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非可愁壞了,他想了五六個法子,但都不好使,別說見到阿九的面了,他連御書房都靠近不了,老遠就被桃花那個兇殘的丫頭給請走了,說請是好聽,桃花的原話是,“又來啦?聖上不得閒見你,回去吧!”附帶着還有個大大的白眼。
有時出來的是談林,他倒是挺客氣,“聖上正忙着,徐大公子等會再來吧。”
可寧非只要看到他那張假皮臉就牙酸,再聽他說話,半刻都不想呆了。心中腹誹:聖上又沒有收了他的官印兵權,叫什麼徐大公子,顯得他跟個沒用的小白臉似的。
寧非日日見不到阿九,但仍日日來,這般鬧騰着,朝中大臣都知道了,紛紛猜測鎮北將軍這是惹了聖上生氣了?哎呀,這個好呀!他們早就瞧那小子不順眼了,黑得跟塊木炭似的,哪裡比得上他們家中精心教導的子侄?也不知聖上喜歡他什麼,現在聖上厭棄了他,正是他們的大好機會。
就連太后娘娘都聽了一耳朵,還跟阿九問了呢,“聽說你和徐家的大小子鬧彆扭了?怎麼回事呀?他惹你不開心了?”在太后娘娘看來,她的小九千好萬好,肯定不是小九的錯。
阿九嘴角抽了抽,很無奈地道:“母后,您這又是聽誰嚼舌根呢?”她和寧非鬧彆扭了嗎?沒有呀!
太后娘娘笑道:“外面都在說呀,說徐家那個大小子天天進宮求見,你就是不見,還說徐大小子那臉都黑得和夜色一個顏色了,也有的說他急得直抹眼淚,還有的說——”
阿九滿頭黑線,“母后呀,您就她們瞎說吧,哪有這回事。”還直抹眼淚,寧非是會抹眼淚的主兒嗎?逼急了,那小狼狗帶着刀殺進宮裡來還差不多。
“母后,什麼事也沒有,兒子跟徐家大小子好着呢,也沒鬧彆扭。就是吧,不是快過年了嗎?兒子有些忙,哪有空跟他花前月下纏纏綿綿呀?”阿九解釋着,“母后您也知道的,年輕小夥子,血氣方剛,難免火氣大了些,兒子白天忙朝政,這晚上的精力就難免吃不消,啊哈,母后您都理解的哈!”阿九自稱兒子慣了,這一時還改不過來。
阿九臉皮是厚,直接承認她是被寧非纏的吃不消。反倒把太后娘娘鬧了個大紅臉,嗔怪着道:“你這孩子,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說!”怪不好意思的。
阿九道:“咱母女倆之間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我是您的貼心小棉襖,別人家的閨女有什麼話不都是跟娘說嗎?”
太后娘娘立刻眉開眼笑,“對對對,母后的心肝哎,有事就是要跟母后說,我小九就是貼心,好好好!”拉着阿九捨不得撒手。
阿九哄起親孃來是得心應手,“母后啊,我初初登基,別看面上繃着,其實我心裡可緊張沒底了,就怕那幫大臣鬧事。哎,可沒辦法呀,誰讓皇兄身子骨不爭氣呢,我不幫着他行嗎?”
阿九順嘴就賣起了慘,直心疼地太后娘娘心肝都抽抽了,“都是你皇兄不好,累得我小九這般辛苦。小九放心,母后幫你,那幫大臣要是不懂事不識趣,母后替你罵他們。”
阿九順勢就道:“母后真好!所以母后您可得保重身體呀,你好好的,長命百歲,才能幫小九壓陣呀,不然小九還不得被那幫臣子生吞活剝了?”阿九吸了吸鼻子,十分委屈的樣子。
太后娘娘直點頭,“好好好,母后都聽小九的。”
阿九這才滿意,笑着道:“母后,皇兄出宮調養去了,他那些妃嬪呀——”說到這裡他皺了一下眉頭,似有些爲難,“兒子並不是不想養着她們,只是皇兄畢竟不在宮裡,她們中不少人都還是二八少女,也沒有承寵,這般在宮裡蹉跎一輩子,兒子瞧着不大落忍啊!再有一個,這宮裡除了太監,還有侍衛呢,都是些青年男女,日子久了,鬧出什麼荒唐事就不好了。”
“所以兒子想:那些生下子嗣的,就留在宮裡奉養。那些年輕清白的姑娘家,就放她們出去婚嫁吧。當然,若是有不願意出宮婚嫁的,兒子也不強逼她們。願意出宮的,除了自己的私房帶走,兒子每人再送一份嫁妝。母后,您瞧可好?”
