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驚訝,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副茫然的表情。而天機國陣營中的仇千立驟然臉色大變,形似枯槁,雙目迸發出濃烈的殺機。
“難道是……”
蕭夢離聽見身後慕榮爾雅不可置信的喃喃低語,詫異回望。
“爾雅,你知道?”
遠遠城樓之下的戰場之上,正在奮力廝殺殭屍大軍的裴沐瞳突然瞪大眼睛,注視着漫天紛飛的花瓣,臉色驟然蒼白,
“羽兒!”
目光四處搜尋,透過濃濃漆黑的夜色的掩映,他們看清了距離他們不遠處一個雪白的窈窕身影。
“叮鈴鈴——”
鈴鐺輕盈聲順着風兒遠遠地飄散,散落在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熟悉的白裙,沒有用白紗遮面,露出佼好青春的亮麗容顏。手腕上繫着一條暖暖的紅紗,紅紗上墜着一個小巧玲瓏的紫玉鈴鐺。暖暖的顏色溶入一身雪白,更襯托出她飄然出塵的清緲身影,似乎離得很近,卻又遙不可及。
她的手中捧着一把琴,一把古色古香毫不起眼一看就知已經年代久遠的古琴。
眼尖的裴沐瞳一眼認出,那把琴就是傳說中的——離殤琴!
曾經她留給他的遺物,後來由他轉贈給蕭夢離,如今又重新回到她手中。因果輪迴,有始有終。看來他當初的判斷沒有錯,慕榮爾雅確實在得到琴後將離殤琴還給了羽兒。
裴沐瞳忽然擔心:雖然離殤琴是對付死神之軍的唯一利刃,但是離殤琴靠仙力驅動,仙力不足,就會遭到琴的反噬。他倒不是懷疑羽兒的能力,只是羽兒現在的身體狀況……他擔心……
她真的能夠彈離殤琴嗎?
他固然想贏!
但是,她的性命更加重要!
人命,永遠凌駕與勝負之上!
這是他做人的原則!
來不及過多的思考,瞬息萬變的戰況令他重新投入戰鬥之中。他凌厲的劍鋒在夜空中劃出道道白光,劍光所過之處血霧瀰漫。
他們瘋狂地殺虐,已經厭倦了血腥,神經開始變得麻木。強烈的轟鳴聲此起彼伏,空氣中瀰漫着讓人難以忍受的氣味。
戰爭是殘酷的,你來我往,地上僵臥着一具又一具屍體。天空的梅花越來越多,片片梅花還未落地,已被飛濺的鮮血染紅。
他們的臉上濺滿鮮血,手在神經質地舞動。他們體驗到狂亂的激昂,卻不快樂,就像遊走在神經分裂的刀鋒邊緣。遲早有一天,他們也會爲之瘋狂!
驀地,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沾在臉上。有點愕然,他們擡頭仰望,原來是那紛紛揚揚的梅花雨。他們似乎聽見了梅樹的最後嘆息,將她嬌美的花瓣撒向天空,綻放最後的燦爛。
他們擡起頭,在那片漫天飛舞的梅花雨中,他們擡起頭。然後,他們看見了她——羽兒,似梅花搖身一變的仙子,全身籠罩着溫暖的光芒。狂風吹起了她柔美的髮長,拂動她輕盈的身子。一瞬間,他們產生一種錯覺,她就像那朵朵寒梅幻化而成的美麗夢幻,夢醒之後,便會無影無蹤。
她的脣角掛着迷人的微笑,是血腥的美麗,嬌紅而豔麗,似情人的深情一笑,令人心弛神往。她微仰起頭,任憑狂風無情地刮過她單薄的身軀,幕天蓋地的詭異梅花漸漸籠罩上每一個殭屍體的身體。
風吹過,梅花散落,殭屍寸寸瓦解,融入風塵,消失無蹤。
美麗的眼眸閃爍着冷豔的光芒,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劃過琴絃,一陣輕靈空躍的旋律自指尖流淌而出,勾動人的心絃,讓人心馳神往。
忽然旋律變得尖銳急驟,宛若狂風驟雨,天塌地陷,狂風急驟,晃動樹木沙沙作響,飛沙走石,晴朗的夜空一片昏天黑地。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不少天機國的士兵抱頭掩耳,如同魔音穿腦,痛得死去活來。
有的士兵覺得頭腦中就彷彿有一把鑽在往腦殼裡鑽,越鑽越深,越鑽越痛,他稍一分神,玄影的長劍劃破他的左腹,鮮血四濺,嗚呼哀齋。
有的士兵彷彿聽到腦海中有另一個聲音在說話,越說越響,吵得他頭腦發脹,不留神中,酒千盞的酒葫蘆砸爛他的腦殼,腦漿橫流。
這就是離殤琴的威力嗎?!
