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說話算數,第二一早真的就吩咐小豆子送徐小三回家。到了大將軍府裡,小小的豆子一點都不怵,跟個小大人似的抱拳行禮,童音清脆,“徐大將軍,小子奉我家公子之命送令公子歸家,他已經改好聽話了,您就別在打他了。”像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公子讓小子轉告大將軍您,一碗水要端平,教三公子的先生也該換換了,教了這麼多年令公子連三字經都背不全,想來是個沒本事的。大將軍您家大業大人脈廣,給令公子請個明白先生還不簡單?”
徐其昌的嘴角抽了抽,看了一眼垂頭站在小豆子身後的兒子,心裡可嫌棄了,年歲比人家大上一截,還比不上個小乞兒,真是——
他和顏悅色地對小豆子道:“跟你們公子說,本官謝謝他了。”
“好說。”小豆子一本正經地道:“那小子告退,就不打擾大將軍與三公子共敘天倫了。”他昂首闊步往外走,一直走出大將軍府爬上馬車,他才塌下肩拍着胸口鬆了一口氣,哎呀媽呀,真是嚇死我了。
小豆子一走,徐小三立刻乖覺地往他爹面前一跪,“兒子知錯,請爹責罰。”別的不說,就這跪姿就比以前規矩多了。
“你起來吧。”徐其昌淡淡地道,不着痕跡地打量着這個給阿九管教過的兒子,只覺得人還是那個人,精神面貌卻整個都變了,他不得不承認還是顧九會調教人。
“這次你也受到了教訓,爲父我就不罰你了,回去見見你姨娘,然後好生讀書知道嗎?”徐其昌的聲音響起。
“兒子知道了。”徐小三老實答道,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徐其昌見狀道。
“沒,沒事,兒子沒什麼話說。”徐小三猶豫再三仍是沒有問出口。要是爹知道了他輕易就相信了別人的挑撥,估計會打死他的。
徐小三回了芙蓉院,劉氏摟着他哭得那是一個傷心!嘴裡還唸叨着,“我兒怎麼瘦成這樣子了?一定吃了很多的苦,黑了心肝的這般磋磨我兒,早晚被天打雷劈。”
“姨娘,我哪有瘦了,我這是身子結實了,你看,我都有肌肉了。”徐小三覺得他姨娘說話不大好聽,但伏在姨娘溫暖的懷抱裡他卻十分安心:姨娘怎麼會不疼他呢?姨娘最疼的就是他,顧九一定是說錯了。
“你這個死孩子快嚇死姨娘了,看你以後還淘氣不?還說沒瘦,你瞧瞧你身上哪還有肉?揚兒,你是大將軍府上的公子,富富態態纔好看,這幾天你就留在姨娘院子裡,姨娘給你好生補補。”絮絮叨叨着。
徐小三頭一回沒覺得厭煩,乖乖地聽着,嘴角慢慢翹了起來,越發肯定他是姨親生的了。
阿九跪在昭明帝身前,“聖上,臣請旨押送糧草赴漠北。”
第二批糧草籌集完畢了,昭明帝正考慮讓誰做押糧官,阿九主動站出來請旨了,這讓昭明帝有些意外,“愛卿是文臣,這一路上可不太平呢。”
阿九赤誠地道:“回聖上,臣不怕,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臣願意替聖上分憂,懇請聖上給臣一次機會,臣保證把糧食安全送到漠北。”頓了一下他話鋒一轉,有些羞赧地道:“聖上也知臣精算學,其實臣在生財一道上也有些心得,臣還有些家底,便想着這一路也能多換些糧草,讓漠北的將士多吃上幾天。”
昭明帝眼底暗芒閃過,臉上微微動容,“好,很好!顧愛卿是個好的!”他大加讚賞,嘴裡唸叨着,“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若大臣人人都有愛卿這覺悟,我大燕朝何愁不昌盛!好,愛卿所請,朕準了!”
昭明帝金口玉言,阿九立刻就成了押糧官。因感他忠義,除了押糧的將士,還從西山大營撥了一萬人馬給他,這意外之喜讓阿九高興極了。
阿九在京中呆得好好的,爲什麼想去漠北呢?這說來還和寧非有些關係,他悄悄把張石都派進京了,求他給想想法子,能不能再給漠北弄點兵器?
阿九自然是能的,他早就料到那三千把大刀不夠用,早就令人多多鍛造。只是運輸卻是個問題,畢竟這麼多的兵器要是被人發現,到時候死人都是一戶口本一戶口本的。
思來想去,阿九覺得親自走一趟,所以他在昭明帝那裡提前背書,他哪是想籌集糧草,不過是找個藉口帶上自己人好押運兵器罷了。
阿九靜靜的坐在書房,桌上攤開的是大燕的地圖,特別精準的地圖,是桃樹根據他所教的方法繪製的。他一遍一遍地看着,比對着,計算着,制定出最穩妥的行軍路線。
夜深人靜,燈燭曝出個燈花,阿九回過神來,他收起地圖出了書房,出了顧府,兩刻鐘後出現在徐其昌的書房外頭。
“誰?”徐其昌特別警覺。
“是我!”阿九徐徐推開門進來。
徐其昌也沒有安歇,他面前的桌上攤放着的也是一張地圖,“是你!這麼晚了你有何事?”
