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寶林斜躺在牀上,露出自己的大腿根讓露香擦拭,頭悶在牀邊,自然是沒注意到那道影子。
“痛,別擦了。”瑛寶林將心中的怨恨都撒在了露香的身上。
露香跪下道:“寶林娘娘,太醫說了,這每日必須擦三次藥,不然,會越來越嚴重的。”
“呵,越來越嚴重?平常人臥牀半年也未必會生褥蘚,我臥牀不滿三個月怎麼就生了?我纔不信太醫說的什麼天氣煩悶之類的話,這一定是玉春宮裡的那個女人害我,讓我不僅要一直臥牀,看着她可以參加宴席四處逍遙,還讓我得這麼噁心的病,讓皇上遠離我,之前那些嬪妃呢?我剛懷孕的時候一個個都像哈巴狗一樣貼着我,現在倒好,也是嫌棄我了不是,都去貼嘉禾軒那位惠采女的屁股了吧。”
瑛寶林恨得咬牙切齒,她恨很多人,恨熹妃,一直針對自己,恨皇上,起初對自己的柔情現在都化爲烏有,恨邱實,若不是因爲他讓自己懷了孩子,她也不至於走上這樣一條不歸路。
露香想要勸慰幾句,卻反而被瑛寶林掐了好幾下,又被喊着讓她滾了出去,露香忙是端着銅盆出去,突然外頭起了一道陰風,露香嚇得將手中的銅盆落到了地上,藥水濺了一地,隔着屏風便是又傳來瑛寶林的訓斥聲:“沒用的東西,還不快滾,都滾啊。”
瑛寶林大口地喘着氣,她捂着自己的小腹,翻了個身子,卻突然發現牀邊多了一道影子,她猛地回頭,卻被一雙大手捂住了口鼻,她說不出話,卻能清楚地看到來人的模樣,正是因爲看到了來人的樣子,瑛寶林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伸手想要四處亂抓,造出一些動靜,可惜她剛纔亂髮的一通脾氣已經讓守在宮門口的宮人都退避三舍,不敢靠得太近。
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饒有趣味地看着掙扎無果的瑛寶林,像是看着一直被自己玩弄在手心裡的小雞崽一樣愉快,他的眼神裡透露着殺氣和兇狠,可更多的,是一種報復性的得意。
“浣青啊浣青,我走了這麼久,你……想不想我啊?”
這聲音,說眉眼,除了這說話的口氣和他不一樣,完全就是一個活生生的邱實啊,瑛寶林的手腳突然不動了,因爲這男人的另一隻手已經捏上了她的脖子,她纖細白嫩的脖子就像是脆弱的琴絃,只要被他輕輕一挑就會崩斷。
“你可不要繼續再亂叫了,我掐斷你的脖子,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這句話,瑛寶林是信的,他手掌粗大有力,而且手掌上全是繭,必定是常年習武之人。
瑛包裡顫巍巍地道:“邱實,邱實是你嗎?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她企圖謀求這男人對她的憐憫,畢竟,他說過,他會一直保護她的不是嗎?
“是嗎?”這男人俯下身,冷笑了一聲,“我也很想你,我日夜都在嶺南想你怎麼還不去死呢?”
瑛寶林愣了愣,卻是突然被這男人一把推到了牀上,這男人高高在上地看着她道:“你當真以爲,我會像我哥哥一樣被你這種心狠手辣的女人玩弄得團團轉嗎?”
哥哥?
瑛寶林突然鬆了一口氣,說明這不是邱實的鬼魂來索命了,可是立刻,她卻變得更加緊張了,若是邱實,他也許還對她有些許的憐憫之心,可若不是……
瑛寶林看着這男人眸中像是要殺人一樣的神情,突然哭喪着道:“你就是他的弟弟了?對不對?我經常聽他提起過你,你知道嗎?你哥哥他當真死得好慘,好冤枉。”
這男人眸光中微微有些東邪閃動,不過卻飛快地恢復了之前殺氣騰騰的眼神,熹妃派人或者傳話做事都是十分機密的,自己和自己的哥哥是孿生兄弟的事情,只有熹妃知道,他知道哥哥是在宮中內侍省裝作太監做事的,其實當時,他們二人在熹妃面前決定誰去假裝太監的時候,他們兄弟二人曾經約定好,讓他這個做弟弟的去。
記得小時候,村子裡爆發雞瘟,他們的父母親都死了,而他也感染上了雞瘟,當時村子裡的人嫌棄他,要將他扔到山裡去喂豺狼,是哥哥將他從泥潭裡抱了回來,又賣身給鎮上的武館做雜役,才得了幾兩銀子給他買藥治病,也許是自己命不該絕吧,整個村子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包括之前將他趕出去的那些人,可是他偏偏好了起來,他們兄弟倆,自此相依爲命,而他的哥哥,卻一直都如父如母地照顧他。
哥哥於他有恩,他知道若是留在宮中風險更大,若是留在宮外,嶺南偏遠,萬一出事了,還方便逃跑,所以一馬當先地說讓自己去嶺南,到時候,無論自己抽到長籤還是短籤,都會將籤子弄斷,確保哥哥的比他要長,助哥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沒想到,到最後要亮出結果的時候,原本約定好長籤外駐嶺南,短籤留在宮中,哥哥卻突然改變了規則,哥哥知道自己一定會爲他犧牲的,卻先一步,又犧牲了自己。
而關於眼前的這個渾身散發着陰霾味的女人,哥哥提到過,每次提起她的時候都是一臉的幸福,他說她好,很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他爲她死都心甘情願,好了,真是好了,現下自己的哥哥當真爲她死了,可是她卻怎麼還能好端端地活着。
“哥哥不可能和你提過我。”他心裡很清楚,哥哥雖然愛她,可是不會越過基本的底線,“你也別想和我套近乎,我知道哥哥是怎麼死的,他是爲了替你背黑鍋死的,不是嗎?”