從來只是聽說,不曾親眼目睹,今日戰場一見,真叫人大開眼界。尤其是裴月濤和夜傾城,因爲嗜血魔笛與離殤琴之間的恩恩怨怨,他們對離殤琴更加好奇,更爲執着。
曾經的兩大戰神——裴月濤的先祖莫鳳霓與裴沐瞳的先祖裴無言,一人握有上古奇寶嗜血魔笛,一人擁有神音鬼器離殤琴。當年嗜血魔笛與離殤琴相遇,誰也佔不了誰的便宜,只是堪堪打了個平手。
那是因爲,無論是莫鳳霓,還是裴無言,他們都只是一個凡人,無法用仙力驅動嗜血魔笛和離殤琴,只能夠發揮出這兩件神器五分之一的威力,彼此間不相伯仲。
而羽兒不同!
她彈奏離殤琴的琴技顯然比裴沐瞳更加嫺熟,她所發揮的效果顯然比裴沐瞳更加恐怖、更加血腥駭人!
莫非這纔是離殤琴真正的威力……
裴月濤和夜傾城驚訝在心,沒有數百年的內功修爲,不可能將武功與琴曲融爲一體。再加上這致人於死、害人慾瘋的恐怖效果,彈琴者該有怎樣深厚的內力。還有這曲如泣如訴哀怨纏綿的樂曲……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素有鬼曲怨歌之稱的“離殤”?
離殤之曲,隨離殤琴而生,是爲彈奏離殤琴者的最高修爲。傳聞離殤之曲凝聚了地獄百鬼千獸數億萬年的怨念與悲慟,詭異之極。不但聞者傷心,聽者流淚,更有彈琴者因爲受不了離殤之曲的怨氣而瘋狂,有聽琴者因被離殤之曲引出心魔而癡癲。
離殤之曲,由離殤琴而生,以琴入心,以音奪命,能噬奪人的靈魂,毀滅世間生命。
三百多年前,裴無言曾經因爲離殤琴而名震四海。離殤曲出,千里樹枯,萬里人殞。凡離殤琴所過之處,生人七孔流血而死,無一倖免;死人灰飛煙滅,不能安息。
離殤琴音,非同尋常,並非一般凡夫俗子所能夠練習。據說唯有仙氣驅動,方能發揮離殤琴百分之一百的威力,故而離殤琴被視爲天界奇寶,非人凡所能擅動。
而今,這位名不見經傳的羽兒姑娘竟然能夠將離殤琴的威力發揮得如此的淋漓盡致,莫非她身上擁有仙氣?!
但是,這怎麼可能?!
裴月濤和夜傾城吃驚,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如果她的身上當真擁有仙氣,莫非她是神仙不成?!
離殤琴出,所向披靡的死神之軍剎那間如同泥盤散沙,不費催枯拉朽之力,頃刻之間化爲烏有。就連天機國的士兵也因爲受不了魔音穿腦,而抱頭痛呼,滿地打滾兒,更有甚者雙目暴裂,七竅流血,轟然倒地而亡。
瞪大眼睛看着一個又一個殭屍消亡,一個又一個天機國的士兵倒地,原來一邊倒的戰況瞬間迴轉,呈現對他極爲不利的態勢,仇千立赤紅雙眸,嗤目欲裂。注視着凝神彈琴的羽君,新仇舊恨讓仇千立怒髮衝冠,暴跳如雷。
手指拗出不拗進的女人果然都該死!玉兒是!她的女兒也是!
仇千立瞬間做出一個決定——即使要敗,他也要拉上羽君陪葬!
身形似電,如疾風颳過屍橫遍野的戰場,灰白色的身影閃電般向羽君接近。
城牆上的蕭夢離見此情景不禁大叫一聲,再也顧不得許多,撩了裙襬跳上高高的城牆,運輕功朝羽君飛去。由於她的速度太快,慕榮爾雅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阻止她。在慕榮爾雅發現蕭夢離已經飛下城牆,他連忙運功緊隨其後,朝羽君的方向飛去。
戰場之上的裴沐瞳眼尖地撲捉到怒火焚身雙目暴裂渾身殺氣駭人的仇千立的身影,發現仇千立正向着羽君而去。裴沐瞳大驚失色,勒住高高的戰馬,掉轉馬頭,拍打馬背,朝羽君所在的位置疾馳而去。
列列狂風在耳邊吹嘯,寒風吹颳着他的臉頰,刺痛刺痛。
那夜,裴沐瞳告訴她,“羽兒,對不起!原諒我現在才發現,其實我愛的人是蕭夢離。你爲我傾盡一生,我卻負你深情!羽兒,是我對不起你!”
那夜,慕榮爾雅告訴她,“羽兒,或許你是對的!我確實愛着蕭夢離,因爲你是我的初戀,故而我一直無法放下。或許,早在不知不覺當中,我已經……”
那夜,洛霽楠告訴她,“羽兒,時至今日,你真的應該放下了。……苦苦糾纏在過去的愛情之中,對你,於他,都是一種傷害!羽兒,忘了他吧!跟我回天庭!這一輩子,我都會陪着你……”
那夜,輪轉王告訴她,“羽兒,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如此決定!你可知道灰飛煙滅便意味着靈魂的永久死亡。……我不希望,也不願意看到,你走上這樣的絕路!……羽兒,縱使你不曾愛過我,我仍然想告訴你——我愛你……”
那夜,在見過了所有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後,她做出了最後的決定,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那夜,寒冷,暗無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