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到處,兩聲慘呼響起,慢慢闔上的城門頓時停住。只這一瞬,棗紅馬已闖入城門,端木贊身形落下,恰恰落回馬鞍,駿馬長嘶,馬不停蹄,已掠城而過,直逼王宮。
身後,習橫所部緊隨,轟然撞開半掩的城門,衝奔而入,向王宮疾馳而來。
端木贊一馬當先,三百精騎,勢如破竹,無可阻擋,以迅雷之勢,衝過兩道宮門,直奔大殿。剛剛躍上石階,但聞大殿內呼聲傳出,“吾王萬歲,萬萬歲!”
“王,晚了!”副將失神低語。
“晚了?”端木贊冷笑,“不,正好!”一語道畢,仰天長笑,朗聲喝道,“何人登基?可曾問過我端木贊?”笑聲自清越轉爲高昂,婉轉低旋,在宮室間迴盪,聲震屋宇。
大殿之內,端木恭身着龍袍,居中而坐,身受羣臣朝拜。側座上的王后見到禮成,不由輕輕鬆了口氣。正在此時,但聞殿外端木讚的聲音高喝,“何人登基?可曾問過我端木贊?”
“可曾問過我端木贊……可曾問過我端木贊……”
沉厚激昂的喝聲,於宮室中迴旋,大殿之上,君臣盡皆色變。
“端……端木贊!”
“忠武王!”
“他終於還是回來了!”
低聲竊語,語音顫顫。
誰人不知,北戎雖是端木洪野爲君,實則,是忠武王端木贊一手打下的天下。如今,端木洪野駕崩,忠孝王欲竊王位,端木贊豈能善罷甘休?
只是,此時宮內宮外,早已爲牧灘族控制,王后親衛,便分立大殿兩側,羣臣若有異動,立時便是殺身之禍。
危及身家牲命,羣臣只得屈從,奉端木恭爲王。只是……衆臣悄悄擡頭,龍座之上,十二歲的端木恭早已嚇的面色慘白,一雙驚駭的眸子,不斷望向坐在御坐側位的母親。
短瞬的慌亂之後,王后鄔氏霍然起身,斷聲喝道,“護衛,封鎖殿門,保護王上!”
“是!”護衛應命,疾步上前,便要關上殿門。
“封鎖殿門?敢情是要阻擋我端木贊麼?”長笑聲中,隨着“咣”的一聲巨響,兩扇還來不及關上的殿門,瞬間被人撞開。殿門前兩名護衛齊聲驚呼,向後退去。鄔氏正欲喝罵,但聞一聲馬嘶,端木贊端坐馬背,疾衝入殿。
“忠武王,你敢策馬闖殿?”鄔氏一驚,戳指向端木贊大喝,色厲內荏,聲音微微顫抖。
端木贊於她視而不見,只是昂首端坐馬上,與殿上高坐的端木恭平視,淡淡道,“忠孝王今日登基,可喜可賀啊!”脣噙冷笑,鷹隼般凌厲的雙眸,泛出幽幽冷光,冷哼道,“卻不知,王上欲將我這忠武王置於何地?”
端木恭見端木贊闖殿,早已驚的手震腳顫,扶着龍案,顫顫站起,顫聲道,“王……王兄!”
“哪個是你王兄!”端木贊斷喝,手中劍鞘一指,舌綻春雷,暴聲喝道,“下來!”喝聲於殿內炸開,宛如晴空一道霹靂,令衆人心頭皆是一顫。
端木恭臉色大變,顫聲道,“是……是……”想要邁下御階,卻覺雙足綿軟,只是顫顫抖抖立在案後,一雙腳如釘住一般,移動不了分毫。
鄔氏見狀,忙搶前兩步,向端木贊指道,“忠武王,大典已
成,你竟欲逼宮嗎?”
端木贊冷笑道,“我便欲逼宮,又有何不可?”手腕輕揮,長劍“錚”聲一響,倏然出鞘,化爲一道銀虹,向端木恭激射而出。
“不!”鄔氏驚呼,返身向端木恭撲去。端木恭只見一道寒芒徑向自己襲來,早已驚的靈魂出竅,雙腿一軟,跌回龍椅,但覺頭頂風聲颯然,跟着“嚓”聲一輕響,頭皮一涼,王冠已被長劍削去,緊接着“篤”的一聲,長劍帶着王冠,釘在椅後大屏風上。
鄔氏見端木恭逃脫性命,輕輕鬆了口氣,返身向端木贊一指,喝道,“端木贊,大典已成,你縱不甘,也已晚了,現今你這般作爲,便是犯上作亂!來啊!”厲聲大喝,向殿內護衛命道,“給我拿下!”
此次端木贊匆匆而返,擅用的大刀長槍均未帶在身邊,唯一一把隨身佩劍,此時也釘入龍椅之後。衆護衛見他赤手空拳,膽氣頓壯,齊聲應命,各挺兵刃,向端木贊奔去。
羣臣眼見這大殿上,瞬間便會血流成河,盡皆駭然色變。武將入殿前,被搜去兵刃,空自焦急頓足,文臣卻盡皆遠避,縮在殿角,嚇的縮成一團。
端木贊凜然不懼,冷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雙手在馬鞍輕拍,身形驟起,掌風到處,只聞兩聲慘呼,最先奔來的護衛身形飛起,撞上殿側大柱,又轟然落地,整個身子軟綿綿,伏地不動。
衆人大驚之下,未及反慶,端木贊身形微晃,左右穿插,瞬間脫出圍困,徑直向殿上撲來。
衆護衛大驚,齊聲高呼,已經追之不及。端木贊飛掠而上,“錚”聲輕響,已取長劍在手,寒芒閃閃,抵上端木恭咽喉。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兔起鶴落,快如閃電,衆人莫說反應,就連瞧都不曾瞧的清楚,端木恭已落在他手中。
鄔氏見到這般情形,心知大事已去,猶自掙扎道,“忠武王,你父王駕崩,臨去時,命忠孝王繼位,你……你竟敢抗命?”