“怎麼突然的就操心起這事了呢?”太后娘娘很詫異。
“這不是瞧着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紀,老死宮中,怪可憐的嗎。”阿九隨便扯了個藉口,其實她很早就對她皇兄龐大的後宮瞧不慣了,皇兄並不是個重欲的人,忙起來十天半月都不一定能回一次後宮,睡的女人也着實有限。可皇兄的後宮人數還是很多的,三年選一次秀,雖說皇兄並不熱衷美色,可每次選秀總不能一個不留吧?三年復三年,可不就多了嗎?
這麼多人,還得住好的宮殿,大把的奴才伺候着,吃好的,用好的,閒着沒事還勾心鬥角。太浪費銀錢了。把這些花費攏一攏,都能多養活一支軍隊了。軍隊能保家衛國,這些華而不實的妃嬪有啥用?
說白了就是,阿九打她們的主意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小九就是心善。”太后娘娘望着阿九的目光可柔和了,“母后懂你的意思,可是小九,這事恐怕不好辦呀!”她的眉頭輕輕擰了起來。
“小九,你放她們出去婚嫁,這本是好心,可是你忘記了嗎?她們中大多都中了絕子藥,不能生出子嗣還怎麼嫁人?又能嫁到什麼好人家?”太后娘娘提醒道,“與其嫁給那些死了原配有孩子的做填房,還不如在宮裡好吃好喝的被奉養着呢。”
“我把這茬給忘了。”阿九懊惱地一拍腦袋,“也難怪都恨着四皇子,這乾的就不是人事!”阿九心裡把四皇子又拎出來罵了一頓。
太后娘娘的臉色也很難看,“小四那孩子是長歪了。”出身低賤生的孩子就是不行,打小一樣的教養,別的孫子都好好的,哪怕是二孫子和三孫子也沒幹出這麼噁心的事啊!只有這個小四,那心性都歪到護城河外了。
阿九沉吟了一會,才又道:“還是問問吧,也許有人想出宮呢,畢竟外頭比宮裡自由多了。咱們也不虧待她們,銀子多給些,回到家中她們的底氣才足。無論是嫁做填房,還是收養個孩子,都隨她們。”
“至於留在宮裡的,還是得找點事情給她們做做,不然這般閒着日子也無趣。”主要是閒着也容易生出別的心思來,再整個幺蛾子出來,給她添麻煩不說,對皇家的聲譽也不好。
太后娘娘對這倒是很贊同,不過後宮的女人都是養優處尊,能做什麼呢?太后娘娘一說,阿九也沉默了,是呀,一羣除了會享受啥也不會的女人,讓她們做些什麼好呢?
阿九想了半天,一點頭緒都沒有,便道:“要不母后您召賢妃良妃她們商量商量,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多聽聽她們怎麼說,說不定就有主意了。”
太后娘娘點點頭,“好,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後宮那些女人,母后幫你盯着呢,保證出不了亂子。”她憐惜女兒的辛苦,即便都二十年不管事兒了,可爲了女兒能少操些心,她一點都不介意再辛苦辛苦。
“還是母后心疼兒子。”阿九把臉貼在太后娘娘的胳膊上撒嬌。
太后娘娘卻嗔怪道:“瞧你,一口一個兒子兒子的,你是個閨女,傻丫頭!”
“這不是說慣了嗎?”阿九飛快地吐了下舌頭,心裡暖暖的,“反正兒子閨女都是我就成了唄。”
“你呀!”太后娘娘又是一指她的額頭,“都是做帝王的人了,還越發愛跟母后撒嬌了,仔細那些大臣瞧見了笑話你。”嘴上埋汰着,眼裡卻滿是笑意。
“他們敢!”阿九做了一個兇巴巴的樣子,隨即又笑起來了,“誰讓我是您閨女呢,不跟您撒嬌跟誰撒嬌!”
