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總是特別的忙碌,時間也過得飛快,自那次與老夫人談話過後,忽忽已是五六日過去。
這是佟錦到這裡後的第一個新年,本來還萬分期待的,可這裡過年真不是什麼有趣的事,要說年前的忙碌還只是下人們在操勞,那麼年後的應酬則是避無可避的折磨了。
七大姑八大姨的,平日裡見都沒見過的親戚以十人爲單位飛快地增長着,每個人來都是拉家帶口的一大堆人,做爲主人的佟錦除了要在席間賠笑,還得兼顧導遊身份,帶着那些見過或沒見過的親戚朋友遊園賞雪,還得努力記住每個人的臉別叫錯了。
佟錦開始期待正月十六的拍賣會了,最起碼那還有銀子賺是不?
“表妹,你在想什麼?”
耳邊傳來自以爲溫文爾雅實則大裝腔調的問話,佟錦閉了閉眼,獻出最後一點耐心,回身朝身後的素衣公子笑了笑,“百里表哥,這裡就是梅園了,你慢慢欣賞,我還得去服侍奶奶吃藥。”
百里吹飛,柳氏的遠房表親,從很小起就跟着佟介遠,現在是從六品的軍前副尉,倒也是有些實力的。只是佟錦根本不可能忘了安允之的供詞,就是這小子了,到處說她給他傳書留情,安允之才認爲她是個見縫插針的濫情小人!
因爲這,佟錦第一次見到百里吹飛時差點沒把手上的茶碗扣到他尚算姣好的臉上,只是不願意與他有過多牽扯,更不願給他接近自己的理由,這才一直忍着沒有動手。
“表妹。”百里吹飛一個旋身,衣襬輕舞,瀟灑至極地閃到佟錦身邊,“如此美景豈可辜負?相信老夫人身邊自會有人服侍,表妹就不必憂心了。”
佟錦哼了一聲,“那是我的奶奶,你自然不會擔心。”
百里吹飛的眼中多了些不悅,但他仍是忍着沒有發作,從懷裡摸出一直翠玉簪子,“喜歡這個嗎?我幫你戴上。”說着就要上前。
佟錦簡直忍無可忍,正考慮要不要呼他一巴掌的時候,一個綠色倩影映入眼簾。
“思思表妹!”佟錦抽出百里吹飛手裡的簪子招手讓柳思思過來,“你來的正好,百里表哥正說要送你東西又不好意思,想找我代傳,這回可是不用了。”
看着手中的玉簪,柳思思頗有受寵若驚之意,看向百里吹飛的目光中似是能滴出水來。
相較起來,百里吹飛的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目送佟錦離去,百里吹飛自柳思思手中拿回簪子,小心地又收回懷中,“這是我娘給她未來媳婦的憑證,改日我再送個更好的給你。”
柳思思怔了怔,隨即眼中浮起一層薄霧,泫然欲泣地道:“我知道,我就是個沒人疼的……不配做你的正妻……”
“思思……”百里吹飛四下看了看,見周圍無人,這才伸手將柳思思擁進懷裡。
“我不是沒有良心的人,你身子都給了我,我豈會對不起你?只是男兒需以前途爲重,我娘一心攀上二夫人的親,便是想給我尋個捷徑,如今捷徑就在眼前,佟錦自小受人排擠,只要我多加呵護,讓她嫁我並非沒有可能的事,到時我成了武威將軍府的女婿,還有誰敢小看我?有了前途,就算你與我爲妾,又有誰敢看不起你?你看看二夫人,連公主都壓得下去,誰又敢說她不是正經的主母?”
柳思思抽抽咽咽地不說話,百里吹飛想到她初夜之時便是這樣承受不住幽幽哭泣,不由心頭一熱,伸手在柳思思腰臀間大力地揉了揉,不過在佟府他總歸是不敢放肆,很快收回手來微微喘着氣說:“你最近多過來走動走動,多在錦娘耳邊說說我的好處……”
“你只會這樣……”柳思思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有意往百里吹飛的懷中靠了靠,感覺到他的急不可耐,這才滿意地輕咬下脣,羞意滿滿地道:“對她就如此呵護,對我就……粗魯的很,現在還疼呢……”
耳聽到身旁的喘息聲驟然加重,柳思思拍開忍不住滑到她胸前的大手,嬌笑着退開,又幽幽一嘆,“我都是你的人了,自然會爲你打算。只是你也別太過自信,我聽玉帛說,錦娘這陣子和定北侯府的小侯爺走得很近,老夫人和姨夫都不反對,想來是樂見其成的,比起韓小公爺,你又算什麼!”
