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爲什麼?”甘以昊驚叫,上前一把抓住甘以羅手腕,央求道,“王姐!”
“南紹王!”端木贊低喝,伸指在他手腕一彈,趁他手指一鬆,一把將甘以羅攬入懷中,冷聲道,“若南紹王不願等,儘管自去!”再不看他一眼,攬着甘以羅轉身就走。
甘以昊一驚,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只是微微咬脣,恨恨望着轉身而去的二人。
奇木、葛瞻圖等大戎衆臣齊齊躬身,應道,“臣領旨!”
錦瑟向甘以昊一望,微微咬脣,上前道,“王上,那凍雨非同小可,不是皮幔能夠阻擋,更何況,旁的將士並沒有皮幔……”
“滾!”不等她將話說完,甘以昊就咬牙低喝,狠狠向她一瞪,冷笑道,“投敵叛國的賤婦!”再不多理,轉身揚長而去。
“你……”錦瑟氣結,眼淚在眶中打了個轉,又勉強忍了下去。
不管怎麼說,他是南紹王,而她是南紹臣民,自己嫁給北戎人,也是事實。
南紹衆人見狀,都默默向她望來一眼,三三兩兩散去。
十年前那一幕,他們被押在石牢裡,雖然沒有瞧見,但在此處見到錦瑟,已大至可以猜出她的遭遇。
賽雪見錦瑟僵立原地,不禁輕嘆,上前牽住她的手,輕聲勸道,“王上不過是氣話,姐姐不要傷心!”
錦瑟微微搖頭,垂頭默然片刻,才長長一嘆,說道,“王上說的,也是實情,我……我……”想到十年前的往事,猛然闔眸,再也說不下去。
“阿媽!”阿念抓着她的手連搖,擔心的道,“阿媽,你怎麼了?”
兒子關切的聲音,立刻令錦瑟心裡一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哽塞,換上一抹淺笑,說道,“不打緊,阿念帶殿下和弟弟回去好不好?”
阿念點頭,說道,“凍雨要來了,這幾日不能上山!”
“嗯!”錦瑟點頭,摸摸他的頭頂,說道,“去罷!”
阿念點頭,招呼端木無缺等人離去。
賽雪見衆人散去,想要再勸,錦瑟卻已笑着牽住她的手,說道,“這場凍雨來的正好,剛好捨不得妹妹,如今又能多聚幾日!”牽着她沿原路返回。
甘以羅與端木贊慢慢出林,走出一段路程,才輕輕一嘆,說道,“以昊當真是被寵壞了,受了這許多磨難,心裡還是隻有自個兒。”
端木贊垂眸向她一望,嘆道,“再過幾日就可以回到南紹,往後的事,你也管不了許多,又何必白白費心?”
甘以羅輕輕點頭,默然片刻,想着這一去,自己和甘以昊,當真是姐弟緣盡,不禁又是一聲輕嘆。
到了午間,風勢更加小了,如果不去瞧西北那一大片越移越近的黑雲,只覺整個大漠平靜的像是深春時分一樣。
甘以羅陪着端木贊用過午膳,端木贊只說去召集衆臣議事,便出門而去。
甘以羅微詫。自從三年前牟章、倪平之亂之後,他巴不得每次議政自己都跟在身邊,今日倒是問也不問的離去。
這三年來,大事頻發,她每日勞心勞力,此時突然閒下來,不禁覺得無所事事,想着尋錦瑟說話,剛剛起身,就聽門外錦瑟喚道,“公主!”
甘以羅大喜,喚道,“快進來!”一邊說,一邊將門打開,說道,“正說要尋你說話,你就來了!”
房門打開,卻見錦瑟笑吟吟的立在門外,身邊還立着咬脣低頭,一臉羞紅的賽雪。
甘以羅奇道,“怎麼,你二人說話兒不夠熱鬧,一起來尋我?”忍不住又問,“無雙呢?”
