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彌對這種殺氣真是太熟悉了,江湖上初出茅廬的小殺手,往往都會這麼蠢的絲毫不掩藏自己的氣息,最後被人打的哭爹喊娘再一劍斃命,相比下來喬彌溫柔的多了,他背手去身後,勾出一絲笑意:“我讓你兩隻手,來殺我吧。”
宋冠言又不傻。
對於這種沒膽量的人喬彌是很不看好的,他也笑了一聲,特看不起的那種嘲諷的笑:“你大概也就只能這麼慫了,這點膽量都沒有,你還敢將心思動到我的人身上?”
他走上前去按着宋冠言的肩膀。微微用了幾分力,宋冠言按捺不住,單膝一曲就跪了下去,喬彌俯視他。輕道:“你今後再敢動她一下,我就將今日對你所做的事,再施加一倍,記住了王爺。一根頭髮絲兒,也不行。”
他嗓音又輕又緩,溫溫潤潤的呢喃似情語,卻讓人心底不可抑制的生出一股寒氣。宋冠言疼的身子有些微的顫慄,大冷天的臉上又是血又是汗,看起來不冷反而有點熱。
喬彌體貼的掏出一方帕子,替他將臉上的血汗擦了,然後有些嫌棄的看了看帕子上的血跡污漬,無奈的搖了搖頭:“真想讓你舔乾淨啊,可還是算了吧,平陽王的嘴,怕是越舔只能越髒。”
他鬆開他直起身來,伸手拔了他咽喉下三寸的銀針,宋冠言便聞有衣袂風聲同時在耳邊響起,他擡頭,便見喬彌如踏風而去,點過被雪覆蓋的枝頭,青衣渺過,轉瞬隱於夜色之中。
宋冠言很生氣,特別生氣,以至於他大喊的一聲“來人”尤爲的中氣十足,震得整片漆黑的密林似乎都一陣顫抖,枝頭雪落的“簌簌”聲不絕於耳,二十騎聞令匆匆聚攏趕來,只見宋冠言半蹲在雪地上似無法起身。領頭人連忙去扶:“王爺?”
宋冠言轉手就是一耳刮子:“廢物!”
“……”領頭人很慌的呀,他就是搜個林沒搜到人而已,這不是早就意料之中的事了麼?他怎麼就捱了這一耳刮子還成廢物了?他十分惶恐:“王爺教訓的是,卑職立刻就繼續搜林。不找到同黨誓不罷休!”
宋冠言更氣了,在他將要轉身時擡腿就是一腳踹過去:“還搜你媽!回府!”
領頭人感覺好無助,素來只喜歡皮笑肉不笑採用冷暴力的王爺突然間變得這麼火爆了,讓他好受不住的啊,他連忙道:“是!王爺,立刻回府!”
然後轉身就牽馬前來扶了宋冠言上馬,垂頭掩着一張苦臉伺候祖宗似的折轉回府。
宋冠言這一夜都沒怎麼睡好,腰腹疼的不行。夜半府上大夫來看,也把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畢竟着細查看之下根本無半點傷痕,老大夫委婉的表示他這是心理作用,一瞅見宋冠言那張陰鬱的俊臉,老大夫趕緊改口,給開了副安眠寧神的方子纔算了事。
相比之下喬彌這一夜安穩的多了,就連劉掌櫃搬了椅子過來準備與他促膝長談一夜他也沒搭理,劉掌櫃衝他背後吼:“喬二公子,你這一現身任性慘了,你知不知道我們得做多少事來填補你這空子?”
喬彌腳步沒停:“鳳桓矣什麼都缺,唯兩樣東西不缺。權勢和狗,讓阿淫今夜去鳳桓矣府上殺兩條狗,扔松鶴街那邊的密林懸崖下去,明日。再去找荷菱說一聲便是。”
劉掌櫃頓了一瞬旋即奔上前,目露驚恐:“太殘暴了!”
喬彌道:“你不喜歡?”
劉掌櫃老手自然就按住了自己心口:“喜歡,就是喜歡這麼簡單粗暴,讓老朽從無措都變成了有措。”
喬彌拍了拍他肩:“那我先去睡覺了。”
劉溫伯看他離開,抹抹臉無端嘆了口氣,轉身去找阿淫。
阿淫聽他說完,提了劍便往公主府去,劉掌櫃看看欄杆外的清透月光,問阿不:“清荷姑娘的消息查到了嗎?”
