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舊是灰濛濛的,像是預兆着一場將要來的風雨。
慕成凰今日起了個早牀,說是早牀,倒不如說她是一夜未睡,昨夜,慕秦易破例留在了慕成凰的房間裡留宿,雖然兩人依舊是和衣而睡,可是對於早晨推門進來準備替慕成凰洗漱的馬婆婆來說,還是覺得男女共宿一晚,總歸是要發生些什麼的。
馬婆婆一直不知道慕成凰和慕秦易的關係,只知道慕秦易是大順的王爺,雖然偶爾駱平和百步楊會喊慕成凰五公主,可以大多時候,這別院裡的人,都只是叫慕成凰主子而已。
在馬婆婆心目中,慕成凰和慕秦易便猶如那新婚的小夫妻罷了。
馬婆婆領着兩個小丫鬟端着水盆進來,正好看到慕秦易和衣起身,慕成凰還趴在牀榻上賴牀,雖然已經睜開了眼,可是還是不想動彈。
馬婆婆許是沒想到慕秦易會在這屋子裡頭,見着慕秦易從屏風裡頭轉出身來,忙是一低頭,便是讓身後的兩個小丫鬟出去了,問着慕秦易道:“王爺,需要老奴給夫人擦身子嗎?”
“什麼?”慕秦易一下還沒理解馬婆婆問的意思,可是下一瞬間,便是懂了,他笑眯眯地回頭看了一眼明明已經睜開眼,卻還是在牀上偷懶的慕成凰道:“不必了,昨晚夫人太累了,讓她多睡一會。”
馬婆婆一副過來人的意思“哦”了一聲,又囉嗦了一句:“夫人年紀還是太小,王爺還是悠着些,夫人年輕,不着急生養,過幾年也無妨。”
慕成凰原本是悠閒地躺在牀榻上看着頭頂因爲銀炭燃燒產生的熱氣而打着轉的帳頂,突然聽着外頭的馬婆婆來了這樣一句,再看着慕秦易那壞壞的笑意,便是突然明白了,方向要支起身子解釋,卻是被慕秦易闊步摁在了牀上。
慕秦易笑着看着慕成凰,又是對着一臉你們做了什麼我都理解的馬婆婆道:“是啊,你看看,馬婆婆都說了,你昨晚累壞了,要好好休息。”
慕成凰心裡頭一陣翻江倒海,自己昨晚的確是累壞了,今天早晨醒來了也是完全不想起牀,可是自己是爲什麼累壞了啊,那可是因爲和慕秦易聊了一夜啊,很單純的,只是聊了一夜啊。
爲啥,爲啥這馬婆婆和慕秦易的口氣,都好像是昨晚發生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
慕成凰有口難言,尤其是馬婆婆那副表情,已經是無論慕成凰怎麼說,怎麼解釋,都只是爲了自己的害羞找藉口似的。
慕秦易看着慕成凰這副有話卻難以說出口的樣子,只覺得心裡頭無比的愉快,這小丫頭的名聲他雖然在乎,可是既然是毀在自己手上,那便也是沒什麼了,反正,早晚也都是要毀的。
慕秦易一邊看着慕成凰呵呵直笑,一邊吩咐馬婆婆去準備一些天麻燉乳鴿給慕成凰補補身子,馬婆婆是十分熱心的人,還忙不迭地問了幾句,這勞累了一晚上,只是一些天麻燉乳鴿就補得來的?要不銀耳蓮子燕窩海蔘都上一些。
慕成凰聽着聽着便是忍不住將頭藏在了被褥裡,兩隻腳丫子不停地在被子裡偷偷地踹慕秦易的屁股,可是慕秦易卻是毫無感覺似的,依舊是對着馬婆婆笑眯眯地道:“您老人家是有經驗的,您看着來,應該如何替夫人補身子,就如何補,這樣是最好的。”
馬婆婆歡天喜地地走了,年紀大了,便是最喜歡對着這些年輕人多嘮叨幾句,若是人家聽了,總是覺得自己這一把年紀,還是有些用處的。
慕成凰聽着馬婆婆最後的關門聲輕輕一磕,便是起身狠狠地踹了慕秦易一腳,佯怒道:“真是喜歡胡鬧,捉弄馬婆婆有意思?”