背黑鍋?呵呵,背黑鍋?瑛寶林覺得心中甚是淒涼,自己肚子裡的這個孩子纔是最大的黑鍋吧,她吞了吞口水:“是熹妃告訴你的對吧,一定是她告訴你的,我和你說,熹妃恨我,她只是想要藉着你的手來殺死我罷了,我愛你的哥哥,很愛很愛,他死了我很傷心。”“傷心?”這男人冷哼一聲,滿臉的不屑,“既然傷心你就應該隨我哥哥一起去了啊。”
“可是我不可以,”瑛寶林搶白道,她摸了摸自己腹中的孩子,“我還有孩子,我不能對不起我的孩子。”
“不過,就是一個貪慕虛榮的女人罷了,”這男人扭了扭脖子,像是準備對瑛寶林動手,“死之前,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哥哥叫邱實,而我,叫邱和。”
邱和說完便是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了,縱然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他也要讓這個女人給自己的哥哥陪葬。
“我腹中的孩子是你哥哥的。”瑛寶林求助似地大喊了一聲,邱和猛地手裡,原本應該刺向瑛寶林心口的匕首轉而射到了旁邊的柱子上,邱和警覺起來:“你說什麼?”
瑛寶林顫抖着身體,吞了吞口水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腹中的孩子,並不是皇上的,而是你哥哥的,當時我知道我有了身孕,可若是讓熹妃知道,我和孩子都保不住,我想保住這個孩子,情急之下,我才勾引了皇上,讓皇上以爲,我腹中的孩子是他的,邱和,你叫邱和對吧,這可是你哥哥的親骨肉,董三娘子來看過了,是個男孩,董三娘子你知道的吧,大順的婦科聖手,她看胎,不會看錯的,邱和,我知道你哥哥死了,你很傷心,我也很傷心,可是我不能尋短見,我不能死,因爲我要將這個孩子生下來,他是你哥哥的親兒子,也是你的親侄子啊。”
邱和眉毛動了動:“你說的都當真?”邱和說完,又看到瑛寶林牀邊的針線簍子裡,那個繡着柿子樹的小孩子的肚兜,他記得哥哥有次喝得醉醺醺的時候和自己說過,他心愛的女人給他們未來的孩子繡了個好看的肚兜,上頭是一棵柿子樹,代表秋天的果實,也就是他的名字,他當時還笑,既然要繡名字,就大大方方地繡上“邱實”二字就好,何必要繡得這麼隱晦,難道是哥哥喜歡的女人,不識字?
哥哥當時醉了,只是擺着手道:“不能繡不能繡,繡了就是死罪。”
瑛寶林見着邱和的目光落在了這肚兜上,便是顫巍巍地拿起這肚兜來,對着他道:“你看,這是我給你侄子繡的小肚兜。”
“還不確定的事情,別一口一個我侄子地稱呼。”邱和聲音冷冷的,可當真沒有那副決心要殺了瑛寶林的架勢,“你說他是我哥哥的兒子,你有什麼證據?”
瑛寶林頓了頓道:“皇上一直以爲這個孩子是四個月大,可其實,這孩子已經五個月大了,他將來必定會不足月出生。”
“呵,這也算是證據?”邱和冷冷地回了一句,“除非,到時候滴血認親。”
“好,好,滴血認親就滴血認親。”瑛寶林忙不迭地點頭,邱和這意思便是不殺她了,還要留着她直到孩子出生,可邱和到底是熹妃的人,他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