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掌櫃:“……”他老人家很是無措啊。
喬彌是走的衣袖一揮不帶半點雲彩了,可他老人家卻是頗顯躑躅,看了看公主,還是沒忍住嘆了一聲:“公主,其實你當真是沒必要動清荷姑娘的,你動清荷姑娘,便相當於是在往喬二公子的身上插刀子。”
插一把無情無義的刀子。
可劉掌櫃這話在公主耳中聽來,就不是這麼個味道了。“插刀子?”她臉色難看,緩聲冷笑:“可還真是把師姐給當寶了啊。”
劉溫伯想了想,“寶是寶,可卻不是公主你想的那個寶,喬二公子與尋常人的成長經歷不同,甚至比這世上的許多人都要慘痛幾倍,而那些難捱的日子,是清荷姑娘陪他走過來的,不是公主你,他們倆之間的情分自然也是來自於此,着實非比尋常,公主你動清荷姑娘,算是你這盤棋裡,走的最錯的一步。”
公主微怔。
劉溫伯不再留,隨着帶走一衆十里樓臺的人。
在原地站了半晌,公主低笑一聲。像是哼,神情有些許迷惘,“什麼意思啊……”
喬彌的身世比尋常人家慘痛幾倍……那喬彌與清荷還算是共患難的風雨情了?只等撥雲見霧便順水乘舟喜結良緣的那種?
難免嗤笑,公主摺扇輕合。做什麼夢啊!
她走出宅子,荷菱跟上,默默問:“公主我們去哪兒?”
鳳磬瑤不知在想什麼,沿着長街走了半路,扇柄輕輕敲着後肩,踱步懶緩,“荷菱……”她忽然開口:“你說……是誰這麼無聊的,見不得我跟喬彌在一塊兒呢?”
起初的種種種種,她覺得是有人在挑撥她與喬彌的關係,可這事情實在莫名其妙,她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有人這麼無聊,可今日這一出,目的便很明顯了,拋卻所有的不可能,便只剩下了這一個可能。
荷菱想都沒想:“公主你這麼說,首當其衝的必然就是那小妖精了啊。”
公主悶了悶。烈日當頭晃眼,她擡頭直迎烈光,眸子輕輕眯了眯,“那小妖精不是有這麼深心機的人。”
那日山洞中。清荷明明可以殺了她,可是她沒有,還一直與她說話喚她神智,這樣的一個人,當面捅她幾刀或許還有可能,可是要背地裡如此大費周章的弄出這麼多兜轉,別說她沒耐性,就是她有,她也算不了這麼精。
荷菱大概也看得出,背後算計公主的那個人,清楚知道公主的性子,甚至知道她處事時的一些必然的習慣與反應,所以這個人,不可能是清荷。
“公主您別打我。”荷菱弱弱道:“我還是覺得……言先生……”
鳳磬瑤斜斜看着她,忽然笑了笑:“怎麼辦,我也覺得是先生了。”她移開眼去:“可若是與先生有關,他又是出自於什麼目的?往深處挖去,他背後的人,可是我叔叔啊……”
荷菱儘量一本正經:“若是言先生喜歡公主您的話,那就一切都說的過去了。”
公主額角一抽,回頭看向荷菱:“能不能用點腦子?言先生跟我八根杆子打不着一塊兒,他要對我有那想法,我還不認識喬彌的時候,他便已是我駙馬了。何須等到現在?”
荷菱弱:“公主你認識駙馬爺的那年還沒及笄,說不定言先生那時是嫌你太小,時機不夠成熟……”
公主見鬼一樣看着她。
荷菱做了個封口的手勢,不說話了。
肩上被公主拿扇子敲了兩下。荷菱順她所指看過去,前方不遠處一列鎮國公府兵,公主道:“喏,你老爹,快去問問,誰家小妾丟了這麼着急啊。”
荷菱萬念俱灰地收回目光落到她臉上:“公主,奴婢要是這麼去問一句,怕是就回不來了。”
公主道:“那你去不去?”
“去。”荷菱招了暗衛去。
暗衛帶回來的答案自然是:“七夫人的表妹。”
公主嘆。冷笑:“好大一盤精妙的棋啊。”她忽然咳了幾聲,嗓子乾啞,有些火辣辣的灼痛。
酉時入日時分,天光還是灼人的很。照的人有些頭暈,身上不知何時虛汗微浸,她往前走幾步,腳下有些發飄。
“公主!”荷菱扶了她一把。鳳磬瑤脣色蒼白,有些搖搖欲墜,臉上卻有兩抹極淺的蘊紅,荷菱忙拿手放她額上摸了摸。又立刻摸了摸自己的,慌得臉都白了,“公主,奴婢都說了要找大夫的……”
鳳磬瑤眼睛睜不開。長睫虛掩佈下重影,聽不清荷菱在說什麼,眼前發黑,忽然便暈了過去。
“公主!”荷菱反應慢了些,摟着她踉蹌一下便要往地上跌去,懷裡突然一空,她站穩身子,卻見眼前一名墨衣男子。長臂一撈,徑直將公主接入了懷中。
荷菱極快打量眼前此人,流緞珠光錦,嵌寶墨玉冠,逆光看去,此人極爲雍容清貴,低眼看着懷中公主,那眼眸風流含輕佻之色,輪廓細緻韻雅多情。
腰纏琉璃八寶帶,懸着五蟒繞頸佩,精雕細琢,紫玉蘊彩,寶光流動,荷菱的第一個反應便是,王公子弟!
這樣身份的人,斷不可叫影衛前來硬碰硬,她立刻正襟作揖,含笑道謝:“多謝這位公子相助,請把我家公子還給我吧。”
那人笑着稍退半步,避開她伸過來的手,桃花眼輕挑,有股風流痞味,“你這小身板,就是人給你了,你也抱不動啊。”
他低頭看懷中人,目含讚歎,嗓音低醇,“你家公子姓什麼?嗯……病了也這麼漂亮。”
荷菱眼皮子一跳。又再伸手去奪。
宋冠言身形一晃,打橫將公主抱了起來,扭身往回走,聲音悠悠含笑:“免得把你家公子給病壞了,我這便先抱她找大夫去,稍後你帶上府中拜帖,前來斜江路宋宅接人吧。”
荷菱跳起來,拜帖?她哪有什麼拜帖!她們家公主的拜帖都是宮中的諭旨!
荷菱急得連忙去追,沒走出三步,五名小廝側身攔在她身前,就這一晃眼的功夫,適才將公主抱走的人,竟是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