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後,副將葛瞻圖立刻率領一隊親兵押着鄔突與端木冶等人,出綠洲奔赴大漠。
到了末時,飛騎報入承露殿,說因爲天寒,大漠上人跡稀少,動物藏匿,禿鷲難以覓食,鄔突被置上沙丘不久,便有大批禿鷲趕到啄食。鄔突慘叫呼號,三個時辰之後,便即氣絕。三王子端木恭已押赴上路,小鄔後已打入冷宮,二王子端木冶押回王都,正在領受杖刑。
端木贊聞報,冷聲道,“三個時辰?倒便宜了他!”揮手命來人退去,轉向甘以羅道,“如今奸惡已除,倒了我一樁心事!”
甘以羅微微側頭,漠然不理。
端木贊一窒,一臂將她勾攬入懷,低聲道,“以羅,你既已受封,便是我北戎王妃,我命人取了兩套衣衫,你將這囚衣換下罷!”說着,自案上取衣衫送上。
甘以羅斜睨一眼,見是兩套北戎國服飾,脣角不禁挑起一抹不屑,冷笑道,“端木贊,我甘以羅爲何受封,旁人不知,你竟也故做不知麼?”擡起頭,與他冷冷對視,一字字道,“若要本宮換這禽獸衣衫,除非我死!”冰冷話語,字字自齒縫中迸出,帶着深深恨意。
“你……”端木贊大怒,腦中閃過她望向伍伯玉的眸光,心中更是怒潮泛涌,劈手將衣衫一擲,一把將她拉起,狠道,“甘以羅,你既受封,便是我端木讚的女人,自然唯我之命是從!”一手攥上她的衣領,使力外分,嘶聲輕響,兩片囚衣飄然而落。
甘以羅不料他驟然動手,低呼一聲,一臂環胸,另一手驟然疾翻,向他雙眸襲到。
端木贊盛怒之下,驟然見她瑩白身體,更是呼吸艱難,此時見她手掌襲到,大手一伸,一把擒住,反手將她死死壓於桌上。
甘以羅身子在他壓制之下,不禁身體扭曲,掙扎欲起,卻覺身上一重,已被他和身壓上……
沉迷於她的光潤細嫩,留戀於她的溫暖柔軟……端木贊忘情的侵佔……直至……
“王上!”門外,內侍的聲音驟然響起,回道,“端木冶施刑已畢,現在宮門外求見!”
端木贊一怔,身體頓停,皺眉問道,“求見?何事?”粗重的喘息,伴着一層濃濃的不悅,“若無他事,讓他滾!”
門外內侍一窒,輕聲回道,“端木冶道,明日便啓程押赴流放之地,求王上恩准,至先王靈前一拜!”
“先王?”端木贊渾身一個激靈,腦中頓時清明,垂眸注視着身下的女子,心底,蔓出一種難言的情緒。
父王剛去,自己卻在這裡……
隔了片刻,才低聲道,“你和他說,先王靈柩,孤王自會好生安置,命他退罷!”聞內侍退去,深吸一口氣,慢慢挺身站起,抱她在榻上躺下,整了整衣衫,說道,“你歇會兒罷,孤王去祭拜先王,晚些再來。”向她深深一望,轉身大步出門。
端木贊一夜未歸,直到天明,方將門輕輕啓開一線,悄悄閃入。目光環掃,但見屋內一切,均和昨日去時一樣,不禁心中暗歎。瞧這情形,她竟然並未起身,也……不曾用膳吧?
在牀畔坐下,俯身向被中女子凝視。心底,泛上一縷無奈的懊惱,既然決意留下她,就想好好待她,卻不知爲何,會輕易被她激怒,又
一次一次強佔傷害……
不自覺的探指,撫上她蒼白的面頰,卻見她纖眉微蹙,側頭避開,雙眸,卻不曾睜開。
“你醒着?”端木贊輕問,那蹙起的眉峰,透着濃濃的厭憎,令他的心,忽的一沉。
“王上!”門外,內侍的聲音傳來,“端木冶宮外求見!”
“又來做什麼?”端木贊皺眉,沉聲喝問。
“他說,即刻便要離開王都,赴流放之地,只求再見王上一面。”
流放?
端木贊一怔。是啊,冶,今天就要被流放,此一去,生死茫茫,不知可會有相見之期?
心底,漫漫的,泛上一抹疼痛,十餘年兄弟之情驀然涌上心頭,聲音不覺變的柔和,低聲道,“見倒不必,你讓他好好去罷,只說……是孤王說的!”聞內侍應命退去,怔了片刻,回頭望向甘以羅,輕聲道,“以羅,孤王和你一樣,身邊,再無親人了!”
見甘以羅閉目不語,端木贊將外袍脫去,掀被臥於她身側。張臂抱攬入懷,將臉深深埋入她的頸窩,深深呼吸,低聲道,“以羅,孤王知道,你恨孤王,只是……事已至此,你已無路可退。你好好留在孤王身邊,孤王答應你,善待南紹囚臣,也不輕兵進犯南紹,可好?”
甘以羅心頭微動,轉念間,卻冷笑道,“南紹衆臣留於你手,不過是你日後威逼南紹朝廷的籌碼,至於南紹……若南紹朝廷要靠我一介女流以身伺敵而保住江山,又有何面目存於世上?”
