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陸站在書房正中,看着宮人們來來往往搬了五六個箱子,眼看還有更多的箱子會被搬過來,不禁把目光移到尷尬地指揮着宮人搬動東西的蘭姑姑身上,道:“我不日便要出征。”
邊關有外族聯合洶涌來犯,皇上這幾日都在挑選良將帶兵抵禦外敵,太子便抓着他當日跪求皇上賜婚時許下的話語,使計逼迫他請戰,雖說是被人逼迫,他自己也有着要幹一番大事業的心思,一來二去的,皇上今晨也同意了。
戰事兇險,也不知何時才能結束。
他說這話固然有與孫芷妍裝可憐服軟的心思,更多的也確實是在前路未知的時候多陪伴她些時日。
方纔不說是來不及說,如今倒成了他求和的手段了……
蘭姑姑雙眼一亮,心道姑爺願意先低頭是再好不過,若兩人都犟着臉,苦的可就是她們這些操心的老人了。然而一喜以後便又是無盡的擔憂。
公主素來是極受寵愛的,怎麼會派駙馬爺去打仗呢?
“公主那兒離不得人,駙馬爺,奴婢失禮了。”蘭姑姑福了福身,顧不得監管宮人的動作,匆匆回了孫芷妍那兒稟告剛得來的消息。
蘭姑姑回到正院的時候,孫芷妍正坐在園子裡賞花,身後擁簇着一羣人,一舉一動間透露着皇家獨有的貴氣。
當然,這是在旁人看來的,蘭姑姑只一眼就看出了公主還在鬧脾氣,這是擺好了架勢等着駙馬爺上門呢。
“公主,大事不好啊……”蘭姑姑邁開了腳步,讓自己看起來更慌張一些,假裝自己的消息是從外邊得來的。她跟在孫芷妍身邊多年,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孫芷妍化成繞指柔。她停下來略喘了口氣,壓着聲音道:“宮裡面來了消息,說是駙馬爺被皇上點將,三日後出征西北。”
孫芷妍拿着糕點的手抖了抖,她笑睨了眼蘭姑姑:“那又如何?莫不是以爲他要出征了,我就會選擇性忘記他的錯處,親親密密地去書房把他迎回來?”
嘴上是這樣說的,硬氣得不得了,好似姜陸下一刻死了也不能叫她消了氣。隻身體卻很誠實,當即就放下手中的糕點,連茶水也來不及喝上一口,換了宮裝就直奔皇宮了。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個時候孫芷妍本應該依在皇帝身邊好好兒撒嬌一番,先叫皇帝軟了心,然後再提正事。她是皇帝放在心尖尖上疼寵的女兒,皇帝自然不可能抗拒得了她的撒嬌。
可孫芷妍到底不是那樣的性格,皇帝薄情負了她的母妃始終是梗在她心底的一根刺,兩世加起來的年歲也早叫她做不出對皇帝撒嬌的事來。所以她氣勢沖沖地來了,最後卻只是端端正正地跪在皇帝面前,擺出她最常有的恭謹的模樣:“父皇,我大燕朝中,鎮國大將軍一脈、太尉一脈、平西將軍一脈皆善戰,爲什麼獨獨選中了駙馬。”
她把朝中武官的三大派系都提溜了出來,最後提了姜陸,語氣平和,一番話說下來不是委屈勝似委屈。
聽完孫芷妍的來意,皇帝沉默了許久,看着她的目光裡滿滿的都是懷念,明顯是透過她又想起了仙逝多年的昭元皇貴妃:“你的性子像她。明明是擔心駙馬陷入危險地境地,卻不願意軟聲求朕一句。
“……”孫芷妍抿了抿脣,再次磕了一個頭:“父皇既然已經猜到了兒臣的來意,還請父皇成全。”
“此次外族來犯看似兇險,實則不然,是一個歷練的好去處。姜陸有大才,你何不放手讓他去雕琢一番。”皇帝還是第一次向人解釋已經做下的決策,若非真心疼愛孫芷妍,他必定是沒有這個耐心的。“況且,昔日他與朕求娶你時,可是許下了要以天下安平爲聘的諾言,現在太子力薦他掛帥,他也上了奏摺自請出徵,朕自然不會攔着。”
孫芷妍心裡的彎彎繞繞向來不比其他人少,輕易就從皇帝的隻言片語中推斷出朝堂上的暗流——太子這是徹底針對上了孫明澤一黨,不顧幼時情誼,抓着她這個軟肋出手了。
那父皇是怎麼想的呢?
她不相信皇帝英明瞭大半輩子,臨了臨了會看不懂太子的心思手段。那麼……父皇是囑意哥哥登上皇位?
否則如何解釋皇帝放任太子針對孫明澤,甚至常常繞開太子,把增長聲望的任務派給孫明澤呢。
孫芷妍到底是養在了後宮,孫明澤也有意瞞着她,因而她壓根不知道孫明澤自小學的就是帝皇權術,跟的是朝中聲望最盛的文臣。
但凡她知道一星半點,她便能知道,今日的局面完全就是皇帝一手促成的,爲的就是讓孫明澤能越過太子登上皇位。
其實也是因爲孫明澤一直迴避着皇帝爲他鋪好的路,否則哪有那麼多的事情呢?安安分分地走完了,早就沒有了太子的事情。
不只是孫芷妍至今介懷着皇帝的渣屬性,孫明澤也暗自恨着間接導致了母妃死亡的皇帝。
孫芷妍壓下心中疑惑,繼續道:“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是傷了性命,兒臣該如何是好。”
皇帝瞪圓了眼睛,沉聲道:“烏鴉嘴,行了,朕會派人保護好駙馬的。你祖奶奶這幾日都在念叨着你,你跟着我去陪她用了膳再回去。”
“好。”孫芷妍點點頭,算是接受了姜陸要出征的事實,暗自懸着的心也稍稍放下——皇帝和她保證了不會有大的危險,那麼姜陸肯定能平安回來的。
自孫芷妍出嫁以後,太后就彷彿放下了心裡所有的事情,人忽然就老得特別快,才過了數月,孫芷妍就覺得太后頭上的白髮起碼多了百來根,那雙素來清澈如同二八年華少女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層濁意,不復以往的精神。
“祖奶奶……”孫芷妍見到一眨眼就老態了許多的太后,眼眶咻的一下就紅了,她緊張地抱着太后的手臂,轉頭去看圍着她們站的宮人,眼底浮現濃濃的怒意:“你們就是這樣照顧祖奶奶的?”