引得太后娘娘又舒心地笑了起來,眼際眉梢都透着滿足。她心裡明白着呢,她的小九啊,就不是個嬌軟的,那性子薄涼着呢,能這般撒嬌賣癡,不過是爲了哄她開心罷了!這輩子能有小九這個閨女,她很感謝佛祖保佑了。
阿九前腳出了慈恩宮,寧非就想到了主意,後腳就進了慈恩宮。“太后娘娘,小子來給您請安了!”一臉歡喜的樣子。
太后娘娘見寧非這小夥精精神神的樣子,再加上他跟閨女的關係,按民間的說法,這就是她女婿,所以太后娘娘看寧非就更喜歡了,“呦,這不是鎮北將軍嗎?怎麼有空來看哀家呀!”
“在您老人家跟前,小子哪是什麼鎮北將軍,您叫小子一聲寧非就行。”寧非態度可諂媚了,若讓他爹見了,一定指着他的鼻子罵佞臣。“小子早就想來給您請安了,可小子膽小啊,怕您嫌棄小子,要知道您這般和善,小子早就來了。”寧非好話不要錢地往外說。
“不僅和善,您還如此年輕漂亮,都說聖上相貌生得好,依小子看,完全是隨了太后娘娘您呀!您跟聖上站一起,哪裡是母女,分明就是一對姐妹花!”
太后娘娘被這個自稱膽小,舉止卻十分大膽的寧非逗的一個勁地笑,“你還膽小啊?聽說你領着大軍追擊西戎軍,一路砍殺毫不手軟,大家都誇你勇猛呢。”
寧非摸着頭嘿嘿笑,“當不得娘娘您誇獎!”隨即一本正經地道:“其實小子膽子可小了,聖上瞪小子一眼,小子就嚇得大氣不敢出。”
“哦,原來你是怕小九呀!”太后娘娘忍着笑,斜睨着寧非,心裡對他的來意十分了然。
“怕呀!”寧非道,“其實也不怎麼怕,小子就是怕聖上不理小子。娘娘,現在聖上就不理小子了,您幫幫小子唄!”他目露哀求。
“幫你倒是能幫,可哀家總得知道你怎麼惹了小九吧。”太后娘娘起了逗弄的心思。
寧非頓時不好意思起來,神情忸怩,半天才懊惱地道:“聖上,聖上嫌棄小子太粘人。”說完這句話他的臉如血一樣紅,卻還強撐着,“可是太后娘娘您給評評理,這怨小子嗎?小子心悅聖上啊,又那麼久沒見,小子自然想多和聖上呆一起了。可是,可是聖上居然嫌小子煩人,把小子攆出宮也就算了,還讓人攔着不見小子。”寧非可憐兮兮地說着。
他心裡可委屈了,現在終於找到了人傾訴,他是恨不得把滿腹的苦水都吐出來。
太后娘娘目瞪口呆,然後大笑起來,直笑得流出了眼淚。徐家這個大小子可真有意思,難怪這麼多人也就他能走近小九的身邊,是個實誠孩子,也是個好孩子。這般想着,她瞧着寧非的目光越發慈愛了。
“太娘娘娘您還笑,小子都快愁死了。”寧非見太后娘娘笑成那樣,可不滿了,皺着眉頭,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太后娘娘又想笑了,拼命忍着,“好好好,哀家不笑話你。”說好不笑的,可還是想笑怎麼辦?居於這深宮,她多久見過這樣心思單純的孩子了?小九是女帝,也正需要這樣的孩子陪在身邊。嗯,小九的眼光倒是不錯。
太后娘娘總算是笑夠了,擦着眼角的淚,柔聲道:“不怕,小九讓人攔着你,哀家幫你!你呀,就不要出宮了,就在這陪哀家說話,晚上哀家喊小九過來用膳,你好生與她說幾句軟話,她心軟,就不會再惱你了。”她替寧非出着主意。
“真的?太后娘娘您待小子太好!小子給您老人家磕頭。”寧非眼裡迸發出驚喜,高興得手足無措,趴在地上砰砰砰就磕起頭來。
“哎呦哎,快起來,快起來。瞧瞧這頭都磕紅了,真是個實誠孩子。”太后娘娘讓人去扶,寧非動作快,已經磕完站起來了,額頭紅紅一片。一臉傻笑着,“給您老人家磕頭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