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三姐在四奶奶那裡千恩萬謝之後,就風風火火的趕了回來,跑的急了,在剛剛融化了的雪地裡栽了一跤,一身的污泥,臉頰上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劃爛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在寒風裡血珠子都凍結在了傷口上。
可衣襟裡藏着的包着紅糖的油紙,卻還是乾乾淨淨的,還有那土罐子裡的米酒,也是半滴都沒有撒出去。
江秋意看着謝三姐,將方纔對謝四妹說過的話又囑咐了一遍,謝三姐便急忙忙的衝竈房跑去了。
竈上的水已經燒開,謝三姐跑進來問開水可是有用的,謝六郎還沒有回來,江秋意只好讓謝三姐先將開水打到木盆裡端了進來。
江秋意了六郎娘,在自己的按壓下,被排出來的惡露浸溼的棉褲,一遍遍不厭其煩仔細的替她擦洗惡臭難聞的身子,直到連續換了三盆熱水,六郎娘身上那一股子味道纔沒有那麼難聞。
謝四妹早在看到第一盆污穢不堪的惡臭撲鼻的血水,就捂住口鼻退到了牆角,而謝三姐則頭一回瞥見了她孃的身子,羞的不敢擡頭。
清洗完之後,江秋意喚來了謝三姐,和她一起合力,將骯髒不堪的被褥給換了,鋪上了六郎那張乾淨的。
而換下來的那一張,江秋意說直接丟進竈臺裡燒了,正好給她娘熬老薑紅糖米酒。
進來的時候江秋意掃了一眼,竈房裡空蕩蕩的,僅有些細小潮溼的樹枝,真不知道這一家人的日子是怎麼過成這個樣子的,什麼都沒有,連燒鍋的柴火都沒有!
原本一直杵在牆角,跟個柱子似的謝四妹,這一聽,立馬不得了了:“你瘋了!燒了六郎晚上炕上鋪什麼?”
她拿自己瘦弱的手指有氣無力的指着江秋意,嗓子罵:“這女人絕對是瘋了,治病不治病,盡要些金貴的吃食,現在好端端的被褥還要燒掉?這麼個敗家玩意,我們謝家怎麼養得起?”
這屋裡江秋意正被破口大罵着,院子外面也緊跟着傳來了更加難聽的叫罵聲。
“野種買回來的騷浪蹄子,你給老孃滾出來!前腳挑撥我們妯娌之間的感情,後腳就派六郎上門討東西?你是有多不要臉?就你那窮酸樣,還想吃茶葉?我呸!騷浪蹄子!給我滾出來!”
江秋意愣了愣,一向反應很快的大腦,第一次慢熱到不能理解眼前的局面,愣了愣,纔想明白自己這是遇到極品親戚了!
這都是些什麼命啊!
江秋意眸子暗了暗,雖然這麼做很缺德,但是她還是麻利的將那牀準備燒掉的被褥,上面滿是污血漬的單子,換成了六郎娘原本蓋着的六成新的被單,然後故意將棉絮已經浸溼的那一面疊進了裡面。
這樣從表面上看,這是牀好模好樣的被褥,至少比六郎娘現在身上蓋的那牀沒有被面,只剩被裡子的還要好,因爲套的是綢面繡花的被單,還有六成新呢!
這就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東西她待會有用!
謝三姐端着熬好的老薑紅糖米酒進來的時候,手都是抖的,看模樣是被外面的陣仗給嚇的,叫那跋扈的大嫂二嫂都欺負出條件反!還沒見着人,只聽見聲,就嚇的全身哆嗦。
江秋意掐住了六郎孃的鼻子,讓謝三姐將那一碗熬的濃稠的,老薑紅糖米酒給強灌進去,又將火盆旁邊僅剩的幾塊木炭一股腦的全都添到了火盆裡,火燒的旺旺的,謝家的屋子裡從來就沒這麼暖和過。
因爲木炭也很金貴,她們從來都不捨得像江秋意一樣,一下子添進去那麼多,將火燒的那麼旺。
謝三姐一門心思全都在她娘身上,到沒有什麼感覺。謝四妹看在眼裡,越發覺得江秋意是個敗家的,謝家絕不能留!
江秋意做完這些,也不管其他,抱着被褥就出去了。
破落的木門早就就粗魯的踢開了,謝六郎被謝李氏拎着耳朵,那力氣大的像是恨不得將他整個耳朵都給他來似的。
這麼冷的天,謝六郎一腦門的汗,卻不是熱的,而是疼的。
謝三姐從裡屋跑出來,一看立馬急了,衝過去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大郎媳婦的面前。
哀求道:“大嫂,您行行好,撒開手吧!六郎做錯了什麼?您打我罵我吧,求求您,放過六郎吧!”
“這野種想偷我們家東西!了不得了,我就說着來歷不明的野種養不得養不得,養大了也是白眼狼!看看,真叫我說中了吧!偷起自己東西來了,還了得!”
大郎媳婦哪裡肯撒手,恨不得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咬着牙將謝六郎的耳朵又向後擰了一圈,真像是要將他的耳朵活生生擰下來。
謝三姐臉上伸手去攔,卻給大郎媳婦叉在肥腰上的那隻手,狠狠的扇了一耳光,打在她臉上的那道口子上,力道大的將那傷口又了幾分,鮮血直流,半張臉都是血。
“不準打我三姐!”謝六郎一直隱忍着,此刻看着自己的姐姐一臉的血,哪裡再忍得住!
一個利落的反手,就將囂張跋扈的大郎媳婦推到在地,自己則衝到了謝三姐面前。
“三姐,三姐,你怎麼了?怎麼流這麼多血!三姐快起來,我帶你去洗洗傷口去。”
“三姐沒事,六郎,你耳朵疼嗎?”
“不疼,三姐,你莫怕,我帶你去洗洗傷口。”
謝家姐弟正淚眼相對着,被推到在地的大郎媳婦已經惱羞成怒。
開始破口大罵:“野種,你這個野種,竟然敢推我!我看你是活膩歪了!走,跟我見官去!按大秦律法,偷盜是要剁手刺面的!你等着,我這就拉你見官去!”
“我沒有,是讓我自己進去取的!說茶葉在裡屋,讓我自己進去取的!我沒有偷東西!”六郎有些急了,連忙爲自己辯解。
“沒偷東西你自己個鑽進我們家裡屋幹嘛?誰不知道你六郎家窮的響叮噹?許就是見你那個便宜娘沒救了,你想從我們家偷點盤纏遠走高飛呢?外來的野種就是野種!永遠也養不熟!”
六郎一張臉漲的通紅,死死的咬住牙關,烏黑的瞳仁收縮放大,收縮再放大,全身上下散發着一股駭人的戾氣。
江秋意蹙眉,他這是要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