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三觀不同如何談戀愛
逍王府南側的一片高檐屋頂上,一道燦烈明麗的火紅色身影彎膝而坐,動作隨意而張揚。
他擡頭凝望着還在飄着些許雪花的青白色天空,面色沉靜如水,目光深遠而幽沉。
瀟夙歌負手倚立於一根成人寬的紅木圓柱後,似笑非笑地睨着前方那幕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逼格都挺高的畫面,不置可否。
屋頂上突然出現的另一抹身影讓她停住了過去的步伐,垂眸思索了一瞬,她索性完全斂了氣息,好整以暇地觀望着上方情況。
來者乍一看是位手持玉扇的翩翩公子,但準確來說應是穿着男裝的俏麗女子。她雖身着一襲玉色煙華長袍,但豐盈的胸部卻毫不掩飾,就連發式也是介於男女之間的平簪散發。
按說這副打扮該是不倫不類引人發笑纔是,不過對方笑顏明朗,秀致的五官上平白生出一股風流灑意卻不輕浮的韻味,故而這身裝扮非但不會讓其顯露醜態,反而極好地展現了對方特殊的魅力。
不能否認,這是一個讓絕大多數男人想要征服,女人欣賞欽羨的女子。
此時,對方微微彎身,灑脫地一掀衣襬坐在了屋脊上,笑意盈盈地看向身旁之人,晃了晃手中玉扇,揚眉道:“許久不見,您真是越來越有春閨怨婦的氣質了。”
聞言,万俟漓悠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轉而不帶絲毫感情地瞥向女子,虛影驀地一晃,眼前人已被他一腳踹了下去。
陡然失重的女子動作只遲緩了一瞬便反應過來,機敏地一個側空翻,在平穩落地的瞬間腳尖驟地一點,呼吸間人已是再次躍上了屋頂。
保持了一個安全距離後,女子繼續挑笑道:“您不要惱羞成怒呀!”
“你信不信我讓人拆了你的小倌館?”万俟漓悠眼角微挑,泛着冷意的眼刀對着女子直射而去。
受到了威脅,女子面上的嬉鬧之色終於收斂了一點,抿了抿脣,她神情一變,頓時眼觀鼻、鼻觀心,儼然一副忠心正義的好下屬模樣。合上扇子,她微一躬身,訕訕地說道:“主子,屬下跟您開玩笑呢!”
万俟漓悠不再看她,脣角微撇不屑地道:“你還知道我是你主子?”
“當然!”女子右手捂着心臟,表情十分誠懇,就差沒抖出兩根麪條淚了,“屬下放下了心愛的楚館,千里迢迢披星戴月馬不停蹄一刻未歇經歷了無數的風吹雪打才趕來接替沉風的職務,更不提剛剛差點被絞殺在主子您佈下的十星連誅陣中,屬下爲了在除夕這天趕過來簡直是嘔心瀝血啊!主子,您一定要相信屬下對您的一片赤膽忠心啊!”
“你這麼辛苦還能保持衣物如此整潔,真是能力極大呵。”万俟漓悠語氣涼薄地嘲諷道。
女子被拆穿了也毫無尷尬之意,在旁人看來極爲厚顏無恥地笑問道:“主子,最起碼屬下剛剛真的差點丟了小命啊!不知您在這看起來並無什麼危險的王府外佈下如此喪心病狂的殺戮大陣是要作何?”
万俟漓悠姿勢未變,面色淡淡地道:“我喜歡,你管得着麼?”
女子非常自覺地答道:“管不着管不着,屬下也就問問而已。”
已經不想再對女子表示什麼,万俟漓悠想起某件事,問道:“沉風準備得如何了?”
女子亦就是沉霧的嘴角顯出一抹詭異猥譎的笑意,“屬下也正要說這個呢,那小子不知在哪招惹了一位富家貴公子,被對方給纏住了,故而原本準備年後再去天闌山報名的計劃便提前到幾天前就去了。”
柱後的瀟夙歌敲擊膝蓋的手指頓了頓,眸色微不可察地一沉。
“不過據我所知,那位嬌貴大少爺可是立即追着他去了呢,呵呵,我已經想象到沉風的表情了。”沉霧笑得肆意而愉悅,顯然對於沉風被人惦記上屁股這件事樂見其成。
“對了主子,屬下還未見過我們傳說中皎如明月、聖如淨蓮、心懷無限寬敞、膽量極其雄厚才願意把您娶回家的那位駙馬爺呢!”
万俟漓悠只在心底祝福了聲沉風便無良地將之拋在腦後,聽着沉霧隱帶好奇的話,不由蹙眉道:“你離她遠點。”
“爲什麼?”沉霧不解地睜大了眼,表示被嫌棄了十分傷心。
“沒有原因。”
沉霧目光微妙地瞅着他,幽聲應道:“哦。”如此靜默了片刻兒,她站起身似乎很靦腆地喚道:“主子……”
万俟漓悠不耐地掃了眼她,略顯嫌棄地道:“要滾快滾。”
沉霧嘿嘿一笑,“主子你真瞭解我,那我這就走了,明天一定過來報到!”