雖然是故意這樣說着,可是這話一出口,慕成凰的臉卻也是不自覺地就泛起紅來,她一邊將臉藏在被子裡,一邊用手去夠放在旁邊的披風,其實她裡頭明明是穿着外衣的,可是不知道爲何,經過慕秦易這樣一鬧,她還當真覺得自己裡頭像是一絲不掛了。
慕秦易偏就喜歡看着她這樣有些無措的樣子,笑道:“我哪裡是在捉弄馬婆婆。”此話一出,微微一頓,復又看着慕成凰道:“我明明是在捉弄你罷了。”
“我便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慕成凰飛快地起身披上披風,起來之後帶了些冷風出來,雖然銀炭還在熱烈地燃燒着,卻也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慕秦易見了,本是好心地說了一句:“冷到了吧,待會兒有天麻燉乳鴿吃,你最喜歡的。”
慕秦易不說還好,這樣一說,像是又提醒了慕成凰一句,慕成凰假裝兇狠地瞪了他一眼,只是到了梳妝檯前將齊腰的長髮用桃木梳子細細地梳理了一遍,柔順黑亮的頭髮猶如海藻順滑。
沒有馬婆婆替慕成梳頭髮,慕成凰卻也是可以自己動手,她隨手取下了妝奩中的一枚玉簪,將頭髮順着盤成了一個髮髻,用簪子一簪,纔是回頭對着慕秦易道:“我昨天與你說的話,你記得了沒有?關於沈珂和林觀瀾的事情的。”
慕秦易將手背在身後:“你也是操心太多,管完靈犀和駱平,還要擔心沈珂和觀瀾,沈珂比你有主意多了,你完全不用擔心。”
慕成凰狠狠地白了慕秦易一眼道:“再聰明的女人也有糊塗的時候,你也說了,今日文枝朱雀和張太醫就會到了,讓你尋個機會,讓張太醫替沈珂診診脈,確定一下,若是當真有了身孕,之後也好安排。”
慕秦易知曉,這件事若是慕成凰不親自確認一下,她心裡頭是不會安穩的,索性點點頭,由着慕成凰去安排了。
慕成凰今日明明是很早醒來的,可是因爲慕秦易在屋子裡頭,再加上馬婆婆百般的囑咐,要如何如何的休息,硬是拖到了快到晌午纔起來。
一出院子門,便是見到剛好過來的沈珂,沈珂看着面色沉重,慕成凰看着沈珂這表情,第一反應便是沈珂這腹中的孩子莫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誰料沈珂見着慕成凰,問的第一句便是:“公主可知道這西夷皇宮裡頭,昨晚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慕成凰一頭霧水,只是搖頭。
沈珂繼續說道:“昨日董東明副將入宮述職,出來了之後,竟然遭到了皇上身邊的小太監的襲擊,而且董東明還受了傷,一口咬定這小太監武藝高強,自己迫於無奈才反擊,失手錯殺了這小太監,而一路追查下去,竟然發現這小太監之前竟然也在東宮當過半年差,再加上昨夜,皇上命令負責徹查前兩年自己遇刺之事的幾位大臣,都無辜遭到刺客刺殺,雖然沒有危及生命,可是多多少少也都受了重傷,沒有受到重傷的,也受到了驚嚇,而這些大臣手中所掌握的關於前幾年刺殺事件的證據,全部都是對太子不利的,這西夷的風,也是轉變得太快了,原本的天之驕子太子殿下,一下子成了衆矢之的,原本就只差一步就要被判定通敵賣國的五皇子,現在確實成了新任太子炙手可熱的人選,也真是諷刺,這現任的太子,可還沒有被廢呢。”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慕成凰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可是又莫名地吸了一口涼氣,其實這件事,她要比沈珂還早幾個時辰知道,雖然慕秦易在自己的屋子裡休息,可是這外頭的消息還是不會斷的,一旦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幾乎可以同時由影衛傳到慕秦易這裡。
關於昨晚發生的事情,慕成凰起牀後第一件事,除了教訓教訓自家這個不正經的王爺之外,便是和慕秦易一起收到了這個消息。
無疑,此時,在這件事中最受益的,便是五皇子封荀了,可若說這一系列看似安排好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封荀安排的,慕秦易也說不好。
在慕秦易的印象中,封荀絕對不是一個爲了達到目的會這樣算計別人的人,可是,人總是會變的,尤其是在經歷那樣的大起大落之後。
自慕秦易上次邀請竹風和封荀一起會面之後,已經再沒見到過封荀其人,封荀最近到底在忙活些什麼,慕秦易也沒個把握。
慕秦易本身是不願意去相信的,可這一切,來得太過巧合,完全不像是巧合的巧合,活脫脫的,就是人安排出來的。
慕成凰見着沈珂如此心急,不由得多問了一句:“這件事,我是知道的,可是,阿珂你爲何如此心急?”
她爲何如此心急?是啊,她着急什麼,如今他們和林家跟着慕秦易,可以說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就連素來憂國憂民的林尚書都沒有這樣着急,她一個弱女子,着急什麼?
可是她不能不急的,現下西夷和大順的局勢是這樣的不安定,大人來回奔波也就算了,可她肚子裡頭,還有一個,雖然已經無力讓讓腹中的孩子生在一個安穩的世道,可至少……至少……
“對了,”慕成凰看着沈珂,眼神真摯卻又意味深長,“今日,張庭玉和文枝朱雀回來,你這幾日來回勞累,一直都在奔波,看着身子骨也不大好了,等着張庭玉來了,我讓他好好替你調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