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發現他皇兄明顯地老了,眼角的皺紋越加明顯,整個人的精神頭也不如以前了。阿九知道對於三皇子和德妃的死,他皇兄面上不顯,其實心裡可介意了,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和陪了自己近二十年的女人,就算是養只貓狗,日子長了也會有感情的,更何況是人呢?
宋承熙一醒,阿九就帶着他出宮了,也沒回睿親王府,直接把人送平湖長公主府了。他看了一眼灰濛濛的天空,真不想進宮啊!可後續的事情那麼多,皇兄的狀態也不好,幾位皇子殘的殘傷的傷不頂用的不頂用,他不去幫皇兄一把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了。
阿九捏着鼻子進了宮,和內閣以及黃元奎徐其昌碰了面,除了聖上也就阿九的身份最高,所以聖上動嘴,無論是抓人還是抄家都是阿九帶人執行的。他一身親王朝服,面如冠玉,冷漠如霜,所到之處血流成河,平添了三分威嚴和煞氣。
明明是那樣神仙般的貴公子,現在在京中卻是威名赫赫,啊不,應該是兇名赫赫。雖說不能令小兒聞之止啼,但也差得不遠了。許多朝臣提起九王爺都目光復雜,原來清貴的九王爺還是這樣的九王爺呀!
宋相爺被羅列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十多條罪狀,斬首那天也是阿九監斬的。
那一天是個豔陽晴天,午門外跪了一大羣等待斬首的囚犯,排在最前頭的便是曾經的宋相爺。此刻他身穿囚衣,蓬頭垢面,跟個乞丐似的,誰能看出這是大燕朝的丞相?
宋相爺雖形如乞丐,表情卻十分鎮定,他藉着擦汗頭微轉,看到身後隊伍裡頭垂得低低的那個人,心裡鬆了一口氣,還好那人講信用,把承澤換了出去,宋家能留條後,他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面對死亡人人都會恐懼害怕,並不是每個人都像宋相爺這般坦然面對死亡,尤其是他們什麼都沒做被連累的,一時哭聲震天,咒罵聲震天,多是咒罵宋相爺這個王八蛋害人不淺的。
宋相爺垂着眼眸,就好像沒聽到一般,這臉皮厚的,這心理素質,嘖嘖,也沒誰了。
阿九坐在監斬臺上,把宋相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擡頭看了看太陽,離午時尚有段時間,於是他站起身下了監斬臺,踱到宋相爺身邊,蹲下身,低聲道:“宋相真不愧是老謀深算,這般絕境下還能給自己留條後,本王深感佩服。”
宋相爺心中一凜,垂下的眸中精芒閃過,九王爺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不可能,他與那人的交易九王爺是不會知道的,對,不會的,九王爺肯定是在詐他。
想到這裡他心中微鬆,鎮靜地道:“王爺是什麼意思?罪臣聽不懂。”
阿九哂笑一聲,“這天底下還有宋相聽不懂的話?揣着明白裝糊塗吧!既然宋相不懂本王就不妨把話說得明白些,也省得宋相死後無法瞑目。”
妖言惑衆!宋相爺低垂着頭毫無反應,眸子閃過輕蔑。
阿九也不惱,嘴角勾了勾,繼續道:“宋相不信?以爲本王在詐你?呵,你都是要死的人了,本王詐你有什麼意思?本王可是良善人!”
邊上的劊子手立刻覺得不好了,九王爺是良善人?這京中的血雨腥風都少不了您老人家好吧,九王爺您說這句話良心不會痛嗎?
不會!若阿九知道劊子手心中所想,一定會理直氣壯地告訴他,他的良心一點都不會痛,因爲他本來就是個善良軟心腸的人。不然他也不會擔心宋相爺矇在鼓裡特意跑來告知他實情,哪找他這麼好的人?
“宋相你轉頭仔細瞧瞧,身後第六個,是不是你的愛子?你不會連自個的兒子都認不出來吧?”阿九的聲音裡帶着笑意,壓低聲音接着道:“你瞭解四皇子嗎?敢跟他做交易,呵呵,有三皇子這個前車之鑑在這你居然還敢跟他做交易,本王深感佩服啊!”四皇子和三皇子本是同盟,可他轉頭就把三皇子賣了個乾淨。這麼無恥真令人歎爲觀止啊!