“沒有,毫無蹤跡。”阿不道:“但是可以確定的是,清荷姑娘確實在喬二公子身處江陵時也在江陵,喬二公子離開江陵後與我們取得聯繫時身負重傷,有極大的可能與清荷姑娘有關,可如今喬二公子緘口不提,清荷姑娘也杳無音訊,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查起來還是有些困難。”
劉掌櫃蒼着嗓音“嘶”了一聲:“這可怎麼跟喬少城主交代……”
阿不暗戳戳的給建議:“其實掌櫃的,如今喬二公子不留餘地的懟桓王,若是喬少城主問起來,你可以直接將水往桓王的身上潑嘛,喬二公子一定不會出來打你臉的。”
劉溫伯斜眼看了看他,一巴掌呼他後腦瓜上:“老子打你臉!”
阿不二話不說,護着頭趕緊逃走。
月斜落映雪染房檐,公主府四下宮燈散出的琉璃色將素白的景折出冷暖的清寂。
荷菱裹着被子挨着暖爐,難得睡一夜安穩,奈何夢中聞到一股血腥味衝刺鼻腔,她皺皺眉一睜眼,便見軟榻前半蹲着一人,在她牀頭看她,漆黑夜色血腥味尤爲清晰,他手中還有一柄劍閃着銀光,點點血色,豈止驚悚!
荷菱張口一聲尖叫便要衝口而出,猛地蹭身就往後退,然後“唔!”還沒發聲就被人捂住了嘴。
“你叫什麼?”
“嗯?”荷菱鼻音悶悶從他掌心傳出來,努力偏頭去看他。這聲音簡直耳熟,眼睛適應黑暗後,再一看,頓見這人的臉也很眼熟。荷菱姑娘一怔之後陡升戾氣,擡手就往他胳臂上狠狠一掐。
阿淫倒抽一口冷氣瞬間抽回了手,荷菱旋即擡腳將他往下一踹,抓起枕頭就往他腦袋上砸:“大晚上的你盯着我看什麼看?他媽的你知道有多瘮人麼?啊!?”
阿淫躲了幾下想等她安靜後再解釋。然而荷菱十分狂躁,他完全沒辦法說話,只能又躲了一下後抓住她手:“好了!”
他身上帶有點血氣,顯然才進來不久,掌心的溫度尤低,荷菱一碰到就被激了一下,反射性將自己手從他指下掙了回來,橫眉豎目:“你來幹什麼?掂量仔細了說,不然老子就叫抓刺客!”
阿淫直接提了兩具屍體就扔她眼前,荷菱:“……”她臉刷的就白了,頗爲驚恐地看着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阿淫都不明白她在怕什麼,她人在悄悄的往後縮,似隨時準備伺機而逃,他上前一步,荷菱猛地抓住被褥就將自己掩住,擡手指着他一聲尖斥:“你別過來!”
阿淫在原地頓住。表情特別不耐煩:“認認這兩人,我稍後將他們扔密林的懸崖下去,然後你再寫封手信給我,我轉交給姜堰,信上寫明,這兩人便是昨日刺客同黨,已經找到,可由你作證。”
荷菱一呆:“這是要做什麼?”
“你想不明白,那便明日問公主,她會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瞧瞧這態度,好像有多懶得跟她說話似的,荷菱姑娘一口氣鬱結胸口,他媽的大晚上提兩具屍體過來一身血氣的讓她認,帶着一身的殺氣蹲她牀前看她睡覺這是什麼心態?她都險些以爲他這是夜半尋仇來準備殺她滅口,讓她好生受了一番驚嚇後卻是有求於她,結果就是這個態度?是不是找事情啊!
荷菱深吸一口氣果斷頭一扭:“我不寫!”
阿淫更不耐煩了:“正經事!”
荷菱擡眼,看着他一字一頓:“不、寫!”
阿淫定定看了她兩瞬,上前伸手提住她後領子就將人提起來往牀下拽,荷菱驚慌失措手忙腳亂:“欸欸欸,你幹嘛,你幹嘛!?”
阿淫將人往書案前一扔,硯臺往她面前一杵:“快寫!”
荷菱惡狠狠的瞪着他,阿淫拿筆豎在她眼前:“你不寫,我就把那兩人扔你牀上去。”
“你這麼這麼賤?你這是侮辱我!”荷菱切齒想噴他一臉再撓上兩爪。
阿淫面不改色:“我就是侮辱你,你寫不寫?”
荷菱劈手將筆奪過,“你滾開,你打擾到了我思考!”
阿淫壓根兒懶得理她,站在一旁不動。
荷菱竭盡所能地掰回場子:“給我燃燈,烏漆麻黑的什麼都看不清怎麼寫?”
阿淫指間一彈,燭臺燈燃了。
荷菱道:“這張宣紙不好用,給我換一張!”
阿淫去搬屍體了。
荷菱立刻道:“不用了!突然覺得用的還勉強,可以將就。”
阿淫又分外淡定的站回了她身邊盯着她動。
荷菱垂着頭染淚泣訴,她這一輩子,最討厭的人就是阿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