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後有一個南郡,富饒民強,能說服直接拉攏,比正面交鋒來的強。”鳳桓矣把着酒樽紋路,垂眼映着燈色嗓音寡淡:“若是不同我作對,那就如我那侄子所言,她確實是無辜的,可到底無不無辜,還是由她自己說了算。”
言喻之略微沉吟,淡淡地道:“誠然如此,王爺明智。”
不管在那位置上的人是誰,其實公主都依然是公主。並沒什麼區別,只是這世間的同宗血脈,卻也分很多脈,表的堂的,說是一家,那定位卻是向來都分的清楚,比如這個龍椅上坐的,歷來便是宣昭帝這一脈。鳳桓矣如今想上,那就是篡位,那就是謀逆,這是不可爭的事實。
怎麼將這位篡的完美而順其自然。點點滴滴的深入人心,這纔是一個技術活兒,是他們所該躑躅深思的問題。
公主是一個很好的階梯,用的好了是一個關鍵的過渡。用的不好了,卻是一個致命的禍患。
“駙馬回不來了吧?”鳳桓矣低道,他像是在問言喻之,又彷彿是在自言自語。
“應該是回不來了。”言喻之不緊不慢地淡道:“喬二公子心軟,清荷姑娘偏激又對自己心狠,光是這一點,已可預知六層,況且江陵一出,還有鬼門殺手伏擊,再加兩層,八層可能性都死不了的話,那咱們可能就得換個方案了。”
鳳桓矣擡了擡眼,往宋冠言那方看了一眼,宋冠言假裝沒聽到的樣子,起身懶洋洋笑了笑:“王爺見諒,我睡去了。”便轉身離開。
如果宋冠言爭點氣的話。九王爺思忖,那他還是願意繼續當一個好叔叔的,可若是公主實在不領情的話,那事態就有些迫人了。
他眸色沉冷:“有些麻煩。”
言喻之所想顯然與他如出一轍。他如話家常般:“公主既然想玩,那王爺作爲長輩,就陪她耗耗這時間也無妨,江陵那邊過不了幾日,也該傳來消息了。”
穿堂風過,鳳桓矣攏了攏袖子,忽然意味不明地嘆了口氣。
這是新的一年了啊,可這一年,卻比往常的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冷上幾分。
公主此時在偏殿內並沒睡得着,一離開正殿被冷風一吹,她就恢復了些精神。荷菱問她:“公主,你怎麼還敢留在宮中過夜?”
偏殿的燭火暈冷,地下卻通了火龍,殿門一關還是紅暈暈的暖和。公主躺在寢榻上看着帳頂輕道:“你說是被變相囚禁的好,還是能夠自由活動的好?”
荷菱道:“當然是後者好了。”
公主看她;“那你還敢不乖乖的?這個時候甩膀子去跟皇叔幹架嗎?”
荷菱默。
公主低道:“想個辦法,先見到你爹再說。”
京中大部分的兵權,京畿三省。城中巡防,暫時還都在姜國公的手上,既然要打羣架,那這些漢子們便是開打的基礎。只是要快,必須得快。
過了年關,公主便就又換上了一副愉快的笑臉,扯着嘴角跟鳳桓矣告辭。回自己的公主府去了,荷菱喬裝了一番,意圖在回府的路上從小道直接抄往鎮國公府,然而不成,路上有人尾隨,生生又將她逼了回去。
鳳桓矣將一顆藥丸溶了水,在宣昭帝的眼皮子底下,半點也不避諱,親自遞到他眼前,淡道:“喝了它。”
宮中秘藥數不勝數,慢性的急性的猝死的,花樣之多。御醫仵作,都不定可窺探其一二。
宣昭帝道:“皇叔如此迫不及待?”
鳳桓矣笑道:“你不喝,那就阿瑤喝,你選一個?”
宣昭帝接過來一口飲盡。
鳳桓矣的眉眼在那一瞬間。居然露出了幾分蒼涼。
公主如今表面上看着是活動自由,可週身四下卻佈滿了眼線,她去哪兒,這眼線便跟到哪兒,宋冠言更是時不時的在視線中出現,什麼也不做,就如往常那般一樣過來犯犯嘴賤,讓公主有一種耐心快用完了的焦躁。
如此僵持了幾日。阿淫的出現是在午夜子時,穿着一身內監服飾,冷着一張臉,鬼魅般的就躥進了寢殿裡來,嚇得荷菱差點喊抓賊,被他一把捂住了嘴。
“喬二公子爲什麼沒跟你們回來?”
“你希望他回來?”公主道,她正坐在書案後頭,貌似在給誰寫信,腳邊有許多揉成了一團的廢紙,細細的墨跡在上面點灑,她似乎想了許久,如今身前的那頁紙上。最終落下的就只有八個字:賑災事完,別再回京。
阿淫往書案上晃了一眼,“長老只是奇怪,所以派我來問問。”
公主將那信收封印漆。垂着眼淡淡道:“不回來纔好。”
阿淫沒說話,那泠泠眼中,神色卻有些不對勁。
他慣來都是這副誰欠了他八百萬似的表情,他的不對勁。公主自然看不出來,她起身從書案後走出來:“你來的正好。”
說着便已走到了阿淫身前,將手中書信遞給他:“我走不開,你想辦法將這封信送去給喬彌。”
頓了頓。她又扯起一抹笑:“如今京中這般局勢,你們也不希望他回來吧?這件事情,你們應該會辦得很心甘情願的纔是。”
阿淫接了信轉身便走,不出幾步。卻又極快的停了停,悶聲道:“之前是我說錯,你比清荷姑娘,更配得上喬二公子。”
公主輕嗤:“這還用你說?”
阿淫:“……”他沉默片刻回身:“可依然還是這麼討厭。也只有喬二公子受得了你。”
公主盯着他笑了笑:“那這樣吧,如果京中局勢有變,你們就如當初那樣,勸他另娶吧。娶個溫柔體貼,不討人厭的。”
阿淫道:“這還用你說?”
公主聳聳肩,沒吭聲。
他轉身離開。
荷菱忙道:“我送送你。”
阿淫步子慢了幾分,有意無意地似在等她,荷菱緊走幾步跟上去,側頭看着他的臉,似要將他臉給看穿,阿淫走得很慢,聲音也很低很冷:“你怎麼送我?外面都是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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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菱面不改色:“我送你到正殿門口,然後你便飛走吧。”
阿淫嘴角幾不可覺的抽了抽:“你能不能不要把輕功說的像鳥人一樣?”
“哦。”荷菱似乎分外抱歉,她歉疚地對他道:“不好意思,我就是個小丫鬟,不懂那些,只能這麼理解。”然後又道:“你剛纔爲什麼話到中途卻又不說了?”
阿淫看了她一眼:“哪裡?”
“你不是有話要對公主說?”
“沒有。”
“你有。”荷菱道:“你想說什麼?”
殿門就在眼前,阿淫斂眉靜了一瞬,荷菱逼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阿淫冷冷道:“喬二公子失蹤了。”
“啥?”荷菱悚了一跳。
“喬少城主快瘋了。”阿淫道:“我不想多添一個瘋的。”
荷菱僵在那裡回不過神,擡眼時,阿淫已經不見了。
駙馬爺怎麼會失蹤?
大活人怎麼會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