乎都有些誤會,連文氏和孟氏都擔憂不已地找到錦衣和玉食問:“世子妃與宋涼夜?”
“什麼都沒有!”錦衣和玉食異口同聲地道:“我家主子是清白的。”
文氏孟氏看了她們半天,信了,但是其餘的人哪裡會信這樣輕飄飄的話?江心月按捺不住,直接去找了宋涼夜。
“你留那個女人在身邊做什麼?”江心月皺眉:“我討厭她!”
宋涼夜淡淡地道:“你討厭她,關我何事?”
江心月瞪眼,深吸了一口氣:“好啊,現在燕王不見了,你便覺得我沒用了,要過河拆橋?”
“不是。”宋涼夜道:“但是我討厭別人在我面前指手畫腳,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要是無事可做,去街上隨意逛逛買些東西,我讓人付賬便是。”
聽着這話,江心月火氣小了些,抿脣看着他:“我只是不想你跟宋涼臣一樣,被這狐狸精迷惑。你沒有忘記答應我的事情吧?”
“嗯。”宋涼夜點頭:“事成之後,宋涼臣的命交給你處置。”
“好。”江心月眯了眯眼,扭頭出去。開門看見門口站着的沈美景,冷哼一聲:“世子妃功夫真是了得。”
美景嘴角抽了抽,她又怎麼個功夫了得了?說話處處帶刺,跟全天下人都欠了她似的,這樣的人能活得快樂就有鬼了。
見她走了,美景跟着進門去,繼續在旁邊當一個安靜的花瓶。
宋涼夜在房間裡翻找,找出一件物什,微微一笑:“嫂嫂,聽聞宋涼臣已經快演練結束了,咱們要不要打個賭啊?”
美景莫名其妙地擡頭看他一眼,目光掃過他手裡的東西,臉色變了變。
“你哪裡來的?!”她憤怒地站起來比劃,想伸手去搶。
嬌豔欲滴的紅色肚兜,上頭繡着並蒂蓮,是她常穿的一件!
“你忘記了?”宋涼夜伸手舉高,任由她怎麼跳都拿不到:“上次你被燕王追殺,躲在水缸裡,後來去客棧,還是我給你買的衣裳換了的。”
變態啊?!換下來的衣裳他竟然不丟,還留了這個?!美景臉上紅得快出血了,伸手抓不到那東西,乾脆一腳狠狠跺在了他的腳背上。
“嘶——”宋涼夜咬牙,拎開她:“你急什麼?我就是隨手收着,又沒做什麼。不過今日突然想起來,咱們可以打個賭玩玩。”
美景瞪着他,目光裡厭惡更甚。
宋涼夜微微眯眼:“自從你不說話了之後,我怎麼越來越討厭你的眼睛了?”
心裡一緊,趕緊閉眼,她在心裡將這人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實在難解心頭之恨,又伸手狠狠在他抓着她的手上撓出了四條血印。
宋涼夜輕哼,毫不在意地將她放在一邊,手指上卷着那小肚兜:“你這人,對打賭沒興趣嗎?那就不賭了,直接把它寄給哥哥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