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落的石桌邊圍坐了一圈人兒,熱鬧非凡。
散了一地的花瓣傳來陣陣芬芳,和清香淡雅的茶香混雜在一起,芳香宜人。
“哈哈,孃親,您慢點吃,快擦擦嘴巴。”
小思南他身穿大紅色繡花外套,如玉藕般的手腕上戴着金晃晃的鐲子,下身着一個蔥綠色的褲子,腳裸戴着銀色的小鈴鐺,十分地可愛。
看着孃親吃起東西來津津有味,忙把一絹絲帕遞過去,衝她使了個嬉笑的眼色。
南紫毓又嚼了口手中的芙蓉香雪糕,微微綻開一笑,一襲絳紅色雲煙長裙,挽得鬆散的髮髻上插着個鎏金步搖,明眸流盼,硃脣皓齒。
熟料,南紫毓剛伸手取了那雪帕,櫻脣便被一抹溫熱的薄脣霸佔了去,舔舐片刻,不忘將脣邊香甜的點心殘渣給舐去:“我幫你孃親就是。”
“耶律緋!你幹什麼啦!”南紫毓攥了攥手中的雪帕推開湊近的耶律緋,見他在大庭廣衆之下也如此放肆,心中氣結,羞澀悄悄蔓延,雙頰發燙,語氣嗔怪。
挺鼻薄脣的耶律緋則是淡然一笑,絲毫不去在意南紫毓的舉動,徑自捏起面前水紫色的清蓮綠蓬茶杯,囁口香茶。
他烏黑的發一半高高盤在腦後,插了根如意瑪瑙簪,餘下的發則垂在肩頭,傾身之時順勢而下,陽光點綴出絲絲亮光。。
小思南單手掩笑,樂不可支,語氣挪揄:“喲,孃親,你很熱嗎?”
“呃?熱?”南紫毓一頭霧水,放下手中的芙蓉香糕。
沈昊天望了耶律緋一眼,癡癡一笑,側首向南紫毓道:“他是說你兩頰飛紅。”
南紫毓聞言,向沈昊天拋了個白眼,在外人看來卻更添幾分嬌媚,脣邊嫋嫋呵氣:“去,要你多事啦。”
說罷,拉了小思南的手站起身來,“小思南,孃親帶你去看花,不要理他們。”
小思南噗嗤一笑,小手順從地拉住南紫毓的如玉柔荑:“是是,孃親的命令,小思南敢不聽?”
“你啊!”南紫毓溺寵地輕點小思南的鼻尖,嬉笑着拉着他的小手,走開了。
石桌之上,清蓮綠蓬茶壺下是一座精緻的小爐,爐底座內燃着炭火,蒸得茶壺內熱氣騰騰,清香四溢。
耶律緋面帶微笑望着南紫毓的身影,久久纔回身,不知何時那舒心的笑容卻已不在,捧了茶壺將杯內斟滿。
沈昊天接過四溢飄香的杯子,輕吹了口氣,望望杯中懸浮的幾根銀針葉,剛剛想品嚐,卻聽見耶律緋突然開口問:“聽說在沒有得到龍涎花之前,墨曉曉犧牲了靈力救了南煕瑀,她的情況如何了?”
方纔輕鬆熱鬧的氣氛頓時沒了蹤影。
沈昊天放下手中四溢飄香的杯子,俊眉微蹙,頓了半餉:“曉曉她已經服下你及時送過來的龍涎花,雖無大礙,但……”
望着那清蓮綠蓬小杯,他纖長的指尖輕輕滑過杯沿兒,若有所思,“情況不是很樂觀,至今未醒,不過前日裡已到了西墨國,精心調養,應無大礙,況且還有南煕瑀一直照看。”
“本來就算是丟了半條命,只要一息尚存,就能借龍涎花之力復活。可是,墨曉曉畢竟不是一般的人……”話到一半,突然止住,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她怎麼了?”沈昊天注意到耶律緋閃爍其詞,登
時起身,擔心之意溢於言表,他傾心於天都朝闕是衆人皆知之事,此刻亦是從言行舉止中流露出來,“她該不會是……”
“如果她還不清醒過來,恐怕時日無多,所以……”沈昊天頓了半餉緩下語氣道,“墨春曉的意思是想讓毓兒去看看她,畢竟,曉曉和她情同姐妹,一定惦記着她!”
耶律緋垂首,輕吁了口氣,並未答話,卻是陷入沉思。
離開這裡到西墨國,路途遙遠,他真的生怕南紫毓柔弱的身體,經不起這般路途上的顛簸。
可是,猶豫了一下,他還是答應了:“好吧,我會帶着毓兒一同前去探望,也算了了毓兒這樁心事。”
沈昊天略微頷首,黑色的發於腦後盤成一個鬆軟的髮髻,以純白絲帶扎着,一陣風過,髮帶隨風起舞,飄揚了一番。
“你竟暗地裡替南紫毓做了那麼多事,定是愛她極深吧。”自從得知南宛城附近迅速撅起的商賈之力乃耶律緋所爲,沈昊天便心生疑惑,趁此機會將盤桓心中數日的疑問和盤托出。
玄青色蟒袍的耶律緋背對沈昊天,墨色的眸望着遠遠在院落之中,同小思南一起追鋪蝴蝶的南紫毓,面容之上浮起一抹笑意,語氣中卻飽含溫柔:“這是我欠她的。”
“欠她?”沈昊天十分驚訝,相愛之人,又談何相欠?
可是,耶律緋只是看着心中倩影出神,沒有回答他。
沈昊天還在有點摸不着頭腦,這時,已聞小思南嘻哈的笑語自遠來近。
南紫毓拉着小思南,走近石桌才一臉狐疑逗趣道,“喲,我們不在,你們可都說了些什麼秘密?快點講給我聽!”