太后輕輕拍了拍孫芷妍的手背,笑容慈祥:“你怪她們作甚,哀家年紀大了,當然看着沒有以前精神。”
“祖奶奶!”孫芷妍拖長了聲音,裡面盛滿了不贊同。“我可不是十年前見的您,半個月前我還在宮裡住了好些時日呢!那時你可比現在看着精神,不是她們照顧不周還能是什麼?”
“哦喲……”太后笑了起來,眼裡滿滿的都是喜意。她拉了身邊伺候的老人,像是炫耀般的說道:“瞧瞧寧安,這都爲哀家變成惡主了。也就是孝順哀家,纔會着急地對你們發脾氣了。”
“老奴心裡也羨慕着呢。”晴姑姑也跟着笑彎了眼睛,嘴裡說着討饒的俏皮話:“公主趕緊饒過奴婢們這一回吧,奴婢哪裡敢躲懶半分呢?昨兒太醫把平安脈的時候也說娘娘的身體安泰。可真不是奴婢們不盡心。”
“不說這些個了,聽說你跟駙馬吵架了?”太后見孫芷妍舒展了笑顏,心裡也想起別的事情來了,於是輕聲問道。
孫芷妍一愣,也知道這件事情定然是瞞不過太后的,索性也就放開了說,將前因後果解釋清楚了。
太后雖然疼寵孫芷妍,卻沒有要時時監控着她的生活的意思,因而在孫芷妍的敘述下,太后才知道這些時日孫芷妍身邊發生的事情,她的目光投在虛空之中,眸色變換莫測:“你是皇家的公主,那等不知好歹的女人擡手打殺了便是,旁人若是敢給你委屈受,你便進宮與哀家說,這天下,且還是姓孫!”
厲聲說完了,又接着溫聲勸道:“夫妻還是要以和爲貴,你怎知他不提便是不在意你了?想讓他認錯,你也要遞個軟梯子給他,這男人啊,都是喜歡繞指柔的。”
孫芷妍垂了眼眸,嘴上應着是,心裡其實還是不大情願的。她總覺得自己先服了軟,以後姜陸就會不知道珍惜她了。
但俗話說得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孫芷妍也不願讓太后操心,她想着,大不了……大不了回去之後便讓人遞話給姜陸,讓他回來拿新做的袍子。如果他不識好歹,可就不是她的問題了!
姜陸哪裡是不識好歹的人呢?他簡直太識好歹了,孫芷妍遣去的人剛開了口,他就迫不及待地回了正院,從背後擁着孫芷妍,附在孫芷妍的耳邊呢喃道:“娘子,是我錯了,罰我今晚只穿娘子新做的袍子好不好?”
姜陸其實也不知道錯在哪,但先認錯肯定是對的。
“錯在哪兒了?”孫芷妍心裡還是氣着的,怎麼可能給他好臉,哼哼了兩聲問道。
“……”姜陸一時間啞口,正要組織語言,孫芷妍就已經把他推開了。
撇過臉不去看姜陸,玉指遙遙一點,指了榻上疊的整齊的袍子:“喏,去試吧。試完就回你自個兒的書房。”
這是又要趕他走。
姜陸走到榻邊上,先是展開了袍子仔細審視了一遍,充滿感情地讚美道:“娘子的手藝越發精緻了。”
孫芷妍坐在一旁,一副沒有聽到姜陸的恭維的模樣,心裡卻理所當然的哼了哼,這是她特地開了金手指做出來的,當然是極好的。
說了好話孫芷妍也沒有反應之後,姜陸似乎就放棄了繼續誇讚的心思,一時間那邊只剩下了衣物摩擦的聲音。
良久,姜陸才又道:“娘子,爲夫好看嗎?”聲音低沉而誘惑,好像是那引誘人下地獄的魔鬼。
孫芷妍覺得自己定是受到了蠱惑,否則她一定不會回頭,也就不會看到這樣一幅春意蓬勃的畫面——
姜陸把身上的外袍、中衣、寢衣都脫了去,獨獨披了那件新的外袍,略繫了衣帶,鬆鬆垮垮的根本遮擋不住其中的□□,線條流暢的胸肌、腹肌、人魚線像是不要錢一般大放送,偏外袍又如猶抱琵琶半遮面般偶爾掩了這美景一二,隱隱約約的,更叫人移不開眼……
至少孫芷妍現在就很想撲上去撕掉姜陸身上的外袍。
姜陸低低地輕笑了一聲,帶出一抹若有若無的喘息,彷彿很滿意自己的裝扮帶來的效果。
這一聲勾人的尾音徹底解開了孫芷妍體內洪荒之力的封印,她像一隻小泰迪一樣毫不矜持地兩三步衝了上去,把姜陸壓倒在地,讓他的衣裳半露更加徹底,半點兒不記得生氣是什麼。
男色惑人吶,男色惑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