賽雪忙道,“一上午跑的累了,剛剛服侍睡下,尚婉看着!”擡頭與甘以羅眸光一觸,又忙垂下頭去。
甘以羅大奇,說道,“這丫頭今日是有什麼事?怎麼連我都怕起來!”說着話,讓二人進屋。
錦瑟抿脣偷笑,說道,“公主,今日錦瑟是有事要與公主商議!”
甘以羅揚眉,問道,“何事?”
錦瑟向賽雪一望,說道,“昨夜聽賽雪妹妹講,這幾年公主扶助皇上打江山,極爲忙碌。這一次送南紹王出關,之後又要趕回上京,如今大戎初立,想來更有許多事要處置。”
甘以羅想着這幾年的事,也不禁感嘆,點頭道,“是啊,總要三五年之後,才能朝堂穩定,四海昇平!”
錦瑟側頭,笑道,“那賽雪妹妹和尚大哥的親事,豈不是更令公主忙碌?”
甘以羅微微揚眉,笑道,“這點事,怕還難不住我,再說還有禮部……”話沒說完,突然停住,笑道,“你這鬼丫頭向來點子多,不知道又想出了什麼,不防說來聽聽!”
錦瑟笑道,“橫豎要在洲中留五日,公主也沒有旁的事,不如就在這裡給他們成親,我們也好趁機熱鬧熱鬧!”
甘以羅一怔,說道,“這裡?”
一瞬間,想到十年前,那湖邊的歌舞,高臺上的呻吟,不禁默然。
雖然,後來端木贊提起,說那不過是族中的風俗,可是……賽雪是南紹女兒,那樣的情形,她豈能接受?
錦瑟見她遲疑,自然是想到了十年前的自己,臉色微微一白,卻又咬脣笑起,說道,“公主放心,這民風民俗,豈是一成不變的?早在幾年前,就……就不是原來的樣子!”
甘以羅聞言,不禁挑眉,忍不住向錦瑟上下打量。
雖然一再聽到錦瑟對族人的影響力,卻實在料不到,竟然可以到改變民俗的地步。
只是這些話,也不便多問,只是轉向賽雪,笑道,“瞧你這樣子,她自然是問好了你纔來問我。這麼說,我們的賽雪姑娘要急着出嫁了?”
賽雪一張臉羞的通紅,咬脣頓足,說道,“奴婢自然是聽公主吩咐,哪裡就……就急着……急着……”雖然她年紀老大,可是終究是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出嫁”二字,急切間說不出口。
倒是錦瑟笑起,說道,“公主,賽雪妹妹只比錦瑟小几個月,如今錦瑟已有四個孩兒,賽雪妹妹心急,也在情理之中!”
甘以羅笑道,“原來是羨慕了你那四個兒子!”暗想着錦瑟剛纔一番話,也不無道理。
自己這一去,先送甘以昊出關,等回到上京,恐怕接下來就會是不斷的朝政,要想騰出手來給二人好好辦一場親事,恐怕當真沒有空閒。
但要是草草將親事辦了……甘以羅也不禁輕輕搖頭。
先不說尚勤對自己忠心耿耿,幾次出生入死,就是賽雪,一個人守在南紹王宮,不管外界怎樣的流言,都一意等自己回去,一等就是七年,不但空擲了歲月,還耽誤了自己的青春年華。
想到這裡,甘以羅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恐怕會偏勞了你!”
這麼說,是答應了!
錦瑟大喜,忙道,“偏勞什麼,沙汀洲就這麼些人,巴不得有些熱鬧,我立刻去喚人,全族的人一塊張羅,明日成親如何?”
預計的凍雨,是後天到來。
甘以羅笑道,“啊喲,當真是當家主母的樣子!”
錦瑟聽她取笑,不禁“嗤”的一笑,側頭問道,“公主,這就定下了?”
甘以羅向賽雪一望,含笑點頭,說道,“定下了!”
錦瑟笑道,“那就請公主和尚大哥說罷,錦瑟先去安置,晚一些接賽雪妹妹過去待嫁!”
甘以羅揚眉,說道,“還沒有問過尚勤?”