耶律緋與沈昊天二人早已換上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耶律緋微微一笑,側過身來扽了南紫毓白嫩的腕子用力一拉,如花美人便順勢跌入他的懷中,坐在他腿上:“毓兒,玩兒夠了?累壞了嗎?”
“不累。緋,大家都在看呢……”南紫毓心中暖烘烘的,側首向沈昊天和小思南羞澀一笑,卻也並不急於起身,安安穩穩坐在耶律緋腿上。
小思南氣得一跺腳,雙手插腰撅了嘴大大咧咧道:“爹爹偏心!就知道心疼孃親!小思南也很累呢,你怎麼就不抱我!”
這小娃兒向來頑皮可愛,如此逗趣一番,惹得衆人一陣鬨笑,耶律緋只得一隻手撫上小思南的發間揉了揉,寵溺道:“小思南乖,過段日子帶你去看你姨。”
“好耶,好耶!我想死姨了,什麼時候帶我去看姨?”小思南興奮起來,他好久沒有看到墨曉曉,十分懷念她。
墨曉曉當初在他被關入冷宮時,將他救出來,將他帶在身邊,還對他這個孤苦無依的孩兒卻是盡心盡力,沒有過半分的虧待,還時不時賞他幾塊點心糖糕,一點一滴,他都銘記在心。
小思南從小缺失父母關愛,對他來說,墨曉曉就像親生母親一般親切慈祥。
所以,聽說可以去看望墨曉曉,他當然是興奮不已,迫不及待。
說出發,他們馬上就動身了。
在路上走了三天三夜。他們已經來到西墨國的邊界。
他們的國家已經立春,但西墨國還是冬天,一路上白茫茫的一大片,一望無際,藍藍的天和雪白相接,真是美極了。
第一次出城,小思南興奮極了
,看到他開心的模樣,南紫毓也不由得一笑。
“喝口酒吧,這裡比你們那要冷。”沈昊天遞給她一個酒葫蘆。
南紫毓沒有說話,接過猛灌一口,身子的確很冷,坐在馬車上沒有辦法活動,身子變得更加僵硬。
耶律緋卻伸過手來,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酒壺,瞪了沈昊天一眼說:“她只要有我就暖喝了!”
說完,緊緊地抱緊南紫毓,讓她舒服地坐在他的腿上,目光狂妄挑釁地看着沈昊天。
沈昊天沒理他,而是掀開簾子看了一下,說,“我們到了。”他的話音剛落,馬車也停了下來。
“到了?”終於可以結束這種旅程,南紫毓的精神回來了,匆忙間一時忘形地站起,令雙腿不支地險些倒下。
虧得耶律緋眼疾手快地扶着她,將她抱下馬車,放在路邊的石塊上。
她扶着他的手臂,慢慢地站起來,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着在她腳下的那片山谷。
漫天的雪花之中,有一間簡陋卻不失雅緻的木屋。
一抹黛青色的身影從側間的廚房走出,端着剛剛煎好的湯藥,另一手覆在藥碗上方,以防雪花落入其中。
男子穿過覆滿白雪的院落,向屋內走去。每一步踩出細碎的雪聲。
他輕聲入屋將房門關緊,緩緩走至牀邊,脣略有些凍得發白,碰觸了極苦的湯藥,待到溫度適中,才放心地輕輕坐在牀沿。
躺在牀上的女子的長髮大半以一枚茶色的髮簪盤成一個髮髻,散落了一些碎髮搭在肩頭,顯得略有些凌亂。
許是大病初癒的緣故,行動仍有些不便,美麗的小臉略顯蒼白不見一絲血色,一雙淡褐色的眸子不見了往日的耀眼光芒,徒留一絲殘存的柔情,脣角含笑,望着眼前試藥的人兒。
青衣男子抿脣吸了口苦澀之極的湯藥,俯身,垂首,二人的脣相觸,將湯藥徐徐灌入牀上女子的口中。
黑色的髮絲順勢垂下,滑過他的肩,垂在墨曉曉的冰肌瑩徹身上。
南煕瑀捏了一抹雪帕,細細爲她擦拭口邊殘留的藥跡。屋外的風雪掩映得屋內明亮若晨。
一口一口,他都喂得那麼仔細,微笑着,望着眼前的人兒,想要把她看入心底,永遠不會丟下她。
屋內的爐火發出滋滋聲,在寒冬中守護着兩人的溫暖,瑞獸青鼎香爐上升起騰騰霧氣,清雅的梔子香一絲絲蔓延開來。淡綠色的帳子自然地搭在一旁,掩映着榻上一景。
直到湯藥喝完,南煕瑀將額頭抵在墨曉曉光潔的額前,查探她是否在發燒,隨後才放心起身理理微微褶皺的袍子,對她安心一笑,轉身而去,打算將藥碗放回廚房。
他的手方碰觸到木門,只聽得身後突然響起話音:
“煕瑀,注意風寒……”
啪!藥碗自南煕瑀手中倏地滑落碎在地上。
豆大的水滴從他眼間直墜在地面,留下兩記圓潤的痕跡。那一個瞬間,只一句話,令他突然淚如雨下。
墨曉曉也嚇了一跳,伸出白皙柔荑想去碰他,卻又苦於身體不聽使喚,只得艱難地側過身:“煕瑀,怎麼了?”
南煕瑀以袖在臉上慌忙抹了兩把,匆匆忙忙撲上前來,緊緊地抱住她喜極而泣:“太好了,曉曉,你記得我了?你終於記起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