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期間俞華舟後院的女眷孩子全都押了出來,喊兒子的喊兒子,喊夫君的喊夫君,喊爹的喊爹。一時間哭聲一片。
俞華舟面色頹敗,整個人都險些癱在地上,心裡卻慢慢鎮定下來。只要不是現在就砍了他的腦袋就行,到了京城,憑着他手裡的東西,總會有人來撈他的。新帝初初登基,又是個女人,婦道人家,再精明也是有限,說不定就讓他混過去了呢。
知府大人都被押上了囚車,青城的百姓茫然了,與生俱來對官的畏懼讓他們都不明白是怎麼了。待欽差大人安排的人出來張貼宣讀知府的罪狀,百姓騷動起來,天呀,他們全家辛辛苦苦幹上一年也不定能存上五兩銀子,知府大人在任上才兩年就貪了十萬兩銀子,那得多大一堆銅板?他貪污的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呀!
也不知是誰高聲喊了一句,“打死這個黑心的貪官。”
一呼百應,所有的百姓都紛紛朝囚車擠去,要去拳打腳踢前知府大人。被把手的官差攔住沒有遂願,就改爲扔東西。繼白家衆人之後,知府大人極其家眷也體驗了一把被扔臭雞蛋的待遇。
整個知府衙門從上查到下,沒有幾個是清白的,簡直是蛇鼠一窩。空出這麼多的位置怎麼辦?阿九和戚繼光一邊從本地選拔人才,一邊朝京中送信讓吏部補派官員。別的位置自有吏部操心,知府這一位置阿九直接就點名張書文。他在翰林院也該散館了,能力不足不要緊,可以慢慢學嘛,阿九瞧中的是他的品性,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張書文是自己人。
江南,富庶之地,還是握在自己手中比較放心。
阿九翻着從俞華舟書房搜出來的東西,已經沒有心情生氣了,去年朝廷撥下三十萬兩銀子用以修葺河工,阿九找了半天才找到這項賬目,裡頭的記載混亂不堪,審問了衙門裡的其他官員,都對此茫然不知,“修葺河工?有,有,有,每隔一年就修。怎麼修的?每家每戶徵調一丁。朝廷下撥的銀子怎麼用的?什麼,朝廷撥了銀子嗎?沒聽說過呀!挖河不花銀子的,傢伙事兒都是百姓自個從家裡拿的,至於伙食,有那些家境富裕不願受累的人家願意出銀子免除徭役,這些銀子就夠給河工管飯的了。”
阿九也親自去了青城境內那條據說年年氾濫鬧災的大河,水位並不高,雖然粗糙,但也能看出修葺過的痕跡,三十萬是絕對花不到,五六萬就撐天了。這個五六萬是包括河工的伙食費和工錢的。
沒想到俞華舟這麼摳門,一文銀子沒往外掏,說不定還能掙點。那朝廷下撥的三十萬兩銀子哪去了?自然是進了俞華舟的腰包唄!
區區兩年的時間,俞華舟至少貪了近百萬,江南可真是富庶啊!但阿九並沒有找到那麼多的銀子,銀子哪去了?俞華舟閉口不言,即便他不說,阿九等人也是心知肚明。他一個知府,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貪污這麼多,唯一的解釋便是:他俞華舟不過是別人放在青城的斂財工具罷了。
一個工具,價值不大,阿九要找的是這個工具背後的人。
囚車上的俞華舟狼狽不堪,心裡卻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但忽略了什麼呢?他又一時想不起來。囚車拐過一條街的時候他心裡咯噔一下,猛然想到,剛纔明明欽差大人和英王府公子都在場,爲什麼是那位夫人問他話?而且他能感到欽差大人對那位夫人的恭敬,之前他以爲可能這位夫人出身高貴,是某位公主的愛女。現在細想來壓根不是那麼回事。
若是——他心底有個答案呼之欲出。不由嚇得臉色煞白,若那位夫人真是聖上,他豈不是完了?不,不會的,一定是他想多了,怎麼會是聖上呢?聖上才登基不久,怎麼可能會微服下江南,一點都沒聽到風聲呀!
對,肯定是他想錯了,不會是聖上的。俞華舟拼命告訴自己,可一顆心再也安定不下來,似有無數螞蟻在噬咬。
寧非並未和阿九一起,押解俞華舟進京,這一路可不好走呀!爲了防止有人半路上截殺,阿九讓寧非親自走了這一趟,當然是暗地了的。他現在還在別處剿匪呢,怎麼能光明正大的出現?
寧非自然是不想和阿九分開,說好的兩個人的出遊,多加了桃花這個礙眼的也就罷了,現在還得分開,他怎會樂意?可江南才查了青城一城,戚繼光走不開,寧非不頂上誰頂上?寧非跟阿九磨了無數好處,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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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冷暖異常,兒子又咳嗽了,咳得睡不着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