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九巷十八坊,勾欄賭坊聚焦地,聲色犬馬,龍蛇混雜。
長街一望過去,雞飛狗跳,坊欄不遮胭脂巷,紙醉金迷,還是當年模樣。
長樂坊還是那個極佳的選址。旁邊一條小黑巷,靜的已不知藏了多少賭徒的腕骨鮮血。
嘈雜震天。
“大、大、大……”
“盧、盧、盧……”
“跑啊跑啊,孃的,不爭氣的東西……”
“白堂!那隻鵪鶉一看便是白堂,押它押它,必贏……”
荷菱扶了扶額,好生失望:“公主,現在的賭坊怎麼越來越沒水準眼光了?那哪是白堂,分明是隻探花,對面的是隻早秋,押了也是半斤八兩,還必贏……”
公主冷笑:“所以啊。去,添把火去。”
“添火?”荷菱怔了一下,嬌羞含蓄:“公主,這不好。當年咱們鬧大了之後,坊間三教九流被先帝爺狠狠整頓過一番,如今背後的都是些有來頭的人,我們一來便如此孟浪。會嚇着人家……”
其實嚇不嚇着倒還好說,當年賭坊勾欄被整頓的幾乎倒了大片,後又層次疊起,背後的主人便也隨着更換了一迭,如今的勾欄賭坊,背後撐着的多是些王公貴族,雖說官家不可從商,可誰家不愛銀子?做這事兒的多了,大家也就心知肚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玩的自然也就收斂了些。
如今這長樂坊,聽說背後的是鈺軒侯,那是個狠茬兒,卷錢卷的厲害,這賭場的規矩也不知變沒變,若是一不注意踩着了線。那就有些玩心跳了。
公主譏笑:“那我去添。”
她今日,本就是來找茬玩心跳尋刺激的。
骰子聲“咚咚咚”“嘩啦啦”地響個不停,嘈雜聲中緊扣着人的心脈跳動,公主擠進方桌。半點不留手,從一兩銀子開始押,押的兩刻鐘不到贏回了千兩。
一衆賭徒即刻被帶的沸騰,莊家額角開始冒汗,看了眼前這小公子一眼,覺得得單獨跟她談談,正想要開口,公主掃他一眼:“你不是我對手,讓你們老闆娘來。”
荷菱怪詭異的看了看她,“公主,你怎知背後的是老闆娘?”
“你說呢?”公主盯着骰盅沒擡頭。
荷菱眼皮子跳了跳,猛然想起不久前意圖給公主下藥的那個藥丞,他不正是因爲這鈺軒侯要遷其祖墳,故而才投靠了翁國舅麼?
莊家擦着汗,動靜太大,圍過來看熱鬧的人愈來愈多,起着哄跟着下注,再這樣下去賭場必虧,這麼大的空子憑他自然無法填上,他拱拱手:“公子稍後。”折身轉入後堂。只能前去請人。
老闆娘是個很年輕的女人,雙十年華正豐茂,身披紅紗水蛇腰,嫋嫋而來步步生情。所過處帶來一陣香風襲人,她上前壓住骰盅,頗端着些主事人的架子,然而朱脣輕啓還未發聲,公主已盯着她笑得曖昧:“大小,你若輸了,便當堂,脫一件衣服。”
堂中譁然一陣,頓時羣情激奮,一個個眼冒綠光。
老闆娘眉梢一挑,倒也看不出什麼惱意,只是有些輕蔑:“若是公子輸了又當如何?”
公主低笑:“我脫兩件。不止我脫,我家小廝也脫,一人兩件。”
荷菱靦腆的紅了紅臉,弱了弱的舉了舉手。一副涉世不深的純良模樣。
公主與荷菱打小扮男裝廝混,比尋常女兒家少了不止一分半點的嬌柔做作,故而調戲起良家婦女來,是十分的駕輕就熟。
老闆娘覺得此人實在狂妄自大,還大言不慚,她眉心微擰,骰盅砰地杵於案上:“你若輸了,留下五根手指!”
公主想也沒想,兩聲輕笑:“好啊,只要你高興,砍了手指跳脫衣舞也沒關係。”
老闆娘:“……”她真是遇到了一個不要命的流氓,所有人都知道她背後的人是鈺軒侯。這人還敢當衆調戲,當真是來找死的麼?她手下用力,含怒抄起骰盅,一把將四顆骰子捲入其中。耳邊只聽得“咣咣噹當咣咣噹當”地響,看她的手,幾乎都是一道殘影。
“砰——!”骰盅落案,老闆娘挑眉:“大還是小?”
公主回頭看了看荷菱:“你說呢?”
荷菱很侷促:“小的不敢。”
“沒事。你猜。”
荷菱更侷促了:“小的猜,四五六,大。”
老闆娘臉色遽然一變。
公主回頭,摺扇橫在胸前搖啊搖:“我聽我家小廝的。”
老闆娘僵在那裡沒動,四下圍得一衆賭徒耐不住了,一疊聲開始叫喚:“開!開!開!”
老闆娘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是誰?”
“怎麼了?”公主看她:“老闆娘玩不起?”脫件衣服就玩不起了,公主的玩法還那麼多,可怎麼辦?
老闆娘僵着手將骰盅擡起。四五六,果然大,衆賭徒們激動了,那一陣陣聲浪愈發勇猛的涌來:“脫!脫!脫!”
“可否與公子借一步說話?”老闆娘耐着脾氣。儘量好聲好氣。
“不可。”公主一本正經:“我是良家子弟,老闆娘莫不是還想私底下脫衣服給我看,藉機勾引麼?”
“……”老闆娘胸間一梗,自從她跟了她家侯爺,那還曾受過這檔子氣?她決定壓一壓眼前的這個人:“公子可知道鈺軒……”
“不知道。”
“……”老闆娘大怒:“放肆,來人……”
“長樂坊的老闆娘,竟然想耍賴?”公主將她打斷,面上有些震驚。
荷菱悄悄湊近公主身後。已是準備隨時開始跑路了,出來混的,就要時刻做好逃跑的準備。
然而老闆娘瞪着公主看了半晌,到底還是顧着了幾分賭坊的名聲薄面,緩緩地將身上輕紗給褪了下來,露出香肩玉臂,在這一羣大老爺們的圍繞中,端的是無比豔麗的美。
公主聽見四下一衆咽口水的聲音,她擰眉朝四周掃了一眼:“出息,這都還沒脫完呢。”
老闆娘身上還僅剩了一件抹胸長裙,豔麗的紅,裙襬繡着嬌豔的牡丹,她重新握住骰盅,眼眸微冷,不想公主笑道:“我們這次不脫衣服了。”
老闆娘莫名就想抽人,公主朝賭場另一頭指了指:“喏,那有鬥鵪鶉的。”她回頭看着老闆娘笑得溫良無比:“這一次誰輸了,便去與那鵪鶉,嘴對嘴的親上半盞茶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