万俟漓悠忽視她離去的身影,繼續明媚而憂傷地遙望着天空。
旁觀了許久的瀟夙歌略一沉凝,隨即縱身一躍尋着沉霧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瀟灑地打開玉扇輕揮着,沉霧嘴角含笑步伐悠然地穿梭於各種繁華熱鬧的大街小巷,看着四周擺賣着帶着喜氣的紅色物品,一雙笑意彎彎的月牙眸中攜着顯而易見的高昂興味。
街上亦有不少人注意到這裝扮奇特的陌生女子,不過大多都是不帶惡意的目光,帝都百姓多爲純良之輩,見着生人除了好奇外並不會如何排斥,這也是瀟夙歌來到盛京後感到最欣慰的事了。
孩子氣地點了根焰火棒在手中搖晃着,沉霧接着邁向下一條街,經過拐角處時,一道人影驀地擋在了她身前。
心中一緊,沉霧警銳地擡頭看去,同時腳步微動做好了隨時對戰的準備。然而當她看清了面前那身着一襲天藍錦袍的雋逸青年時卻不由頓住了動作,雙眸中驟然亢奮地一亮。
青年面上展出一抹溫柔至極的笑意,連清冷的聲音中也帶上了一絲迷惑的意味,“姑娘,我能和你談談麼?”
沉霧呆愣地舉着已經燃燒殆盡的焰火棒,明明理智告訴她應該毫不猶豫地拒絕,但是事實卻是她果斷地點頭同意,“好好好!”
當逼格成功提高的万俟漓悠回到主廳時,瀟夙歌正端坐在椅上安靜地看着書,彷彿一步未離開這裡。
見到他過來後目光不明地盯了他半晌,直到万俟漓悠略顯窘迫地摸了摸臉,問她怎麼了時,瀟夙歌才收回視線,站起身沒什麼情緒地道:“走吧,該進宮了。”
“哦。”奇怪地應了聲,万俟漓悠疑惑地看着從他身邊走過的人,不解爲什麼纔過去不到一個時辰,對方就變得有些莫名其妙。
自從應上次他的要求——徒步走去皇宮後,兩人便一直是以散步的狀態慢慢走去,這次也不例外。
只是万俟漓悠看着身邊人毫無表情的面龐,總覺得有些不習慣。稍微放緩了呼吸,他緩緩擡起手臂想要牽住對方的手,但牽了幾次都被對方有意無意地錯開。
氣惱地皺着眉,他暗搓搓地瞪了眼那人,便陡然用力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緊緊握着。感覺到對方只是步伐停頓了一瞬卻並未有什麼掙脫的動作後,他面色瞬間緩和了下來,眼睛連帶着嘴角都愉悅地彎了起來。
心情舒暢了之後,万俟漓悠便想到了差點遺忘的事情,晃了晃牽在一起的雙手,待到對方轉過臉看着他時,才朗聲說道:“阿夙,我想帶安雨蘭那丫頭一起進宮。”
不必過問理由,瀟夙歌微一頷首,“那就先去找到他們。”
“好。”向着附近的熱鬧的街段一一尋去卻未有結果,万俟漓悠煩躁地靠在一處巷落前,不耐地道:“這幾人到底跑哪去了?”
負手靜立於他身邊的瀟夙歌淡淡地搖了搖頭,下一瞬,透過喧囂的街道,她清楚地聽到了一些異樣的聲音從巷子深處發出,瞥了眼那似乎也聽到了的紅衫人影,她眸中掠過詭譎難辨的微光,最終還是靜默於原地。
万俟漓悠神情一頓,試探性地問道:“阿夙,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啊?”
瀟夙歌沒有回答,腳步一轉準備離開。
“不對,這聲音……”万俟漓悠凝重地皺起眉頭,隨即拉住她,急促地道:“我去看看,你在這等等我。”話未落下,人已是極快地躍進了巷子。
除夕期間,百姓們幾乎全部集中在各處街道上,甚少有人會逗留在這種荒破冷清的深巷中,但正是因爲如此,才讓某些邪惡人士有了可趁之機。
順着聲音一路輕功掠去,在到達聲源處看清了眼前的一幕時,万俟漓悠的面色已經完全陰沉下來,狠狠地踹開那衣衫不全的醉酒老漢,彎身扶起只差一點便要被猥褻的小女娃,將自己的外衫罩在她半裸的身上後,他回頭看向那掙扎着爬起來的老漢。
老漢眼神渾濁顯然有些神志不清,他罵罵咧咧地晃盪着走上前來,瘦得只比人幹好一點的身子露在散開的灰襖外,甚至連那罪惡的根源也毫不知恥地裸露了出來。
他打了個酒嗝,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是誰?誰誰……讓你來壞老子好、好事的!”
万俟漓悠拍了拍躲在他身後不住哭嚎的女孩腦袋,語氣低沉地道:“你知不知道這只是個八九歲大的孩子?”
