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沒有說話的端木無忌卻突然轉身,拔步向外奔去,大聲喊道,“孃親……叔叔……孃親……叔叔……”
皇甫巖大吃一驚,急聲喚道,“無忌王子!”一躍下地,顧不上穿上鞋子,拔步向無忌追去。
哪知道無忌雖然人小腿短,跑起來倒也極快,片刻間就奔出側院,大聲喊道,“孃親!叔叔!”
“無忌王子!”皇甫巖疾步追上,一把將他抱住,央求道,“無忌王子,別喊了,王妃在後宮,怎麼……”
話沒有說完,就聽對面端木冶的房門一響,甘以羅聲音問道,“無忌,出了什麼事?”跟着房門打開,甘以羅在前,端木冶在後跨出門來。而在二人身後,還跟着寥子懷、符堅和尚勤。
皇甫巖頓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無忌卻放聲大喊,嚷道,“孃親,不好了,世子哥哥像狼一樣,咬沙沙姐姐!”掙脫皇甫巖的抱持,跑到甘以羅面前,邀功般的一眨眼,藏到端木冶身後。
皇甫巖張口結舌,萬萬沒有料到,這許多人在端木冶的屋子裡。這麼說來,甘以羅當真是有要緊的事商議,才使兩位王子去喚自己?
聽到無忌的話,甘以羅忍不住好笑,說道,“無忌,不要胡說,世子哥哥怎麼會是狼?”口中說話,眸光卻向皇甫巖赤着的雙腳一掃。
皇甫巖終究年少,一聽這話,不由大窘,連連擺手,說道,“沒……沒有!沒有……”在她雙眸的注視下,只覺得無所遁形,兩隻腳互相踩了踩,只恨沒個藏處。
甘以羅含笑,說道,“世子,沒有什麼?無忌在說什麼?”
“我……我……”皇甫巖結舌,擡頭望着階上女子的笑容,突然覺得,自己是掉入了什麼圈套。
“世子哥哥在親沙沙姐姐!”隨後跟出來的無缺笑嘻嘻的接口,末了又加了一句,說道,“就像父王親孃親一樣!”
“無缺!”甘以羅低喚。這一下,輪到她窘的臉紅。這句話,可不是她教的。
在她身後,端木冶脣角抽了抽,礙着是自己兄嫂,硬忍着不敢笑,只抽的臉疼,寥子懷卻忍不住笑出聲來,低聲道,“王妃此舉,也不怕教壞了孩子?”
他立在甘以羅身後,聲音又說的極低,只有這邊的幾人聽到,皇甫巖絲毫不覺,只是急道,“無缺王子,你……你不要亂說!”
“哪裡亂說?”無缺回頭,抓着沙沙的手,用力拽她出來,說道,“沙沙姐姐,剛纔無缺明明看到世子哥哥親你,可沒有亂說!”
沙沙咬脣,已經白了一張小臉,定定望着皇甫巖,說道,“小黃,你……你……你爲何不認?難不成只是耍弄沙沙?”竟然對無缺的話直認。
皇甫巖立在院子當中,看看沙沙,又回頭看看甘以羅,不禁苦笑。
自己深入大漠,明雖只是靖王世子,卻是代表大朔來向北戎請求聯盟,若是承認……那可是欺辱北戎部族的公主,會不會因此令兩國失和?
可是,如今,兩位王子力證,沙沙這個當事人直認,縱然想否認,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更何況,沙沙性子率直,若是否認,豈不是傷到她?
心中念頭電閃,皇甫巖暗暗咬牙,只得點頭道,“無缺王子的話是實,我……我方纔……方纔……”
大
朔朝是中原第一大國,數百年的教化,他更是出身尊貴,凡事講究禮儀,不比大漠兒女,男歡女愛,從來不加掩飾。這會兒心裡雖喜歡沙沙,可是要他當着這許多人的面承認親了沙沙,終究是說不出口來。
這裡除了端木冶,旁人都不是大漠人,對他這窘態只覺好笑,倒也不覺不妥。甘以羅微微抿脣,說道,“世子有話,屋裡說罷!”說着側身,做個請的手勢。
皇甫巖無法,向沙沙瞧去一眼,只得向端木冶屋子裡來。沙沙咬脣,跟在他的身後。
端木冶所住的屋子,是這側殿裡最大的一處,分爲內外兩間,內室起居,外室佈置成一間小小的花廳。
甘以羅待皇甫巖進廳,見沙沙垂頭跟來,伸手握着她的小手,輕輕一捏,攜着她一同進屋。
分賓主坐下,甘以羅眸光向皇甫巖的光腳一掃,轉向端木冶喚道,“冶!”
端木冶會意,命奴僕去取皇甫巖的鞋襪,轉頭道,“世子,我大漠兒女,男歡女愛,實屬平常。世子若當真喜歡沙沙,只要沙沙自個兒願意,也不必遮遮掩掩。”
皇甫巖張了張嘴,還沒有說話,就聽甘以羅淡道,“只是世子若是將這裡當成大朔,將沙沙當成大朔朝那些要攀附靖王勢利的等閒女子,以羅卻不能答應!”
“不,不是……”沙沙忙拽着甘以羅的手輕搖,微微咬脣,擡頭向皇甫巖一望,說道,“剛纔……剛纔小黃親口說,喜歡沙沙,要不然……要不然,沙沙也不會……不會讓他親到……”
分明是她自個兒親過來的……
皇甫巖苦笑,此刻,他確信,自己是落入了甘以羅的圈套。
只是,兩人對出兵一事,分明已達成協議,她下這個圈套,究竟又是爲了什麼?