錦瑟抿脣,說道
,“賽雪妹妹說,尚勤死倔的性子,恐怕只能公主傳令才行!”
甘以羅笑起,手指向賽雪一點,說道,“我可沒有命尚勤娶你,他還不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去?”
賽雪眸中喜色流轉,一張臉卻漲的更紅,低聲道,“奴婢是想……是想……請公主主婚!”
甘以羅微怔揚眉,瞬間笑起,說道,“這個自然,難不成還是旁人?”
賽雪大喜,問道,“公主答應了?”
甘以羅含笑點頭,說道,“瞧瞧,這會兒又不知道害羞了!”向錦瑟道,“你去罷,順路將尚勤喚來。”
錦瑟忙點頭答應,轉身奔了出去。
賽雪想着尚勤轉眼就到,反而渾身不自在起來,扭捏道,“公主,要不然,賽雪先去瞧瞧小公主?”
甘以羅抿脣,笑道,“她有尚婉看着,你又瞧什麼?”拉着她不許,一迭連聲問門外的施義,“去瞧瞧,尚勤有沒有過來?”
北戎這尋常的屋子並不隔音,施義立在門外,早將屋裡的話聽去,含笑道,“錦瑟夫人已經去喚,想來快了!”話落,見尚勤遠遠的匆匆而來,笑道,“尚大哥快些罷,王妃問了幾次了!”
尚勤忙問,“出了何事?”
施義忍笑,說道,“自然是大事,尚大哥快些罷!”
尚勤不知道原故,聽他連催,急匆匆奔來,在房門上輕叩,喚道,“公主!”
屋子裡兩位女子,聽着門外施義和尚勤的對答,都不禁好笑。賽雪咬脣垂下頭去,甘以羅含笑道,“尚勤,進來罷!”
尚勤忙推門進去,一眼見賽雪也在,不由心中怦的一跳,實在不知道什麼大事,會和賽雪有關。卻也並不多問,跪倒給甘以羅行禮。
甘以羅也不命他起身,只是說道,“尚勤,本宮記得,你曾經說過,會唯本宮之命是從,是不是?”
尚勤聽她說的嚴肅,心頭怦跳,低頭道,“是!小人此生,唯公主之命是從!”
甘以羅微挑了挑脣角,說道,“所有的事嗎?”
“是!”尚勤低應。
甘以羅揚眉,問道,“若是我說,要你不娶賽雪呢?”
“公主!”賽雪低呼,卻被甘以羅橫來一眼阻住。
尚勤自從毀容殘廢之後,本就自慚形穢,到賽雪親口說願意下嫁,自個兒也常覺配她不上。此刻聽甘以羅說出這句話來,心底不禁一陣抽痛,閉了閉眼,低聲道,“小人從命!”
終究,這樣的好事,只是夢一場罷!
“你……”賽雪氣結,呼的一下站起,咬牙喚道,“尚勤!”
尚勤垂頭,默然不語。
甘以羅忍不住好笑,說道,“那,若本宮命你明日成親呢?”
“什……什麼?”尚勤霍然擡頭,一臉驚訝的望向甘以羅。
甘以羅忍笑,說道,“怎麼,你不肯?”
尚勤一時回不過神來,結結巴巴道,“公……公主,我……我……”
賽雪見他半天不應,不禁惱火,上前在他肩頭一推,罵道,“笨蛋!”轉身衝出門去。
尚勤不防,被她推的摔倒在地,瞧瞧打開的門扇,再望望甘以羅,不信的問道,“公……公主,這……這……”
甘以羅好笑,搖頭道,“傻瓜,方纔錦瑟已經來說過,趁着這幾日閒瑕,明日給你們成親!”
“成……成親……”此時的尚勤,只覺腦子裡一團紛亂,一時歡喜異常,一時又覺不是真的,竟然說不出話來。
甘以羅見他仍然坐在地上不動,不由連連頓足,說道,“還不快追去哄哄?”
尚勤這才恍然回神,忙道,“謝公主!”跳起身也衝出門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