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懷裡踹着那塊象徵着無上皇權的玉令離開縣衙,江秋意腦子裡還是嗡嗡響。
她問太子:“你不怕我拿了你的玉令跑了就不回來了?”
太子說:“怕,可本宮願意賭,這塊土地依然藏着你最深的眷戀,你現在看不清自己在幹什麼沒關係,等你想清楚了肯定會回來。倘若本宮賭輸了,不過丟了一枚玉令,願賭服輸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不了造一枚假的湊合着用唄!”
太子玉令,和皇帝玉璽差不多一樣的存在,可是說造假就能造假的?
可太子滿不在乎:“倘若本宮賭贏了,大秦就會多一個巾幗女子,一個能輔助本宮改寫這個國家貧困歷史的傳奇女子!千秋萬世之後,青史仍會銘記你江秋意對大秦的貢獻。”
江秋意當場就心動了,她終於明白太子爲什麼會擁有那麼高的聲望,他真的是個傑出的政治家,即使在人心最爲灰暗的時候,他依然能調動你內心深處掩藏着的熱血,讓你整個人跟着他一塊沸騰,一起燃燒。
可她依然毅然決然的奔向了鄴城,千里萬里之途在她眼裡不是阻隔,不知道要和六郎說什麼也不是問題,她想見他,只要見到了,她就能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說什麼。
“太子,您,玉令!玉令!”
司徒律津激動的都結巴了,他焦慮的在原地轉圈,腦門上全是汗。
“本宮自然知道玉令的重要性,可是律津啊,一枚死令能讓北秦的老百姓從此以後年年歲歲,飢有糧寒有衣嗎?”
凝視着已經看不見那一抹倩影的方向,太子說:“本宮自幼學習的是帝王之術,治國之道,致富,我們誰也沒有她在行。即使有她給的這本《農耕物語》,想要落到實處沒有個懂行的人幫襯着,恐也難成大氣候。”
“本宮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慢慢等待了,用一枚死令換她真心輔佐,這筆買賣很值當。”
說完他擡了一下手,應如影而至。
“跟着她沿途保護,權宜行事,倘若她離了大秦國境……”停頓了半晌,衆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太子,像是做了什麼艱難的決定,咬着牙,異常清晰的接了句:“人死令還!”
應全身冰涼,俯首拜服,如風而逝。司徒律津呆若木雞,不能理解太子口中的“離了大秦國境,人死令還”是什麼意思。
就在剛剛,他,他明明,明明心胸開闊惜才愛才到可以傾囊相授的地步!可一轉眼,一轉眼他就下了殺令!
太子轉身,一隻手放在司徒律津的肩頭,與他不敢置信的眼睛對視,聲音冰冷:“律津,本宮是大秦儲君,太子玉令若是落入燕人手裡,那麼大秦會怎麼樣,你應該比本宮清楚!不是本宮心狠,而是,國家安危高於一切!”
說罷他不再理會震撼的司徒律津,快步離開。
江秋意在路上奔波了七日,出發的第三天,她往回寄家書,交代了自己千里探營的事情,第五日她假裝墜馬逼出了隱匿暗中跟了她一路的應,軟磨硬泡的逼着他利用從龍衛的聯絡方式,幫她瞭解家裡如今的狀況。
她走後,在太子和司徒律津的有心照拂下,謝家和她鋪排的生意都沒有亂,長孫揚被太子懲治,長孫府繳納了罰金灰溜溜的舉家遷移到僻靜的鄉下去了,哪裡還敢再生事端?
李貫宇親自去了臨安城跟謝光輝解釋了所有的事情,並着謝光輝將翠竹從長孫家接了出來,長孫家如今缺了主心骨,沒了氏族門閥,樹倒猢猻散,哪裡還顧得上一個四姨奶奶?
翠竹和謝光輝的媳婦蟬兒,兩個有身孕的女人住在一塊互相照應,再加上四爺爺四奶奶也去了臨安城照應,日子過的還不算太差。
六郎娘帶着三姐四妹住在姑子廟清心禮佛,謝家的下人本分的守着新宅等待女主人歸來。
這就是應幫她弄回來的全部消息,聽起來十分的風平浪靜。
江秋意坐在篝火旁邊,沉默不語,忽明忽暗的火光照耀着她因爲長途跋涉而格外蒼白的臉色,讓人心頭疼惜。
“怎麼,後悔了?是不是想回去?去鄴城的路你才走了一小節,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應打破沉默,往火堆裡填了一根柴火。
江秋意搖搖頭:“來都來了,不見六郎一面就回去幹嘛?”
“你說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奇怪,出一點事就要去找你夫君哭鼻子嗎?他在戍邊,大燕今年鬧了蝗蟲災害,出兵大秦不就是想撈點油水嗎?你以爲去鄴城是好玩的啊?如今的鄴城打的比閘北更厲害!”
江秋意一聽立馬驚了:“怎麼會這樣?不是說燕人只是小打小鬧,看大秦與大魏開戰想渾水摸魚打劫幾個城池而已嗎?怎麼會這樣?”
“那是我們的諜報還沒有傳回來之前,誰也不知道大燕的真實情況,自然對他們出兵的意圖估算失誤,幸好諜報傳回來的不算晚,鄴城如今已經重兵把守,大燕想強攻,也沒那麼容易。”
江秋意還是聽的心驚膽顫,這樣一來大秦的處境就太不妙了,同時對戰兩個比自身強大的國家,這勝算微乎其微。
和談?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到時候這個兩個貪得無厭的國家獅子大開口,大秦的老百姓就是榨乾了血汗,也交不出那麼多的朝貢。
那些世家貴族,掌政當權者也很清楚,同時被兩隻猛虎咬着,一旦撒手,它們就會將大秦撕扯成碎片。兩國攻秦看着穩操勝算,實際上卻將大秦逼的舉國上下齊心協力死扛到底。所以,勝敗還真是很難說。
江秋意慢慢分析着,心頭豁然開朗,整個人就不那麼焦躁了。
“給你。”
應遞過來一個布條包裹着的東西,江秋意接過一看,居然是之前去臨安城的途中被他丟掉的那把小彎刀的刀鞘!沒了刀鞘她雖然還是不捨得扔掉削鐵如泥的鋒利小刀,可到底不方便隨身攜帶了,只是一直收在身邊罷了。
“假如那次你還隨身帶着這刀,就不用割破自己的手臂放血了,即使中了迷藥,憑你的身手那個畜生也近不了你的身!”
應的眼睛裡閃爍着愧疚和疼惜,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種情緒是什麼時候開始在心頭滋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