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摘月樓,和昨天截然不同。
昨天林秀來的時候,酒樓裡一個人都沒有,今天他和孫大力走進大門,掀開厚厚的門簾,發現一樓的大廳座無虛席,二樓的一間間雅閣中,也人影綽綽,廳內比昨日擁擠了太多,顯然是加了桌子。
摘月樓生意變好並不意外,外面酷熱難當,樓內卻和空調房一樣,目前應該是王都唯一的避暑勝地。
兩人剛剛走進酒樓,摘月樓掌櫃便從櫃檯裡跑出來,握着林秀的手腕,長舒了口氣,說道:“林公子,您可算來了,昨天的那些冰塊已經快用完了,你再不來,我就要親自去家裡請你了……”
“我這不是來了嗎。”林秀笑了笑,說道:“我們開始吧。”
在錢掌櫃的帶領下,他再次來到後院水井旁,這裡已經擺滿了五十個水桶,桶中也打滿了水,在他到來之前,摘月樓已經做好了全部的準備。
接下來就都是林秀的事情了。
他洗過手後,將手掌貼在一桶水的水面上,還未將整桶水凝結成冰,身後忽然吹來一陣香風。
趙靈音站在林秀身後,疑惑問道:“你在做什麼?”
林秀詫異道:“你怎麼來這裡了?”
趙靈音道:“我碰巧看到你,就過來看看,你在這裡做什麼?”
“做生意啊。”林秀已經將第一桶水凝結成冰,手掌離開冰面,說道:“最多再過一個月,天氣就轉涼了,還不趁着天熱多賺點?”
趙靈音皺眉道:“你就這麼缺銀子,被人看到了怎麼辦?”
林秀白了她一眼,問道:“你哪裡看出我不缺銀子了?”
異術師所追求的,應該是強大的力量,利用上天賜予的異術能力,去賺取金銀之物,無疑是自降身份。
林秀將手掌伸向第二桶水的時候,趙靈音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說道:“你要多少銀子,我給你。”
林秀聞言愣了一下。
當一個有錢的女人告訴你,“你要多少錢,我給你”時,很少有人能禁受得起這種誘惑。
哪怕這個女人又老又醜,甚至還有某種特殊癖好,也會有不少男人貼上去,這樣的人林秀見的多了。
更何況這個女人又漂亮又年輕,身材又好,這句話對男人的殺傷力無疑是巨大的。
可惜林秀不吃這套。
能自己賺錢養家,爲什麼要靠別人。
他再次瞥了趙靈音一眼,淡淡道:“你當我什麼人了,再說,被人看到怎麼了,我用自己的能力賺錢,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趙靈音看着林秀,在她的心中,林秀“好色”的形象之後,又多了一個“貪財”。
她一揮衣袖,一道寒氣涌出,水井邊數十隻水桶中的水全部凝結成冰。
她淡淡看了林秀一眼,問道:“夠了嗎?”
林秀驚歎於趙靈音的強大實力,同時又緊張道:“我自己慢慢弄也行,你這麼做,銀子算誰的?”
趙靈音咬牙道:“算你的,我一文錢也不要。”
這樣林秀就放心了,雖說他什麼都沒有做,但沒有靈音,他自己慢慢來,至多一個時辰也能做完,這本來就是他應得的。
摘月樓掌櫃倒也講究,沒有因爲趙靈音的插手再生風波,老老實實的讓人奉上了三百兩銀子。
他只是心中感慨,這些強大的異術師,纔是賺錢如搶錢,如果他們有心,很容易就能在短時間內積累巨大的財富。
走出摘月樓,趙靈音走在林秀前面,頭也沒回,淡淡的說道:“你就算貪財,也要想想自己的身份,這樣會讓別人看不起林家。”
林秀知道靈音是爲他好,在王都,權貴要有權貴的樣子,哪有權貴和商人混在一起的,更何況是像林秀這樣親自下場,這樣的行爲,在別的權貴眼中,無疑是少見的笑料。
這不僅是丟林家的人,也是丟趙家的人。
他聳了聳肩,說道:“他們怎麼想,是他們的事情,上次家裡請御醫,花了幾十兩銀子,後來又遣散了幾個僕人,遣散費又給了不少,再不出來賺點錢,怕是連鍋都揭不開了,這些事情我不做,難道讓爹孃做嗎?”
