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娘已經從裡屋出來了,手裡拿着個小褥子,走到秋實的身邊給秋實蓋在了身上,並且問道,“下雪了?”
“恩。”葉春暮咕咚咕咚的大口咽水,還不忘應聲。
“是啊,雪粒兒不大,但是下的很急。”洛夢一邊說一邊從木桌上拿了被葉春暮喝空的碗,準備再去盛一碗。
陶大娘聽着這句話,便邁着小腳兒走到了門口,開了門伸出手,“嘶嘶——還真挺冷的,這雪鑽的真涼,哎呀,七夢啊,你瞧,這漫山的都白乎乎的了。”
聽到陶大娘這麼說,洛夢的大眼睛眨了眨,便走到了門口,看着眼前的一片寬闊。
若是白天,站在這山坡的屋舍前,能把大半個上水村盡收眼底,當然,還包括上水村東邊的下水村,只不過到了晚上,就看的不是很清晰了,可是現在,洛夢放眼望去,突然發現,這才一眨眼的功夫,竟然漫山遍野的如同白晝一般。
那安靜的村落就像是熟睡的嬰兒,安謐的躺在雪白的大地懷抱之中。
“哎呀,這也算是今年的初雪了,希望下的大點,不然來年的麥子可怎麼辦?”陶大娘站在門口一會兒揉揉耳朵一會兒往雙手之間哈熱氣,像是特別喜歡看雪一樣,“多少莊稼人戶都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下雪呢。”
“乾孃,您快別站在門口了,待會兒都凍成冰棍了。”洛夢軟軟的笑着說道。
陶大娘聽完,卻像個老頑童一般說道,“那也是老冰棍,不過,你們瞧,這雪下的真快啊,這一眨眼的功夫,竟然變得這麼大了啊,這雪花一片片的,跟鵝毛一般了。”
洛夢聞聲,幾步便走到了陶大娘身邊,望着窗外,果然,那漫天飛雪的壯觀,讓人找不到合適的詞彙卻形容大自然的雄渾氣魄,萬里江山,惟餘莽莽,銀裝素裹。
正是因爲雪下的大了,所以視線也就不那麼清晰了,只能看到那漫天的雪白在紛飛,而一切的黑暗和腐朽,毫無抵抗力的被無限的潔白給覆蓋住。
陶大娘正高興的了不得,只是她的餘光一轉,看到了正捧着碗喝着水,同樣盯着大雪的葉春暮,“春暮和秋實,這下怕是回不去了,這麼大的雪,天色這麼晚,下山多危險啊,更何況,秋實這個臭小子還喝的醉醺醺的不省人事。”
“嘿嘿,謝謝大娘的關心。”葉春暮竟然憨憨的笑了,那笑容裡有着樸實無華的的東西,竟然有些童真一般的東西。
“哼,關心個屁,幸虧是我這老太婆跟着七夢迴來了,不然的話,這深更半夜的,你和秋實住在七夢這裡,明兒一早,村裡人還不知道怎麼傳呢?你個大老爺們兒不怕個什麼,七夢這閨女可是個好閨女,不能因爲你們倆兔崽子,污了她的清譽。”陶大娘雖然嘴上說的厲害,但是眼神和臉色並沒有生氣的樣子。
葉春暮繼續笑,笑得格外的高興,那憨實的樣子還有些滑稽。
“不過咱說好了啊,我們娘四個睡炕,你和秋實只能拼板凳睡桌子在堂屋裡啊。”陶大娘一本正經,義正言辭的說道。
“嘿嘿,大娘讓我們倆睡雜物間,我都樂意,大娘心疼我和秋實,怕我們在大雪裡凍着,怕我們在路上摔着,明兒我和秋實說,我們哥倆以後好好孝敬大娘。”葉春暮笑呵呵的說道。
他那端正的臉上,濃眉大眼裡的愉悅,還有嘴角邊的笑意,都顯得那麼的淳樸善良又不乏狡黠。
“甭說那麼多好聽的,誒?不對啊,你這臭小子平日裡不管見了誰都是一聲不吭的,怎麼今兒晚上這麼殷勤了?哼,定然是見我收留了你們,才嘴上抹蜜一樣的哄我高興。”陶大娘笑着說道。
跟葉春暮說着話的陶大娘,餘光突然落在了躺在板凳上打着呼嚕的葉秋實身上。
陶大娘嘴上說着,心裡琢磨着,這段時間以來,葉春暮和葉秋實一直來給洛夢這片地方修上山的石階,可是她總覺得,葉秋實好像特別喜歡跟洛夢說話,不過陶大娘也想不明白了,葉秋實也不過是十六歲了,而七夢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並且二十多歲了,難道——
不過,陶大娘轉念一想,人都說,女大三抱金磚,女大五賽老母,萬一秋實那個兔崽子真的是相中了七夢那溫柔和氣的性子?
雖說寡婦一般情況都不能再嫁,可是如果葉秋實家裡如果能三媒六聘的正經把七夢娶進門,也不是不可以。
“乾孃,您愣神想什麼呢?天晚了,葉兄弟不但喝了酒,先前還幹了好一會兒的活,咱們進屋吧,讓他也早點歇着。”洛夢輕輕地扯了扯陶大娘的衣袖。
“好,那咱們回屋裡去。”陶大娘馬上應了聲並且隨着洛夢進了房間。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洛夢和陶大娘便都上炕了,熄了燈。
此時此刻在堂屋的葉春暮,沒有找板凳拼一起當牀,也沒有用桌子當牀,而是將竈膛前存放的一大捆的秸稈平鋪在了地上,他是個做慣了農活的,也是個整理東西的能手,動作又輕又迅速就鋪好了草墊子,然後便和衣而臥了。
葉春暮擡頭,看了看裡屋,他的內心中莫名有一種格外的興奮和喜悅,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靠近感。
而此時此刻躺在一起的陶大娘和洛夢,則各懷心事,根本睡不着。
陶大娘輕輕地翻了個身,格外低沉的壓着嗓子問道,“七夢,你覺不覺得秋實那孩子——”
“恩?”洛夢的心裡正琢磨着如何對付苗井田,卻突然被陶大娘的問題給打斷了思緒。
“秋實那孩子,我總覺得有點怪怪的,他好像很喜歡跟你貧嘴,那孩子不會是相中了你了吧?”陶大娘和洛夢的關係在這擺着,所以,她老人家心裡怎麼想的,也就怎麼說出來了。
“噗——”洛夢一下就笑噴了,並且滿臉的窘迫狼狽啊,然而她急忙捂住嘴巴,生怕鬧出動靜會驚動了堂屋裡睡覺的那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