皇甫巖皺眉,擡頭向甘以羅望去一眼,轉念間,似乎想到什麼,剛纔還窘迫緊張的神情,頓時變的安然。
此刻,恰逢奴僕替他取來鞋子,皇甫巖從容穿上,又取茶來慢品一口,淡淡道,“不錯,皇甫巖和沙沙兩個月朝夕相處,患難與共,對她已經有情,如今離別在即,不知日後有沒有相見之期,一時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甘以羅揚眉,望向他的眸子,閃過一絲讚賞,臉上神情似笑非笑,說道,“哦,世子一時情不自禁,卻不知道,有沒有想過沙沙日後如何?”
雖然說,自己這一方,設下圈套,攻了他個措手不及,可是隻是這短短片刻就被他看破,從容應對,倒當真是個聰慧人物。
皇甫巖的目光向沙沙望去,恰逢沙沙也向他望來,四目交投,沙沙張了張脣,心頭微亂,說不出話來。
剛纔在屋子裡,他分明親口承認喜歡她,可是,爲什麼出了屋子,又否認親過她?
皇甫巖卻只是微微一笑,說道,“這兩個月,巖也常聽沙沙講述大漠風情,說大漠兒女,一向率性而爲,如今沙沙爹孃兄長都不在眼前,巖想求託王妃,代巖向沙白族長提親,迎娶沙沙,做我靖王世子妃!”
如果說,兩國聯盟,甘以羅還有疑惑,那就是以自己的身份帶領北戎軍,怕北戎將士不服。
繞了老大一個圈子,設下這樣一個圈套,無非就是爲了這個結果。
可是,甘以羅聽他輕易將“提親
”二字說出來,不禁微微一怔,問道,“提親?”一時間,還不知道是他中了自己的圈套,還是他本就有意,不過是就坡下驢罷了。
沙沙聽到皇甫巖親口提親,心裡一塊石頭頓時落地,一張小臉兒上已經露出一抹喜色,一拽甘以羅衣袖,輕聲喚道,“王妃姐姐!”
甘以羅將她輕輕一按,一雙眸子卻不離皇甫巖臉上,說道,“世子要向沙白族長提親,以羅自然可以代勞,只是如今靖王和王妃也不在身邊兒,若是靖王爺到時不認這門親,又讓沙沙如何自處?”
皇甫巖一怔,不由也是俊眉微攏,想了片刻,說道,“巖孤身一人在此,縱然北戎有鷂鷹傳訊,巖在邊城留着有人,來往大朔,也要三個月的路程,只好請沙沙耐心等待。”
“三個月?”沙沙低呼,說道,“小黃,你……你要我等三個月?”三個月後,他早已回了大朔,到那時,又哪裡尋他人去?
甘以羅垂眸,說道,“三個月也不是等不得,只是三個月後,侗聶、酉碭兩邊的戰事,恐怕已經結束,那正是大朔和北戎聯兵之時,若是爲了此事再起紛爭,恐怕會又起波瀾罷!”
皇甫巖一怔站起,皺眉道,“王妃此話,可是以兩國盟約威協於我?”心中雖然歡喜沙沙,可是若是甘以羅以此做文章,再讓大朔朝退讓,他身爲靖王世子,又豈能答應?
甘以羅擡頭,向他定定而視,含笑道,“以羅只是想說,世子是大朔朝靖王世子,沙沙是我北戎部族公主,你二人的身份,都舉足輕重,萬萬不能大意!”
皇甫巖滿心狐疑,又抓摸不着她真實的意圖,慢慢坐下,問道,“那依王妃之意呢?”心中暗暗盤算,如果甘以羅借題發揮,又要多分郎潯國土,如何能在保證不譭棄盟約的基礎上,替大朔爭取最大的利益。
甘以羅微微一笑,說道,“世子以大朔朝靖王世子的身份替我北戎統兵,雖然說事急從權,可終究難以令人信服,若是兩國此時聯姻,世子以我北戎國部族駙馬的身份帶兵,豈不是更易令人心服?”
皇甫巖早料到此節,點頭道,“巖對沙沙一片真心,正有此意,只是軍情緊急,北戎這一兩日就要出兵,如何來得及聯姻?”
甘以羅含笑道,“世子此來,是爲了北戎、大朔聯兵,如今事成,世子橫豎是要命人傳訊給大朔,那就將此事一併稟報,豈不是好?”
皇甫巖不禁點頭,說道,“王妃言之有理!只是……”略一躊躇,終究問道,“此戰本是大朔、北戎聯手,若巖以北戎部族駙馬身份出兵,那大朔……”如此一來,豈不是將大朔朝的功勞抹去?
甘以羅微微一笑,說道,“兩國聯姻,又何分彼此,到時仍依前議,鴉行關分壤,其中有靖王爺和世子周旋,兩國交好,豈不比一紙盟約要可靠許多?”
聽她說的清楚明白,皇甫岩心裡,終於一顆石頭落地,起身道,“既然如此,就請王妃運籌!”
甘以羅點頭,說道,“我以北戎王之名,向大朔遞送國書,封沙沙爲北戎公主,賜嫁大朔靖王世子,另封你將軍一職,如何?”
如此一來,因爲這場戰事,大朔朝不管是皇帝還是靖王,都無法反對這門聯姻。更重要的是,皇甫巖以北戎將軍的身份帶兵,名正言順!
(本章完)