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密佈，綿綿細雨落下。
羣山間，樹木傾倒，漫山遍野的坑洞瀰漫着焦煙，方圓百里全是大戰之後的景象。
此刻，正有三位女子對峙着，分別是甄沁，姜瓊，曇花鬼母，三女身上皆負傷勢。
曇花鬼母披頭散髮，站在廢墟之中，她滿臉是血，目光掃視周圍，八面大旗成陣將她困住。
陣外，姜瓊懸浮在空中，她的傷勢沒有曇花鬼母嚴重，但從她不斷起伏的胸脯來看，她的消耗也很大。
甄沁站在懸崖上，手握一把寶劍，周身環繞着一柄柄閃爍金光的飛刀。
她俯視着曇花鬼母，眼神是那麼的冰冷。
曇花鬼母看向姜瓊，咬牙道：“宗主，我扶持你這麼多年，你當真要幫外人殺我？”
姜瓊冷笑道：“你怎知她是外人，而你不是？”
曇花鬼母深吸一口氣，道：“你就不怕扶道劍尊歸來？”
“那你不知道她是扶道劍尊的徒弟？”
面對姜瓊的嘲諷，曇花鬼母沉默。
甄沁擡起手中的劍，道：“曇花鬼母，今日我便要爲我師兄蘇寒報仇！”
聽到蘇寒二字，曇花鬼母的臉色沒有變化，她垂下頭，似乎準備迎接自己的宿命。
姜瓊當即施法，八面大旗劇烈鼓動，廢墟捲起狂風，形成一條條青色鎖鏈，將曇花鬼母纏住，而曇花鬼母沒有做任何反抗。
甄沁殺入陣內，揮劍斬去，寒光閃耀破碎山林。
一劍斬過，血光暴現，曇花鬼母的頭顱飄飛而起。
甄沁停在曇花鬼母身後，她緩緩站直身軀，扭頭看去，曇花鬼母的頸脖處不僅噴着血，還燃燒着金色烈焰。
曇花鬼母的魂魄顯現，無法從頸脖處逃脫。
甄沁看着這一幕，心裡毫無快意，只有如釋重負的感覺，緊接着而來的是無盡的疲憊。
多年過去，她早已不恨曇花鬼母，只是爲蘇寒復仇成爲她的執念。
姜瓊從天而降，看着曇花鬼母頸脖處的金焰，她嘖嘖稱奇道：“這是要讓她魂飛魄散？你從哪兒修煉來的邪功？”
甄沁面無表情，道：“對付邪魔外道，自然得用邪功。”
曇花鬼母的魂魄痛苦掙扎着，沒有嘶吼，可看着她扭動的身軀，是那麼的驚悚可怕。
一陣清風吹過，將她頸脖處的金焰吹散，這讓甄沁、姜瓊臉色大變，她們下意識扭頭看去。
“到此爲止吧，這一世的恩怨已經了結。”
一道聲音響起，甄沁一聽，欲言又止。
這道聲音正是顧安的聲音。
姜瓊則爲之驚喜，舉目看去，想要尋找顧安的身影。
曇花鬼母的魂魄從屍體中飛出，甄沁的劍可不是凡劍，那一斬斬斷她所有的生機，此刻的她要麼奪舍，要麼等着輪迴。
她的魂魄跪在屍體旁邊，似乎在參拜顧安。
“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輪迴，放棄這一世的因果，來世重新做人，二是贖罪，失去自由，繼續活着。”
顧安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淡漠，猶如天公發言。
曇花鬼母來自曇花教，雖然與之前禍亂太蒼大陸的曇花教不是一路人，可她這一世害過的人可不少，蘇寒只是其中之一，哪怕是後面創立聚花宗，她也幹了不少罪惡手段。
顧安之所以給她選擇，那是因爲她從心底裡真以爲自己爲扶道劍尊行事，是扶道劍尊的人。
在跟隨扶道劍尊後，她也有收斂自己的手段，儘量向善。
顧安不完全護着她，不只是因爲蘇寒，畢竟蘇寒早就跟他斷絕關係，只是因爲她確實做過惡，不能因爲停止作惡，過去的作爲就煙消雲散。
人總得爲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
曇花鬼母立即擡頭，高聲喊道：“我願追隨您，哪怕永遠失去自由！”
話音落下，她的魂魄憑空消失。
天地跟着恢復平靜。
姜瓊撇嘴，看向甄沁，安慰道：“不管怎樣，她算是死了，以後估計不會自在。”
甄沁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的，師父說了不會讓她獲得自由，就絕對不會。”
血獄大聖就是最好的例子，顧安說讓他當坐騎千年，就真的讓他熬了千年光景。
姜瓊見她沒有執着，心裡也鬆了一口氣，於是問道：“接下來有何打算？”
甄沁看向遠方，道：“沒有打算。”
話音落下，她的身體忽然往後倒去。
姜瓊瞪大眼睛，下意識伸手。
然而，有一隻手動作更快，接住甄沁的肩膀，甄沁擡眼看去，臉上不由露出笑容。
“師父……”甄沁有氣無力道。
顧安看着她，微微嘆氣。
甄沁已經迎來極限壽命的最後一年，今日之戰，徹底耗盡她的生氣。
姜瓊看到顧安，也很高興，但她並沒有開口，而是將時間留給他們師徒。
甄沁已經無力說話，很快就閉上雙目，連手也自然下落，這看得姜瓊不由皺眉。
顧安看向姜瓊，道：“曇花鬼母死了，聚花宗得由你親自掌管。”
姜瓊點頭，道：“我知道，我很快就回去。”
她上前一步，打量着顧安，道：“都說你已經離開天靈大天地，沒想到你還在，我就說嘛，你怎麼可能跟我不辭而別。”
顧安面對這位曾經在人生初期幫助自己很多的女子，開口笑道：“以後若是遇到麻煩，就在心裡呼喚我。”
他能聽到姜瓊的心聲，知曉姜瓊不是能離開世俗的性子，所以沒有邀請她前往道場。
姜瓊盯着他，問道：“若是想你，可否喚你？”
顧安白了她一眼，道：“我很忙的。”
姜瓊冷哼一聲，道：“趕緊帶她離開吧，別讓她死了。”
她看不到極限壽命，但能感受到甄沁的生機正在快速流逝，這可不是好徵兆。
顧安微微點頭，然後帶着甄沁消失在原地。
姜瓊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走向曇花鬼母的屍體，畢竟共事上千年，她不想讓曇花鬼母的屍體流落荒野。
……
甄沁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自己回到少年時，那時，她與蘇寒、葉炎在玄谷內生活，無憂無慮。
那時的她們還憧憬着築基境。
待甄沁醒來，她睜開雙眼，映入她眼簾的是藍天。
她下意識坐起來，然後看到顧安坐在不遠處的石桌前，而她旁邊還擺放着一座冰棺。
見到顧安，她的心一下子安定，她立即站起身來，準備過去行禮。
結果她剛站起身來就看到冰棺內的景象，她整個人愣住，她忍不住眨眼，可無論眨多少次眼，棺內的景象都沒有變化。
“怎麼會……”
甄沁激動起來，身體輕微顫抖。
冰棺內躺着蘇寒的屍體，完好無損。
她重新看向顧安，顧安正在飲茶，沒有看向她。
這一刻，甄沁心裡充滿感動和慚愧，千言萬語都卡在喉嚨裡，無法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