“那又、又怎麼樣?老子喜、喜歡……”老漢話未說完已被他一腳踢飛猛烈地撞在了後側的石磚牆上,瞬時,一堵雙人厚的高牆應聲而破,碎石堆疊間只能看到似乎了無生息的老漢以及其身下的一灘暗紅色。
万俟漓悠闇罵了聲人渣,隨後也不管其的生死便帶着女孩走出了巷子。
安撫好女孩的同時,他即是把剛纔所見講給了瀟夙歌聽,雖然帶了太多的個人色彩,不過倒也算實話。
他這邊不停地巴拉巴拉,被迫接受他巴拉巴拉的瀟夙歌卻是無什麼反應。講了一會兒,万俟漓悠終是注意到她冷淡的態度,話音一頓,他住了嘴,先是將女孩送去了官府讓還未開始放年假的官兵們帶着她找其父母后纔回到巷邊。
沉默了一會兒,他語氣不明地問道:“阿夙,你都不感到生氣麼?”
“爲什麼要生氣?”
看着她始終未變的表情,万俟漓悠總覺得哪裡都不對,疑惑地抿了抿脣,他忍不住再次問道:“阿夙,你到底怎麼了?你不應該是這樣的……”
瀟夙歌接了他後面未說完的話:“冷血?”
万俟漓悠沒應聲,但他的神色已經默認了她的話。
瀟夙歌一如往常地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卻讓万俟漓悠此刻的心一點點涼了下來,她拂了拂衣襬,身姿依舊修長如竹,攜着萬千風華。
“世間的齷齪事何其多,難道每件都要去管麼?只要不妨礙到我,那麼他或者她的事又與我何干?”
注意到對方眸中隱隱浮現的失望之色,她的話停頓了一下,然而不過一瞬便接着道:“我向來如此,你也不必感到奇怪。”
面色冷然地轉過身緩步離開,她語氣不掩涼薄地道:“你若是接受不了,自可以離我遠點。”
“你站住!”万俟漓悠緊皺着弦月眉,快步攔到她身前,努力壓抑着心底的怒氣,他儘量緩和地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什麼意思都無所謂。”瀟夙歌揮開他的手臂,繼續朝前走去,淡聲道:“襲玉他們應該已經回府了,你先回去換好衣物再帶着阿蘭進宮。”
万俟漓悠側頭望着她漸行遠去的身影,面上神色由微怒轉爲猶疑最後變爲深深的無奈,擡手無力地撫了撫額角,終是沒再追上去。
一路神遊地回到王府,看了眼廳中笑顏開朗的幾人,他面無表情地走回房間,無視了幾人的叫喚,直到換好了衣物才重新出來。
跟幾人簡略地交代了下,他便帶着安雨蘭向皇宮走去。
安雨蘭彎腰錘了錘有些發酸的雙腿,奇怪地問道:“殿下,阿夙怎麼沒跟你在一起啊?”
万俟漓悠陰沉着臉,未理會她。
瞥了眼他的面色,安雨蘭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怎麼了?”
“沒事。”
不相信地撇了撇脣,安雨蘭拍了下他的肩膀,吐槽道:“還說沒事,你的臉都快黑成鍋底了!”
万俟漓悠:“……”
摸了摸下巴,安雨蘭繼續猜着:“你們不會吵架了吧?”
万俟漓悠搖頭,他不覺得那是吵架,只是生氣於對方突變的態度而已。
“那是什麼?哎呦你跟我說說啊!”安雨蘭發揮起極其纏人的功夫,一句話重複了上百遍就這麼在他耳邊叨叨着。
万俟漓悠恨不得打暈她直接拖走,但看着對方和記憶中一般無二的熟悉模樣,還是忍了揍人的衝動,將剛纔的事情與她說了一遍,這回是完全未帶個人意識的說法。
“哦,原來如此啊。”安雨蘭蹙起了秀眉,凝聲道:“其實我的看法和你是一樣的,但是我也不覺得言言就是錯的,只能說……”
万俟漓悠等了半天也等不來她下面的話,便問道:“什麼?”
雙手握成拳上下一合,安雨蘭眯着眼眸,接聲道:“只能說——三觀不同如何能愉快地談戀愛嘛!”
万俟漓悠:“……”聽不懂。
除夕這天,皇宮舉行年宴,所有皇嗣以及百官必須到場,直到過了戌時才能離開回到家中守歲,不過第二天一早還是得在天亮前便來到宮中給帝王拜年,下朝後纔開始真正的年假,待到上元節後便恢復政務。
瀟夙歌進宮時,宮人們還在忙碌地準備着晚宴的事宜,偶爾有幾個碰到她激動地行禮獻媚的都被她擋了回去。
望了眼天色,她邁步向御花園走去,淡淡地想着,若是能遇到樂兒小公主也是不錯的,好歹那個小丫頭她是真的喜歡。
四周看了看,沒看到玩耍的小丫頭,她倒是在亭中看到了一位熟悉又陌生的尊貴女子。
一襲金紅色的鳳服,氣度凌厲昂然,面容卻端雅秀麗,正是皇后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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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恢復日更,另外不要問我爲何不回覆評論區,爺只能說,那畫面太美,爺不敢看【憂鬱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