“是嗎?”端木贊冷笑,“父王遺命?有誰作證?可有詔書?”
鄔氏顫聲道,“你父王突然身受重傷,不及擬詔,只有本宮與檀將軍在側,可爲人證!”
“檀將軍?”端木贊輕嗤,回過頭,眸光灼灼,盯上殿下的右將軍檀畢卿。
檀畢卿接觸到他凌厲眸光,不由輕輕打個寒顫,挺了挺背脊,強道,“不錯,王上突然身受重傷,太醫無力迴天,兩位大王子又不在身邊,便……便遺命三王子繼位!”
端木贊默然注視,隔了良久,方發出一聲冷笑,道,“父王突然身受重傷?是何人所傷?本王與冶不在,父王便命端木恭繼位,那麼,此時若是端木恭暴斃,只有我端木贊在,是不是便是本王繼位?”手中長劍微挺,端木恭“啊”的一聲疼呼,鮮血迸出,順着脖頸淌了下來。
檀畢卿一驚,邁前兩步,喝道,“忠武王,你敢弒君?”
“有何不敢?”端木贊淡應,眸光卻落在身旁端木恭身上,微微挑眉,冷笑道,“王上?倒不如王上成全本王,下詔讓位,倒免了本王弒君之名!”
殿內羣臣聞他公然逼宮,不由一陣大譁。檀畢卿大喝道,“端木贊,你要造反不成?”
話音剛落,卻聞文臣中一人輕聲道,“誰不知道忠孝王與檀將軍
之女已有婚約,先王遺命,只你與王后二人聽聞,怕是難信!”
檀畢卿大怒,轉身喝道,“是誰,誰說的?”文臣中卻再也無人應聲。
武將中卻有人道,“自昨晚到今日,所有臣子拘於殿上,不得離宮,又不能探望,卻不知閣下居心何在!”此話朗朗道出,竟然再不有所避忌。
檀畢卿怒火中燒,竟然忘了殿上有端木贊在,手中闊刀向人叢中一指,大聲喝道,“姓嚴的,你給我出來!”
端木贊脣角掛出一抹笑意,淡道,“檀將軍,這般威風,莫不是也要爭奪王位?”
檀畢卿一驚,尚未答話,武將中一人已越衆而出,振臂呼道,“王后與忠孝王涉嫌篡位,我等擁忠武王爲王,請忠武王即刻登基!”
“請忠武王即刻登基!”
“請忠武王即刻登基!”
“請忠武王即刻登基!”
一時間,大殿上一片呼聲,先是武將齊應,文臣在呆了一瞬之後,也是齊聲響應。北戎因端木贊穩定江山,此事衆人心知肚明,而此時端木贊雖然是單槍匹馬,卻已掌控全局。莫說本就心向端木讚的,便是有人心存觀望,到了這一刻,也知鄔氏之勢難成。
鄔氏眼看數年盤謀盡數落空,不由高聲喝道,“反了!反了!王上已然登基,爾等竟欲另立旁人,衆護衛,給我一齊拿下!”
殿中衆護衛齊聲應命,當先便有人直奔文臣。衆臣聞命,齊齊大亂,喝道,“王后,你爲了一已私慾,竟然誅殺大臣?”喝聲未已,只聞端木贊發聲長嘯,嘯聲方落,便斷聲喝道,“衆兵士,還不入殿?”
喝聲方罷,殿外喊聲四起,三百精兵疾衝而入,將衆臣護在圈內,手中兵刃寒光閃閃,與衆護衛對恃。
鄔氏見狀,不禁連退兩步,狠狠咬牙,轉身面向端木贊,猶自強橫道,“端木贊,本宮是你的母后,你劍下是你的同父兄弟,你竟要弒母殺弟嗎?”
端木贊眉端微挑,卻不爲所動,淡道,“本王不敢,只是萬不得已,方出此下策!”劍身撤後,另一手探出,一把將端木恭拎起,單手將他舉起與自己對視,冷聲道,“端木恭,是你傳位給本王,還是本王殺你繼位,好好想想罷!”一語道畢,一把將他推回龍椅,冷冷而望。
端木恭驚的心膽皆寒,再也顧不上去瞧母后的神色,身子縮成一團,仰頭望着端木贊,顫聲道,“王……王兄息怒,恭……禪位便是,只……只求王兄饒……饒命!”
此言一出,大殿上頓時一片寂靜,鄔氏臉色慘白,雙腿一軟,癱坐於地,檀畢卿也是慘然色變,手中兵刃“噹啷”落地。
端木贊微微閉目,長長吸了口氣,問道,“諸位,可曾聽得清楚?”
衆臣齊齊倒身拜倒,大聲道,“忠孝王堪比堯舜,禪位賢王,臣請恭請忠武王登基,吾王萬歲,萬萬歲!”
“吾王萬歲,萬萬歲!”
“吾王萬歲,萬萬歲!”
呼聲方罷,但聞殿外鐘聲長鳴,衆兵士不待端木贊下令,齊齊擁上,刀劍齊動,將衆護衛繳械棄甲,與檀畢卿一道,綁的結結實實。衆臣擁立之下,也無需選日,端木贊當即登基爲王。
一日之間,北戎國二易國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