趙靈音的腳步一頓,她不知道林家已經困頓至此,此刻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這時,林秀已經越過了趙靈音,繼續向前方走去。
街道中央,一名衣衫襤褸的婦人懷中抱着一個孩子,跪在地上,焦急而又悲慟的說道:“求求各位好心人,幫幫我們吧……”
無數行人從他們身前走過,卻只是低頭看她一眼,更多的人則是連看都不看。
林秀走上前,蹲下身子問道:“這位大嬸,怎麼了?”
看到有人和她說話,那頭髮凌亂的婦人猛地擡起頭。
她抱着懷裡的孩子,焦急道:“孩子,孩子病了,大夫說,說再不治,就活不成了,我,我沒錢……”
林秀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遞給她,問道:“這些夠嗎?”
“夠了,夠了!”婦人一把搶過銀子,連謝謝都來不及說,便抱着孩子,從地上爬起來,向着某個方向狂奔而去。
趙靈音走上前,說道:“在王都,像這樣的人十有八九是騙子。”
林秀笑了笑,無所謂道:“那有什麼關係呢,不過是幾兩銀子而已,摘月樓一頓飯都不止幾兩,騙了也就騙了,萬一是真的呢,而且那孩子的病看起來不像是假的。”
其實這輩子林秀行事已經很收斂了,畢竟以前他可是有不少次,心血來潮將錢包丟給路邊的乞丐,然後自己騎單車回家。
這輩子他有家,有父母要孝敬,還要一條狗要養,做事不能那麼隨性而爲。
因爲趙靈音幫了林秀很大的忙,節省了他一個時辰的時間,所以他有空在街上閒逛,也正好藉着這個機會,好好熟悉熟悉王都。
趙靈音一言不發的跟在林秀身後,默默的觀察着他。
然後她發現,林秀做的很多事情他都看不懂。
他會毫不猶豫的給乞討的婦人一錠銀子,也會爲了幾文錢,在街邊小攤和攤主糾纏一刻鐘。
他會花一兩銀子,在小酒樓買幾桌飯菜,送給街邊的乞丐,自己卻蹲在街邊吃三文錢一碗的清湯素面,還接連吃了三碗。
他是趙靈音見過最不像權貴的權貴,但奇怪的是,她看他卻比任何權貴都順眼。
林秀喝完最後一口麪湯,然後放下碗,回頭看了趙靈音一眼,問道:“你確定不來一碗,這家味道真的很不錯。”
趙靈音搖了搖頭,說道:“我不餓。”
過去的十七年裡,她從來沒有在這種地方吃過飯,現在自然也不會。
只是她心裡難免的好奇,這面真的有這麼好吃嗎,好吃到林秀和孫大力,一個吃了三碗,一個吃了五碗……
林秀會吃三碗麪,是因爲他和孫大力一樣,覺醒了力量之後,很容易感到飢餓,而且山珍海味鮑魚龍蝦他早就吃膩了,上輩子就喜歡那些味道獨特的蒼蠅小館,這些地方雖然登不上大雅之堂,可卻往往藏着真正的美味。
趙靈音看了看他,說道:“我回去了,明天我找你修行。”
說完她便轉身向趙家的方向走去,路過一處醫館的時候,看到那名衣衫襤褸的婦人,手裡拎着幾副藥,滿面笑容的抱着孩子從醫館走出來。
看到趙靈音時,婦人拉着孩子一起跪下,連聲道:“謝謝姑娘,謝謝姑娘救命之恩!”
趙靈音沒敢多看她們,便倉皇逃離,這一跪,她受之有愧。
回到家中,趙靈音心事重重,直到吃飯的時候還有些走神,在她對面,一名中年男子微笑問道:“怎麼樣?”
趙靈音回過神,看向自己的父親,問道:“什麼怎麼樣?”
中年人道:“聽說你這幾日和林秀在一起,他這個人怎麼樣?”
趙靈音想了想,說道:“他是一個好人。”
中年人一愣,疑惑道:“好人?”
趙靈音點了點頭,放下筷子,說道:“他修行刻苦,爲人勤儉,心地善良,胸懷正義,有責任有擔當,唯一的缺點,就是異術覺醒的晚了點……”
“阿嚏!”
正在街上逛悠的林秀莫名其妙打了一個噴嚏,同時心中沒來由升起一種不妙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