奄奄一息的的劉旦被衆人七手八腳擡回文昌府,這劉旦在水寨中也是屬一屬二的人物,這一路下來卻不知被多少人看了熱鬧,一時間成了水寨多少人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衆人本以爲劉襄就算不趁此機會上位,也會對劉旦冷嘲熱諷,落井下石。然而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在劉旦臥牀不起的這段時間,劉襄在一旁衣不解帶的照顧,水寨中的大事小情更是事事稟報,無一絲擅專。
旁人對此也是十分不理解,這劉旦在水寨之中顏面盡失,地位盡損,眼看着齊威就要乘勝追擊,痛打這條落水老狗,日後怕不得善終,更別說接着當他那文昌大將軍。
也有人對此不屑一顧,覺得劉襄只不過是在賣直取名,怎麼說的不一而論,但俱都對劉襄佩服不已,當日劉旦欺侮打壓劉襄的日子歷歷在目,現劉襄能有這樣的表現,別的不說,對自己是真的夠狠。
外人尚且如此,作爲當事人的劉旦更是對劉襄感激涕零,這老書生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了頭,也不再去想當日諸多蹊蹺之處,只是在衆多猢猻四散的情況下,面對着劉襄所爲,更是感激涕零。
“劉……襄,咳咳,我知道你是要做事的人,你走吧,老頭子我還有一些班底,你帶着他們,做你想做的事去……”
劉旦萬念俱灰之下,隱隱有離世之意,竟彷彿像交代起後世來,這老書生一輩子未曾留下後代,平時只覺得無礙,今日卻方感身旁親近之人的可貴,就想把自己能留下的,一股腦的塞給劉襄,總好過便宜了他人。
劉襄聞言放下了手中的藥碗,直起身子認真的對劉旦說道:
“先生真的不在乎了麼?”
劉旦聽言,眼神中頓時燃起了熊熊怒火,不過轉眼間又黯然熄滅下去。
“事到如今,徒呼奈何啊……”
“晚輩不才,如果先生想要復仇,晚輩有一計獻之,定能保先生龍回古淵,虎歸深山!”
劉旦聽完眼神一亮,忘了自己身受重傷般,一骨碌坐了起來,雙臂緊緊鉗着劉襄雙臂,宛如溺水之人一般:
“我要怎麼做!”
-----------------
武舉殿裡,衆人卻是歡天喜地。
齊威難掩心中喜悅,不顧衆人勸阻,硬是連擺了三天酒席,最近幾年只覺得流年不利,事事被那個筆桿子壓一頭,不想今日卻轉了運,那老書袋遭了天譴,怎能不讓齊威欣喜若狂。
對當日情形齊威也有所耳聞,雖也覺得手下莽撞了點,可緊接着就被巨大的喜悅感拋至腦後。美中不足的是當日那名領頭手下一直沒有找到,讓齊威大感掃興。
劉旦一除,自己真就在這水寨一言之下,且自己掌管水寨之中所有武備,以後沒了劉旦鉗制,恐怕總瓢把子墨老大也要對自己客氣幾分!
正豪飲間,只見一心腹走上前來,欲悄悄與齊威稟報些什麼,此時齊威喜事臨門,又飲多了酒,哪裡肯行此小家子氣之事,卻是犯起了混:
“在座的皆是我齊威兄弟,你在這裡狗狗且且,我倒是要問你放着誰不成!”
面對着席間衆人不善的眼光,這心腹也十分無奈,只得大聲稟告衆人,那劉旦剛剛一瘸一拐的見墨烏去了。
齊威聞言大驚,大喊一聲:
“禍事了!”
只覺得劉旦此行必是向墨烏告狀,之前每一次起了衝突皆是如此,自己一時大意,竟把此事忘了,
想着怕劉旦破罐子破摔,與自己行那魚死網破之事,齊威再也坐不住,只恨自己不能肋生兩翅,轉眼間便飛到那寨主堂中。
卻說這齊威心急如焚的跑向寨主堂,也不待門子通報,便蠻闖了進去,口中也不乾淨,罵罵咧咧道:
“劉旦!你這老狗,只會行那背後傷人之事麼!”
闖進去一看,才發現眼前景象與自己所想天差地別,本應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告着惡狀的劉旦,此時正在與墨烏談笑正歡。
“齊威!你這夯貨,鬧事鬧到我這裡來了!”
作爲上位者,雖然墨烏經常苦口婆心的調節劉旦與齊威之間的關係,但其實樂得如此。
手下有分歧,自己才能行那平衡之道,此爲御下之策,可若是劉襄齊威好的穿一條褲子般,那睡不着覺的便是自己這總瓢把子了。
此次心知劉旦吃了虧,齊威風頭正盛,自己若是不加以打壓,豈不是日後連自己都不放在眼裡了?也順便可以賣劉旦一個人情,讀書人嘛,最是受用這一套。
“虧文昌將軍剛剛還和我說只是意外,你這夯貨,怎麼,要開始欺負起自己兄弟了!”
這墨烏雙目含威,緊緊盯着怒道。
別看齊威剛剛在酒席間想的挺好,卻不想自闖蕩江湖以來,墨烏便始終是自己老大,積威日久,此刻見墨烏髮起狠來,竟是兩股戰戰,再也站立不住,“啪唧”一聲跪倒在地,只喊着老大饒命之類的話。
墨烏冷哼一聲:
“饒不饒你,你且去問劉先生,看他饒不饒你!”
齊威又緩慢向劉旦拱手認錯,劉旦眼底寒光一閃,卻是不急不緩的走到齊威面前,用力將其托起:
“武將軍說的哪裡話,你我一口鍋裡吃食多年,怎還這般小孩子氣!”
身後的墨烏聞言也是暗自點頭,讀書人就是如此知進退,若是雙方調轉,只怕那齊威早就不依不饒撒潑不休,豈能說出這些場面話!
不過劉旦嘴裡說出的鬼話,墨烏自然也是不會信的,不過也不在意,自己樂得看手下文武紛爭,這才維持得了自己一家獨大之局面。
齊威雖混賬,卻也不傻,知道劉旦心裡必沒安好心,只不過勢沒人強,自己終歸是御下不嚴先犯了錯,之後又落井下石,落了下乘,只是陪着笑,心中自是琢磨以後怎麼多防備不提。
兩人齊齊告辭,行至門邊,劉旦樂呵呵的向齊威拱了拱手;
“武將軍切莫再生出這樣之事,我這老骨頭卻是折騰不起幾次!”
齊威也不答話,冷哼一聲自顧自離去,身後留下劉旦一人盯着他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