百里吹飛皺了皺眉,這事他倒是頭一回聽說,他的印象中佟錦的人際關係就像一張白紙,人也膽小懦弱,什麼時候竟和這些男人扯上關係了!上次是安允之,這次又是韓林嗎?可惜以他的身份很難混到韓林身邊,否則倒可以故技重施,間離一下他們的關係。
百里吹飛愁眉不展的模樣使他本就不錯的樣貌再添幾分堅毅,柳思思癡癡地望着,越發地覺得自己的選擇沒錯。
她母親早有暗示讓她與柳氏打好關係,將來能隨着佟玉帛嫁給哪家貴人做媵妾,可她卻不願意,她深知佟玉帛的嬌縱無禮嫉妒心重,跟着佟玉帛又要和她共侍一個男人,豈會有什麼好下場?還不如選個自己喜歡的,縱然爲妾,也要把她牢牢地繫於心上,就如柳氏一樣。
提前遁走的佟錦自是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有這些情事的,把柳思思推出去應付百里吹飛也只是順手而已。
待出了梅林,佟錦就住了步子,四下看了看,略略提高了聲音,“出來吧,我都看見你了。”
寂靜了一陣子,就在佟錦以爲自己產生了錯覺的時候,一道頎長的身影自梅林中緩緩而出。
安允之還是那副漠然的模樣,不過細細看去,不難發現他眉眼間的幾分侷促,似乎還有幾分頹然。
佟錦本是覺得有人跟着自己,並不知道是誰,此時見到安允之立時便想到老夫人前幾日對她說的話,不由哼笑,“百里吹飛就在林中,你要不要進去問問,看看我與他到底有什麼過往?”
安允之英俊的面上染了一絲薄紅,垂下眼去不與佟錦對視,半響輕一抿脣,“你……是想嘲笑我吧?那件事,你聽說了是吧!”說着話他突然有些激動起來,面上的神情似難堪,還有些不忿。
他說的是他說夢話叫她名字的事吧?盯着他漲紅的臉龐,佟錦真想好好損他一頓,就像當初他不分青紅皁白要“教育”她一樣。
“我不知道你居然恨我到了那樣的地步,連做夢都念念不忘。”佟錦稍加斟酌,慢慢開口,“上次的事,就當是我說得過分吧,給你造成心理創傷了,但你也有不對的地方,哪能只怪我一個人呢?”
安允之微微一怔後急着想要開口,佟錦擺擺手,“算了,這次就當扯平了,以後別做夢詛咒我了啊!你都多大了,還跟個小孩兒似的!”最後一句話纔算是說出了佟錦的心聲。
佟錦轉身離開的時候心裡這個美啊,她的品德簡直太TM高尚了!
佟錦自認爲深刻地瞭解了安允之,就是個小P孩兒,得不到的擰着來的纔是好的,其實也對啊,安允之才十八,對於一個已經大學畢業的老黃瓜來說,他不是小P孩兒是什麼?再說了,他們之間本也沒什麼大仇,何必落井下石,再給這未來之星心裡蒙上什麼陰影呢?
後來在席間再見到安允之,安允之果然一掃剛剛的頹然之氣,只是偶然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些不易察覺的幽怨,佟錦都打着激靈無視了。
那日之後,佟錦再沒見過安允之,也沒再見過百里吹飛,倒是柳思思常來,來了也不去找佟玉帛,反而常扯着她話家常,十句話裡有八句是拐着彎誇百里吹飛的,煩的佟錦帶她去找了兩回潘珍珠。在潘珍珠的刻薄言語和不留餘地下,思思姑娘也抗不住了,終於減少了來探望佟錦的次數,讓佟錦好生感激潘珍珠。
“我這樣還行嗎?”
正月十六,佟錦一大早就被潘珍珠揪起來,替她參考搭配。佟錦半閉着眼睛腦袋一點一點地,“行,好看。”
潘珍珠登時怒了,伸手推了佟錦一把,“你醒醒!”
佟錦不防之下險些被她推到地上,心裡也帶了怒氣。不過她忍着,她等着看潘珍珠欲哭無淚的好戲。
“我說……”佟錦這會倒是真的在認真幫忙參考了,“你最近又見過韓林嗎?你問他那銀子的事了嗎?”
“沒有,我哪有機會見他?”潘珍珠坐在妝臺前對着鏡子左照右照,總是不滿意,回頭與佟錦道:“這銅鏡照的總不清楚,你把你那水銀鏡子拿過來罷。”
佟錦有一面水銀鏡子,開始她還以爲這玩意是普遍的,後來才知道這東西的珍惜程度,以佟玉帛在佟府的受寵程度,也沒能弄上一面。她這面則是攬月公主的陪嫁,是老皇上賞的,包括佟錦現在用的全套傢俱,無一不是精工細料上上之作,公主一股腦的都給了佟錦。
佟錦笑笑,“我那鏡子借給玉帛了,等她還我再給你拿來吧。”
潘珍珠撇了撇嘴,“你真是沒用,被你那庶妹吃得死死的,真不知道那天你和我對峙的勁頭跑到哪裡去了!”
佟錦這段時間在她面前做慣了受氣女的形象,也不反駁,只好脾氣地笑笑。
“我年前倒是見過他,問他這件事,他像是一頭霧水似的,因那時還有旁人,我也沒深問,但總是覺得不妥,聽說最近京裡出了一批拆白黨,專冒充貴人去騙人,你可別……”
佟錦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堆,潘珍珠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又是這話,從年前說到年後,你也不嫌煩。我乾脆與你說了吧,韓林用這銀子是想入股八仙樓,又不願讓家裡知道,這才找的我,這是他親口與我說的,後來找我拿銀票的是韓林身邊的小允,我瞎了也認得他,還能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