阿九也是這次的事件才起了調查他的心思,這一查不要緊,這貨纔是兩面三刀隱藏最深的boss,無意中還得知這貨去過天牢見過宋相爺,這貨可是無利不起早的,絕不會平白無故去見宋相爺的。宋相爺一個將死之人,有什麼是他所圖的?阿九微一思考便有了頭緒,若說宋相爺還有什麼未了心願,肯定就是子嗣後代了,他的兩個嫡子已經成人,肯定在斬首之列。兩個庶子雖然年紀尚小,即便能留得一命估計也活不成,宋相爺身居相位,這麼多年得罪的人可不少,他得勢時別人自然拿他沒辦法,現在他淪爲階下囚了,找他尋仇的人多着呢。
所以四皇子肯定是拿這個和他做交易了,他保住宋相爺的一條血脈,宋相把手裡殘餘的力量交給他。宋相怎麼說也是苦心經營了十多年,手中怎麼能沒有點底牌呢?
宋相爺瞳孔緊縮,猛地擡起頭來,臉色一變朝後望去,他身後第六個人剛好擡起頭,宋相爺對上二兒子那雙熟悉的眼睛,臉色頓時大變,“他騙我,他騙我!”嘴脣哆嗦着,神情激動。
阿九嘲弄一笑,你不是挺鎮靜的嗎?本王還以爲你真無慾無求什麼都不關心了呢。阿九感慨道:“本王不知宋相還是如此天真之人啊!你都要死了,他即便不守承諾你又能奈他何?反正交換的利益他已經拿到手,又何必費力氣給自己留下個把柄呢?宋家死絕了纔對他更有利。宋相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阿九的聲音冷如冰霜。
宋相爺面如死灰,不過他到底是身居高位的權臣,很快便恢復了平靜,艱難而又複雜地道:“人死如燈滅,老夫已經將死之人,哪裡管得了其他。倒是九王爺你,上趕着告訴老夫這些目的何在?來看老夫的笑話?”
阿九坦然點頭,“有這方面的原因,咱們一直不對付,你的笑話本王自然要看,能看到你死不瞑目也不枉本王跟你費了這麼多脣舌。”阿九的臉上掛着笑容,“不過宋相你也不用沮喪,你心愛的宋承澤雖沒有保下來,但你的長子卻會活得好好的,他救駕有功,還有本王和平湖長公主替他求情,聖上特意赦免了他,所以宋家的子嗣還一直半會絕不了。宋相是不是很高興很感激本王?嘿嘿,早說了本王是良善人。”
阿九見宋相若有所思,又道:“你猜今天有人來給你收屍嗎?”
就見宋相爺猛地轉頭朝圍觀的人羣看去,看了半天也沒看到長子的身影,臉上有些沮喪。長子就這般迫不及待跟他劃清界線?連來收斂他的屍身都不願意?
阿九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道:“你那長子才從閻王殿逃出來,就算想來給你收屍都有心無力,你往那看,那不是被你嫌棄的閨女嗎?看看,是報應吧?最後還得是被你虧待嫌棄的閨女給你收屍,宋相,你有想過有今天嗎?”
宋相爺順着阿九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把相府折騰地雞飛狗跳最終從相府搬出去的三女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頭上一根銀簪,一身素衣。宋相爺雙目一熱,臉上動容,“三丫頭!”他喃喃自語着,一抹悔恨自他的臉上一閃而過,若是早知道會抄家滅族,他何必與她計較區區幾萬兩銀子,他應該把半個相府都陪給她做嫁妝,只求她能看顧一二那兩個年幼的庶弟。
阿九眼底閃過狡黠,“啊,本王想起來了,宋承熙好似答應過平湖長公主,以後他與安郡主的孩子都從母姓,嘖嘖,看來宋家還是得斷了香火,宋相你高興的太早了啊!”阿九一臉的幸災樂禍,看也不看宋相爺,直接站起身朝監斬臺上走去,威嚴地道:“午時已到,劊子手準備行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