阿九伸手拉了把椅子坐下,“下官不是要押糧去漠北嗎?來找大將軍借些人手使使,本事好不好無所謂,最主要的是忠心嘴巴嚴實。”
徐其昌瞳孔一縮,“你要做何?”目光灼灼地逼視着阿九。
阿九嗤笑一聲,懶洋洋地道:“不做何,就給寧非送點兵器,六千把大刀,一萬張弓,十萬支箭。”他一點都沒想着隱瞞,全給徐其昌交了底。
徐其昌目光一凜,嗖地站了起來,飛快地移至門邊,打開門左右瞧了瞧動靜,沉聲喊:“徐小全,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書房。”這才又折了回來。
“你不要命了!這可是等同造反。”徐其昌壓低聲音怒視着阿九,這個顧九膽子怎麼這般大,他這個大將軍都不敢私運兵器,他一個入朝還不滿半年的新人卻弄了這般多的兵器,該說他是初出牛犢不怕虎,還是該說他是作死呢?他自個作死不要緊,還牽連上他兒子,現在還想把自己也拉下水,真是,膽大妄爲!
阿九卻勾起脣角,無比諷刺地道:“我要不要命不要緊,我只知道沒這批兵器你兒子就難活命。徐大將軍,你不會指着工部那堆破銅爛鐵吧?”這也怪不了人家工部,巧婦還難爲無米之炊呢,不是他們的技術不行,而是鍛造兵器最費銀子,銀子不到位,沒有原材料,他們拿什麼鍛造?
“徐大將軍,休要說別的,你就說這人你是借還是不借?”阿九直視着徐其昌,懶得再跟他多費脣舌,大半夜的他該回去睡了,明兒一早就得出發了。
“借!”徐其昌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憋屈極了。
“那好,明兒讓人直接到我府上來。”阿九扔下這句話就毫不留戀地走了出去,待徐其昌追出去他早就消失在黑夜中了。
阿九回到府裡剛脫了鞋子準備上牀睡覺,室內響起了聲音,“公子,我也要跟您一起去。”
阿九沒防備被嚇了一大跳,他捂着受驚的小心肝,哀嚎,“祖宗,大半夜的你不睡覺跑我房裡做什麼?”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桃花自暗處走出來點亮桌上的燈,“反正我不管,大和尚說過的,您去哪我都得跟着。”她撅着嘴巴看着阿九。
阿九扶額,“祖宗,我什麼時候說不帶你了?乖,回去睡覺,什麼事明早再說。”他的生物鐘早就亮起了紅燈,他現在極度渴望與枕頭被子談一場纏綿的戀愛。
桃花的眼睛頓時亮了,“太好了!公子您快歇着吧!我去收拾東西。”
阿九擺擺手示意她趕緊走,他已經困得連話都不想說了。
第二日一早,阿九迷迷糊糊從牀上爬起來,桃花已經精神十足地蹦躂過來了,她身上穿着利索的出門衣裳,“公子,我都已經收拾好了,吃的喝的用的還有藥材一樣都不缺,全都裝在阿貝那輛車上。”
阿貝?阿九往院子裡一瞅,一輛驢車一輛馬車停在那裡,明白了,桃花終於承認那匹馬叫阿貝了?真是難得啊!
此刻小豆子正坐在阿貝那輛車的車轅上,一臉緊張又期待的望着阿九,生怕不帶他去似的。
再瞧桃夭和舒伯,雖然沒說話,但身上也換好了出行的衣裳。
阿九頭疼啊,“桃花和小豆子去就去吧,桃夭跟舒伯留在府裡看家。”他剛說完這句話就看到小豆子整張臉都亮了,而桃夭和舒伯則一臉的失望。
“舒伯,我這纔去漠北可不是遊山玩水,路上得全速趕路,你年紀大了,身子骨受不住。桃夭,你也得留下,你比桃花穩重,我還有重要事交給你,你進來我交代你幾句。”阿九對着桃夭招手。
桃夭一聽,眼睛也亮了,她是想跟在公子身邊不假,她一直想幫公子做事來着,可端茶倒水做衣裳她根本就比不上桃花,這次公子押糧去漠北,一路上肯定不太平,她的一身武功自然就能派上用場了。
不過既然公子需要她留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給她,她自然是萬分驚喜的!嘻嘻,公子說她比桃花穩重呢。
徐其昌的人也到了,十五個人,全是眼冒精光太陽穴鼓鼓的高手。
一切準備就緒,只待出發了。
阿九並沒和大軍一起走,他讓一萬大軍攜帶部分糧草先走,他和徐其昌的人押運着糧草跟在後頭。徐其昌的這十五個人阿九對外的解釋是花銀子僱來的江湖高手,大家倒也沒有懷疑。
衆目睽睽之下阿九爬上驢車,他們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顧侯爺啊,您即便是不會騎馬,那也整輛馬車做呀!驢車,瞧着怎麼有些辣眼睛呢?大家對阿九押糧還帶着個丫鬟也是頗有微詞的,不過在見識了桃花刀劈山賊之後,他們全都集體閉了嘴。
阿九坐在車內不無得意地對桃花道:“瞧見沒,在絕對實力面前一切都是放屁!”