一番話,如劈頭澆來一盆涼水,端木贊心底一片冰涼,擡起頭,啞聲問道,“爲何?只是因爲孤王侵襲南紹,還是,你心裡,只有你的駙馬?”注視着甘以羅冷漠無波的面容,心底,竄起濃濃的孤寂。
“本宮心裡,自然只有駙馬!”甘以羅冷笑,冰冷的聲音,帶上一絲殘酷的快意,“端木贊,甘以羅對你,唯有恨!”
恨?
端木贊苦笑點頭,是啊,只有恨!對他只有恨的,又豈止是她?所有邑婁國的遺民,他王府的奴僕,又有哪一個是不恨他的?自幼至長,與他親厚的,除去過世的母后,唯有……冶!
“冶!”這個名字,劃過心頭,端木贊驚跳起身,“冶!”喃聲輕喚,迅速打開房門,跌跌撞撞衝了出去。冶,這個自幼對他尊崇恭順,也令他疼愛有嘉的弟弟,今日,被他流放!
一路奔出後宮,王宮左側,便是曾經囚禁端木恭的三休塔。端木贊足下不停,一口氣飛奔而上,立於塔端,縱目遙望。這裡,是整個王城的最高點,或,還可以見到冶的身影吧?
城門處,一隊親兵正在出城,其間,一個單薄的身影,披枷戴鎖,踉蹌而行。
“冶!”端木贊啞聲低喚,手指,死死的抓着石欄。以前額抵欄,重重喘息,強忍下奪眶欲出的熱淚。
“冶,你要活着!”心,刀割般的疼痛,那般不捨,卻,無法放他。大位未穩,若輕饒端木冶,又如何重責旁人?如何於朝堂立威?
一步一步,離城門越來越近,端木冶的心,一片片碎裂。“王兄……”輕聲低喚,心底,是滿滿的懊悔和不捨,回過頭,茫然的目光,再次遙望王宮。宮門緊鎖,了無人跡,卻不曾看到,
三休塔上,那悲愴的身影。
“哥哥!”眼淚,不覺滑落。他錯了,在王后假傳聖旨那一刻,他對王兄的信任,曾有過片刻的動搖,也因此,險些築成大錯。
他不怨,被哥哥所擒那夜,他已心存死念。如今,他竟留他一條性命,已經在他意料之外。
只是……他只想再見他一面,或者,這會是他兄弟最後一面,而他,竟然不肯!哥哥,在恨他吧?恨他的無情,恨他的背叛……
背叛!
端木冶的心,狠狠的一疼。那是他從未想過的事啊!兩歲時,母后病故,後來聽父王說,那些紛亂的日子,就是哥哥時時牽着他,護着他。
隱約間,他也記得,哥哥被帶離王城那日,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彷彿,失去了整個世界。
他一走,就是八年,在他十歲那年,他回來了,帶着滿身的鮮血和傷痕。沒有人知道,他經歷了什麼?當他聽到“端木贊”三字時,心中,瞬間充溢着滿滿的崇敬,這,就是他的哥哥……
端木冶走了,在那個砌骨奇寒的隆冬,走入了漫漫黃沙,被押往他的流放之地。
端木讚的心,就那樣,被沉重的包裹,悶疼,窒息,卻,無人能懂。
終於,他果然如一隻蒼鷹一般,高高在上,傲視大漠。而,一向慣於獨來獨往的他,當真到了這一日,竟然嚐到的,是這孤寂寥落的滋味。
初登王位的端木贊,陷入一陣忙碌,而,威震大漠六年,已無人敢與一爭王位,短短半月,已將一切導入正軌。
入夜,端木贊身披厚裘,穿過漸濃的夜色,快步向承露殿行去,偶爾回頭,望向被護衛押着的兩名女子。棱角分明的脣,難得的,勾出一絲笑意,一雙犀利的鷹眸,閃着灼灼的光華。
半月來,在甘以羅一日日的冷漠中,他一次次的挫敗,一次次的妥協,竟然從未換來她一個笑靨。今日,她該不會再拒絕了吧?眼前,似乎出現她驚喜的神情……
跨入承露殿大門,端木贊腳步略頓,抿脣向那緊閉的殿門望了片刻,才緩步上前,回頭向身後女子命道,“進去罷!”一掌輕推,殿門吱呀聲響,移開一線。
甘以羅剛剛遣退奴僕,正要睡下,聞門外聲響,心中頓時一陣厭煩。以爲日日冷顏相對,他終於會知難而退,哪知,他竟仍然夜夜留宿。
與外間隔斷的木門上,傳來兩聲輕叩。甘以羅嘆了口氣,在牀沿坐下,淡道,“進來罷!”心底暗自詫異。端木贊向來徑直入內,今日,怎麼想起叩門來了?
念頭剛起,木門拉開,兩名女子疾奔而入,“公主!”兩人齊呼,撲跪於她腳邊,一人一條腿抱住,放聲大哭。
甘以羅一呆,隔了片刻,纔不信的問道,“綠珠,飛煙,是你們?”難以置信的將二人拉起,壓下心頭的激盪,顫聲問道,“你們……你們怎會在此?”
“我們……”綠珠低應,似是醒覺什麼,回頭一望,忙拭了拭淚,垂頭立到一旁。
門邊,端木贊含笑而立,見二人退開,才慢慢行來,說道,“以羅,這宮中並無婢女,你用不慣閹奴,孤王特意選你麾下兩名女兵服侍,可是歡喜?”停在她面前,眸中,含着滿滿的期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