桃花歡快的笑,嘴上還不忘挑刺,“公子您又說粗話了,大和尚知道了肯定又要罰您抄書。”
“他不是不知道嗎?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是你告的狀,小桃花你要是敢吃裡扒外,公子我就斷了你的零嘴。”阿九森森地威脅着。
“哎呀,人家不敢啦。”桃花咯咯地笑着,往自己嘴裡扔了一顆蜜餞,又塞了一顆到阿寶嘴裡。
“哼,諒你也不敢!”阿九的眼底也浮上笑意。
“公子,鳳凰回來了。”桃花坐在車轅上,最先看到飛在頭頂的鳳凰。
阿九拉開車簾把手伸了出去,鳳凰啾的一聲就落在阿九的手上。阿九撫摸着鳳凰的小禿腦袋,“信有沒有送到寧非哥哥手裡呀?”他從鳳凰的細腿上解下竹筒倒出密信,一目十行看完就毀掉了,“鳳凰可真能幹!喏,這是公子賞你的好吃的。”他摸出一隻小碟子,上頭放着穀粒堅果草籽之類。
鳳凰啾啾叫了兩聲便低頭吃起了東西,阿九把碟子放在驢車一角讓鳳凰自個吃去,他想着寧非回信上說的內容,陷入了沉思。
如此走了三天,阿九來到一處碼頭,衆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呢,就見一個江湖中人打扮的年輕男子帶着兩個隨從大步走來,對着阿九一抱拳,“阿九公子,別來無恙啊!”
阿九回禮,“封少俠,這回要麻煩你了。”
來人赫然是漕幫的大長老之子封霈,他深深地看了阿九一眼,恭敬地道:“阿九公子言重了,能幫上您的忙是封某的榮幸。”他看了阿九身後的車隊一眼,又道:“船隻都準備好了,請公子上船吧。”
阿九點點頭,手一揮,“上船。”
看到排滿江面的上百艘船,衆人真是喜出望外。走水路比走陸路要快多了,還輕鬆不累人,最重要的是安全。真沒想到顧侯爺還有這番能耐,居然認識漕幫的人。要知道朝廷都差不動漕幫的人呢。
衆人喜氣洋洋齊心協力把糧草搬上船,阿九登上最大的那艘船,連阿寶和阿貝兩輛車也弄了上去。最後一數,一共用了一百零三艘船。
封霈在大船上升起漕幫的標誌旗,站在甲板上看着茫茫的水面對阿九道:“公子放心,這是漕幫的船,沒有水匪敢劫的,頂多兩天,封某就能把您送過去。”
在陸路上走最少也得七八天,可走水路卻只需要兩天,這就是差距啊!阿九覺得他們都能走到大軍前頭去。
阿九點點頭,“船資——”
他纔剛提了個頭就被封霈打斷了,“公子您這是羞封某呢,您對封某恩同再造,封某幫您點小忙,還提什麼船資?不瞞公子,這些船都是我名下能調動的,公子您隨便差遣。”
阿九看着封霈誠懇的雙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這次就多謝你了!以後你若有事可以去京中找我,忠義侯顧九,一打聽就知道。”
封霈心中一驚,原來阿九公子是位侯爺!他的態度更恭敬了,“是,公子,封某記下了。”
阿九一笑,便回了艙房。封霈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是個聰明人自然瞧出阿九讓他幫着運的都是糧草,再結合他要運的目的地,他便猜出這是運往漠北的糧草,他只是沒想到來歷神秘武功莫測的公子九居然是朝廷中人,他之前還以爲公子九是幫官府一個忙呢。
“少爺,他們都是朝廷中人啊!咱們幫着朝廷運糧草,若是被幫主知道了——”封霈的隨從臉上帶着擔憂。
封霈擡手止住了他的話,“你不用說了,這一趟我是必須要運的,不僅要運,而且還得保證安全運到。我不管他是什麼人,我只知道我的命是他救的,沒有他救我,我早就死在外頭了,江湖兒女要知恩圖報,要是我爹或是幫主那裡怪罪下來,我一力承擔。”
頓了一下他又道:“你去告誡這次跟着出來的人,嘴角閉緊了,一個字都不許往外透漏,否則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隨從心中一凜,“是,少爺,屬下懂了。”
“封少俠,請你吃蜜餞。”是桃花笑着跑過來,“你嚐嚐,可甜了。”
封霈瞧着被塞進手裡的一碟子蜜餞,啞然失笑,他一個大男人吃什麼蜜餞?不過他仍是道謝,“多謝桃花姑娘。”
桃花擺擺手,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封霈看着她的背影,又低頭看着手中的蜜餞,想了想,撿起一顆扔進嘴裡,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還真甜啊!不過再細品品,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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